不知何時起,楚毓喜歡上了寫遊記。


    或許是因為這裏沒有相,沒辦法記錄自己的時間與經曆,令他有些心癢。


    在考慮過畫畫還是日記後,他最終還是定了寫遊記。


    雖然他一般,可這好歹是一位曾經的皇帝的遊記,說不定以後還會名留青史呢,楚毓樂觀地想。


    他笑著將今日的內容收了起來。


    老遠就聽到了楚晨和楚韞說話的聲音。


    “爹!快來看看這是什麽!”楚毓走出去,就看見楚晨正牽著一匹馬興奮得不行,楚韞也圍著那馬看了又看,眼難免有驚喜。


    楚毓上前,隻幾眼,便看出楚晨想說的,“這是西域的汗血寶馬?哪兒來的?”


    楚晨得意地翹起了尾巴,“當然是您兒子我慧眼識寶馬,我路過的時候,就被那馬販子拉住,還說與我有緣,隻要我一半銀子,百兩就賣給了我!”


    楚毓挑了挑眉,他可不覺得會有人願意吃這麽大的虧,無緣無故的,非要銀子折半,其必定有蹊蹺。


    “可我怎麽瞧著,這馬有些病懨懨的?可是水土不服?”


    楚晨這時也才注意到,趕忙去請獸醫來,然而,獸醫見了那馬後,說了一番話,終於讓楚毓明白,為何那人會說將銀子折半賣人。


    “回幾位郎君,這並非汗血寶馬,它流汗血,不過是因為生了病罷了。”


    不是汗血寶馬,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銀子折半,按這匹馬的真實價格,他說不定翻了好幾倍,楚晨被騙了!


    聞言,楚晨深受打擊,怒道:“好個膽大包天,竟然敢騙我!”


    在自己父親和表哥麵前丟了臉的小少年一時氣不過,非要上那衙門告狀去,可他這一上衙門,他爹這身份就得暴露。


    楚韞趕忙拉住了他,好說歹說才將生氣又委屈的小少年給勸住了。


    楚晨看著那馬就委屈,他長這麽大,還沒被騙過呢!


    “爹……”他想要安慰。


    然而楚毓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也是,長這麽大,還沒吃過虧,現在吃點虧,也能讓你張點兒記性。”


    楚晨沒等到安慰,反倒等來自己爹的數落,更委屈了,回屋寫了長長一封信向他哥哥們委屈訴苦。


    而楚毓也在寫,將今兒兒子被騙的事寫進了他的遊記裏,等到他日後出書,也不知道楚晨看見自己的黑曆史會如何反應。


    不過應該不用擔心,畢竟這裏麵的黑曆史可不止有他一個人的。


    幾月後,楚毓想去曾經北陵的領地,順道去了一趟永樂長公主那裏。


    許老將軍已經退了下來,本來應該回盛京頤養天年,然而他老人家卻說習慣了邊關的生活,不太想搬走。


    楚晏也就遷就他,允許他何時想回京探望親人,隻需要報備一下便可。


    楚毓已經許久沒看見永樂了,如今一見,卻發現對方已經變了許多,最直觀的一點便是,不再年輕了。


    倒是永樂長公主見到他,十分驚訝,第一句話便是:“五哥,為何你還是這般模樣?”


    如今的楚毓,與他二十來歲時的模樣沒什麽差別。


    楚毓將話題岔開,沒有接這一茬。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本不應該如此的,隻要仔細想想,就能覺得不正常,不知道還以為他有什麽長生不老之術呢。


    然而楚毓自己卻清楚,他雖模樣未變,但身體卻和同齡人相差無幾,因而壽數應當也差不多。


    他將這不變的容貌當做是這個世界的饋贈,其他,什麽也沒有想。


    楚韞在這裏見了母親,便留了下來,楚毓讓他多留一段時間,自己則帶著楚晨繼續遊曆了。


    曾經的北陵,如今看起來,與普通的楚國境差不了許多。


    在強行推行大楚的管理方式後,這裏的人也沒有水土不服,如今看來,還適應得挺好。


    這裏多山地丘陵,楚毓僅僅是爬各種山,賞各種景,便花了將近一年時間。


    沒辦法,他是真的不太擅長爬山,這一點,他遊記就能看出來,他記錄的更多是沿途的人風情,至於風景的話,他不過是隨畫了幾張簡單的畫。


    要是他知道,這東西還真的流傳了下去,說不定這畫就會畫得更精致些了。


    “爹,您也給我畫一幅吧!”楚晨在一旁撒嬌哀求道。


    楚毓好笑地看著他,你自己對著鏡子畫不也是一樣?


    楚晨不要,那怎麽一樣呢,自己畫的和他爹畫的能一樣嗎!


