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沈硯睜開眼看著與自己相擁而眠的人,憶起自己逐漸回籠的記憶,麵上不由閃過一抹愧疚的神色。


    他承認,他拜托葉英代替他擔當起作為道祖的責任時未嚐沒有畫地為牢的想法,畢竟他知道,不僅葉英可以成為他的牢籠,他更可以成為葉英的囚牢。


    凡所求,必得應。


    無論葉英對他的感情如何複雜,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之間的羈絆多到足以成為將他們二人牢牢鎖在一起的繭,作繭自縛一詞用以形容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再恰當不過。如果不是他們對彼此的一次次退讓與包容,也不至於讓他對葉英的變化視若無睹,也不至於讓葉英對他的占有欲日益增長到如今這般病態的程度。


    所以,當沈硯做出這個決定前他是有準備的——如果他這次的計劃依舊失敗,他的本我將用他所有的柔懷將葉英牽絆在紫霄宮內,陪伴著葉英——那是他所能為這個世界準備的最後的籌碼,亦是他所給予葉英的善意的謊言。


    即便那並不能夠算是真正的他,但那是唯一能夠接受葉英所有的索求的“沈硯”,他當時想,如果他成功了那麽自然不必多說,他們將會脫離這個世界,葉英受到心魔的影響將大大削減,他們會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解決剩下的問題,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如何與葉英相處並改變他;而如果他失敗了……既然他們注定隻能在這個世界走向滅亡,那他又何妨拋棄原則為葉英營造一個完美的謊言呢?那至少能夠讓他心滿意足地走向沉眠。


    那麽多年,葉英是沈硯自覺最對不起的人,所以,如果有最後一次,沈硯說什麽也不願讓葉英在痛苦中走向死亡,畢竟他深知,最痛苦的永遠不是死去的人——而是活著被留下的那個。


    所以沈硯自襯用自己生平最鄭重的態度編織了這個謊言,設計了這個計劃。


    毫無疑問,他的計劃是成功的,沈硯想,他本就沒有想過一蹴而就,獬豸與蜃的身份都幫他印證了他的一個想法——隻要馬甲套得好天道就認不出來他!而且,妖族與巫族所發生的改變也足以驗證沈硯另一個猜測——隻要沒有打破天道所設定的“劇本”,單純的雙方實力的同步增強是不足以引動天道的警覺的。


    至少在巫妖二族之間的摩擦保持在某種區間且並沒有抵達某個時間節點的時候,巫妖二族之間並沒有發生任何可以稱之為巧合到詭異的矛盾事件。


    而且不同於此前龍鳳二族的長輩礙於種種理由無法前來不周山求道,當他套上馬甲為巫妖二族傳道時,就不會受到任何的打壓與限製。


    看來天道並不是真的單純地不希望看到這個世界誕生更多對靈氣需求較多的強者,或者說,天道也是有著自己的成算的——經由各族強者們精煉過的靈力在他們死後溢散顯然要比未經煉化的駁雜靈氣更有利於世界的升級,不過,這個世界更多的時候是強者愈強。


    那便會使大量的靈氣與靈力匯聚於某些人身上,再加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沈硯一樣回饋靈力於天地,這也就使這部分靈氣再不加入天地之間的靈氣流轉致使本就在不斷溢散的天地靈氣愈加雪上加霜。


    如果他猜的沒錯的話這就是天道致力於發動天地大劫的原因——清算天地間的怨氣是一方麵,割一波韭菜緩解靈氣枯竭的態勢想必又是一方麵。仔細想來,恐怕第二個原因甚至還要更重於第一個原因吧——根據沈硯對於各個世界的世界意誌的了解,這個猜測真的是一點都不突兀。


    畢竟對於世界意誌而言任何生靈與磚石土塊其實並無不同,對於它們而言,世界其本身的能量層級晉升絕對是擺在第一優先級的,因為隻要它們的能量層級上去、能量足夠,即便其上的所有種族都滅絕了,也不會妨礙世界再重造出一套更加先進、更加優秀的種族——這便是世界意誌。


    而關於這份猜測,他現在已經有九分把握了,隻要證明他的猜測屬實他就可以繼續接下來的計劃,而這最後的一分把握,就看他今日的試探了。不過……沈硯嚐試著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挪開葉英攬著他的腰的手,然而,他還沒開始動作,叮鈴一聲,葉英刷的一下子便睜開了眼睛。


    當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沈硯便不由驚恐地閉上了眼睛,要命!他竟然忘了葉英把他鎖起來了!這個本我屍真是太不爭氣了,竟然連這麽過分的事情都不知道反抗!