    於是,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楚毓不得不給他畫了一副,不過並非畫的國畫,而是用炭繪了一副人像畫,成品與楚晨本人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驚呆了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子。


    見過了這一神乎其技後,楚晨就十分想學。


    然而他對許多東西都分鍾熱度,楚毓可不想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地教他,最後他卻來一句不想學了。


    便又畫了幾幅,讓他自個兒琢磨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沒用多久,這小子對畫畫的熱情就消散了。


    畢竟畫畫可是要性子沉穩有耐心愛安靜的人才能做的。


    然而楚晨這活潑好動的性子,一看就不是學畫畫的料,也難怪他根本不想教。


    楚毓在北地待了一年,這才帶著人離開。


    而他所寫的遊記,應該說目前隻是日記,已經寫了快半本書了。


    楚晨一開始不知道他爹是在寫什麽,一次偶然的會才發現,這竟然是在寫日記!


    不愛讀書的他,對自個兒親爹的佩服程度瞬間又上升到了一個檔次。


    楚毓都做好對方發現其的黑曆史的準備了,然而……他高估了楚晨,對方根本沒想起這一茬。


    他給了會了,可他自己沒把握住,這就不怪他了。


    楚毓一路上,也並非沒遇到一些特別的人。


    比如什麽武林頗負盛名的大俠,走江湖的小娘子,比武招親,隱居大儒,隱士之才。


    他見過不少有才能,卻願意隱居鄉野,偏安一隅的人才,武功高強卻隻想做個捕快的人。


    見過了許多人間百態後,他開始真正寫起了遊記,而非隨寫的日記。


    而在他的下,這些人看似不凡,實際卻也與普通人相差無幾。


    比如大俠也為了銀子去碼頭搬貨,高才的書生也有位青樓的相好,平時最愛吃一家小店的鹵豬腳。


    人生而平凡,不平凡的是人性,和人心。


    楚毓很喜歡這種生活,有時來了興致,他還會在一處山林裏住上幾天,僅僅為了看據說雨後初晴的美景。


    就是山裏的蛇蟲鼠蟻較多,令他不得不多帶一些藥粉以防萬一,這種時候,就體現出有個大夫的好處了。


    為了他的安危,楚如珍特地拜托了神醫穀的人去陪他,實際上算是雇傭他們來保護他。


    楚毓並沒有拒絕,畢竟他還是挺看重自己性命的。


    被選的人是他曾經見過的池清。


    當初在給楚韞解毒後,楚毓有邀請他們師姐弟留下來,甚至給出官身為利,然而二人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楚毓知道江湖人許多都不在意什麽官職,卻也沒想過會被拒絕地這麽幹脆,不過也沒過多糾纏。


    如今再次見麵,且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後,一次聊天,楚毓才從池清口得知答案。


    “我與師姐聽說做個小官的俸祿太少了,做大官又麻煩,而且以前看的話本上不是總有一些什麽人說‘治不好她就讓整個太醫院陪葬’嗎?做官雖好,哪有性命重要?”


    楚毓:“……”


    他滿心無語。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種可笑的理由。


    俸祿太低他可以加啊,反正不缺錢,至於後者……


    兄弟,你清醒一點,那就是個話本!


    這世上,除了皇帝,還沒人能夠讓整個太醫院陪葬。


    而他做了二十年皇帝,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好嗎!


    頂多說過讓那診脈的一個人受罰而已。


    而且這還隻是為了讓他們多上心,、竭盡全力而所說的刺激他們的話。


    實際上誰會真的治不好就讓人去死?他又不是腦子有病。


    當然,其他皇帝怎麽做的他就管不著了,至少他自己不會。


    於是,今日的日記裏加了好長一串吐槽的內容,說盡了他心裏的無語。


    等相處久了,楚毓也就發現了,這位神醫穀的小師弟,基本就是有奶就是娘,隻要錢到位,就沒有任何問題,得知神醫穀都是這樣後,他又沉默了許久。


    他想象不出神醫穀究竟是有多窮,竟然讓弟子舍身賣藝來補貼家用。


    啊,果然,大家都是普通人。


    都要恰飯。


    不過楚毓覺得自己非常幸運了,有那樣的身份,以及還有幾個孝順孩子,黃白之物這種東西,他是從來都不缺的。


    看著別人為了銀子而奔波勞累,他竟然有種人生贏家的感覺,這該死的勝負欲啊。


    將此事當做笑話寫進日記裏,楚毓自己都覺得好笑。


    笑自己幼稚。


    明明都是做祖父的人了,竟然還和這些孩子比較起來。


    可能是歲月養人,時光垂憐吧。


    他心態平和地想著。


    “郎君,您要的菜來了!”酒樓裏,小二殷勤地端上飯菜,這位爺給的賞銀都夠他一個月的工錢了,他可不得殷勤供著嗎。


    楚毓看著麵前的幾道菜,笑著道:“這裏的菜似乎還不錯?”


    楚晨用筷子嚐了一口,看了自個兒爹一眼,這天下哪有比宮裏的禦廚藝還好的?


    他爹在宮裏都沒怎麽樣,在這小地方卻誇菜不錯?


    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那是當然,咱們這兒的主廚,曾經可是盛京大酒樓裏的廚子!”小二笑著誇了起來。


    楚毓還挺想去蜀地嚐嚐那裏的辣菜的,就是不知此時的蜀地有沒有那麽多的花樣。


    他記得,蜀地此時似乎還是偏貧瘠?


    下次親眼去看看好了。


    他有些想念川味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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