    不過,沈硯閉眼不過是須臾的事情,因為他不能被葉英知道他瞞著他做過的事情。畢竟,在他這一連串的計劃中,雖然一切看上去仿佛都是在按著他所做的計劃中最完美的走向行進,然而,葉英顯然就是打破了這份完美的存在——在沈硯原本的計劃中全身心信賴著葉英的本我屍本應安撫住葉英心底的躁亂,不求減輕但至少也應該能夠穩住葉英的魔化。


    然而……“阿硯?”葉英手臂一緊,徑直將沈硯拉進了懷中,同時另一隻手抬手握住了沈硯的手腕,微涼的手指與捂得溫熱的鐐銬碰在皮膚上,沈硯不由得被激起一陣雞皮疙瘩,然而葉英卻仿佛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甚至還極為說著駭人的話語:“阿硯不繼續睡了嗎?你是要推開我嗎?這雙推開我的手……果然還是不要了比較好吧……”


    “阿英!”被嚇到了的沈硯猛地提高了聲音,然而急於阻止葉英病態地摩挲著他的手腕仿佛在尋找如何折段他的手腕的行為的沈硯並沒有注意到,葉英看似迷離的眼神之餘唇角卻含著一抹壓抑的笑意。


    顯然,某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阿英,快要到講道的時間了嗎?”沈硯連忙轉移話題道。


    果然,葉英的不滿瞬間便轉移了目標:“提他們做什麽?反正該講的都講完了,就算我這次不過去應該也沒有什麽大礙吧。”


    沈硯當然不會讓葉英這般消極怠工,隻略微沉下了臉,聲音略有些不滿道:“你連答應我的事情都不打算做了嗎?”


    葉英低聲嘟囔了兩句,就連沈硯都沒有聽清,不過,不待沈硯追問,便隻見葉英已是翻身而起,隨即轉過頭來向他伸出了手,不待沈硯回過神來便已經將他抱了起來。


    沈硯正欲抗議,卻隻聽葉英低喃道:“阿硯一定不會想趁我離開偷偷跑掉吧?”


    原本正打算張牙舞爪的沈硯瞬間安靜如雞,葉英現在的精神狀態明顯比他離開前更加糟糕了,無論出於何種方麵的考慮他顯然都不能繼續刺激他了,所以……抱就抱吧,又不是沒有抱過。


    從本我屍的記憶中找到葉英曾經當著三清等人的麵抱過他,不僅如此甚至還給他當著膝枕講了一個月的課——看著葉英這一連串的騷操作,沈硯突然覺得,抱來抱去的什麽其實也沒什麽了,反正麵子裏子都已經丟幹淨了,他還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他有。


    “何為道?”


    “道者,澄心也。”


    “何者謂之澄心也?”


    “憫於情,正於身,敢為天下先者也。”


    “道之長於道者,唯一人耳。”


    ……


    雖然葉英口口聲聲都在說自己是在講道心之於道的重要性,但是,沈硯翻過來覆過去聽到的,都是葉英對於他的讚譽——這份讚譽或許在旁人聽來頗為晦澀難明,隻會認為這是葉英所給出的一個模糊的概念,但是,曾經與葉英交流過對於彼此的看法的沈硯卻是知道,這裏麵的每一句乃至每一個字,都是指向他的。


    這、這真真是太挑戰他的羞恥心了!


    沈硯從來沒有想到過比起當眾出醜更可怕的事情竟是被人當眾誇獎,但是,沈硯必須承認的是,這種讓他感到受之有愧的讚譽委實是令他尷尬地隻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這簡直就是公開處刑啊!


    不過尷尬歸尷尬,沈硯之所以那麽鹹魚的放棄抵抗任由葉英把他抱出來也是有所求的,畢竟如果一直隻待在紫霄宮內的話他所能夠造成的影響力還是太小了,而且他最後一步的驗證還是人多一些更能夠保證準確性。


    但是……沈硯初時其實是打算等到第三次傳道接近尾聲的時候再開始搞事,因為那樣即便他的嚐試引來了什麽變動也可以盡可以地將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然而,眼看著葉英打著幫助眾人澄明道心的借口將他誇得越來越過分,沈硯終於坐不住了。


    這一次沈硯學乖了,動作之前先握住了腕間的鎖鏈防止它們碰到鐐銬發出聲音,旋即豎起手指抵在葉英唇間阻止了他繼續吹噓地舉動,然後,模仿著葉英的聲音突然轉折道:“諸君皆知有道,可知何為魔?”


    此言一出,整座不周山瞬間寂靜。


    自西方一戰祖龍隕落後,這世間還有幾人不知道魔的概念的呢?


    隻不過,魔除了那一戰出現過後其後一直隱而不顯,不乏有人將其當做一個傳說,但,現在沈硯這般提出來,便是從來沒見過魔的人也再不懷疑魔的存在了,因為,這是有道祖背書的答案。


    沈硯也並沒有打算等到一個答案,於是略微一頓徑直接著道:“若天地為道,那麽何者為魔?”


    問過這句後,沈硯停了下來,明顯在等待一個答案。


    片刻沉默後,方才有人遲疑地問道:“縱心縱情者為魔?”


    “心懷不善者為魔?”


    ……


    “悖離天道者為魔!”


    眾人的討論半晌後終於得到了一個令大多數人滿意的答案,然而沈硯的下兩個問題再次讓場麵陷入了僵局——


    “那麽,何為天道?”


    “若魔不容於天地,天地何以生魔?”


    刹那間,萬籟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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