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喝桂花酒好像是最應景的。”


    此時,他們就坐在院中的那株桂花樹下,桂花的香氣溢滿周圍,風吹起的時候,就會有幾片黃色的花瓣飄落,有的花瓣就飄到了盤子裏,不過這時候沒有什麽汙染,這些花瓣雖不是多麽幹淨,吃到肚中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反而別添意趣。


    “桂花酒嗎?好啊。”


    劉文點了頭,心中卻不由得暗暗警惕,雖說鄭定輝表現的像是放棄了,但他在現代可沒少聽酒後亂性之類的話,而鄭定輝,又是個有前科的。


    鄭定輝一笑,招人送了一壇子還未開封的酒,當著劉文的麵,揭開了上麵的牛皮紙:“明天,我就要走了,大哥也還有事,你我兄弟,喝這麽多,也就足夠了。”


    他說著,就把酒倒在了杯中,他這一路,也沒展示什麽奢侈的排場,華麗的風格,但用具也還是講究的,像這酒杯,就是上好的青瓷,細膩光滑,那桂花酒又發紅,兩相相應,異常漂亮。


    他倒好後,也沒有讓劉文,先自己喝了一口:“雖然年代不長,倒也正宗,大哥嚐嚐?”


    看他這一副做派,劉文隱隱的,有些愧疚,鄭定輝雖做的自然,他也知道,這是在他向他展示,他沒有搞鬼,如果鄭定輝沒這麽做,他會懷疑,而他這麽做了……他又有些不舒服。


    “我也被這小子搞的有些……”


    他想到這裏,立刻打住,端起麵前的桂花酒喝了一口,立刻,那股淡淡的酒香以及甜香就在口中蕩漾了開了,滑過喉嚨,更有一種綿滑的感覺,口感完全不下於現代的那些高價葡萄酒。


    “大哥喜歡,我以後經常讓他們送來些。”


    “好啊。”


    雖然這樣的桂花酒絕對不簡單,但想來也不是什麽太麻煩的事情,劉文也不在這上麵和他客套,兩人喝了兩口酒,鄭定輝拿起螃蟹幫他剔肉,劉文想阻止,他卻道:“這件事,我以後估計也不會常做了,大哥就當是……成全我的心願吧。”


    劉文一頓,轉手又拿起了酒杯,是啊,今天過後,他們就算還有兄弟情義,也和先前不同了,鄭定輝作為一個帝王,必要有自己的尊嚴穩重,就算不為外人所知,這種事,也不能常做。


    “大哥覺得我現在的手藝怎樣?”


    “很好。”


    這種誇獎,是很難從劉文這裏聽到的,特別是對鄭定輝,他一般給的評價就是不錯、還過得去,因此一聽這話,鄭定輝就是一愣,過後,才笑了起來,他將腿子肉放進劉文的碟子:“我這兩年,閑的時候,也會動手炒兩個菜,也不知是不是練武的關係,刀工更好了,炒出來的菜,也真比先前有進步,我當時就想,不知什麽時候能讓大哥嚐嚐,現在終於如願了。”


    他剝的腿子肉是清蒸的,劉文夾著在兌了蒜泥的醋碟裏蘸了一下,放進嘴中,螃蟹很好,很鮮美,醋汁也很好,很有味,很……酸,仿佛一直能酸到他心中,隻是這一次,不是那種牙倒似的酸,而是另外一種感覺。


    “大哥不要以為我不懂事,我來這裏,是因為得了一個有關前朝的消息,雖說聽起來像傳聞,但我已派人調查了,應該是真的。”


    “前朝?”


    “嗯,前朝的一個寶藏。”


    劉文嘴中的酒差點噴出來,他瞪著鄭定輝,鄭定輝不知她心中的想法,還以為他是驚奇,就把經過說了。


    原來還是和觀音教有關,觀音教在京城的人數雖然不多,但也有流傳,後來為了不打草驚蛇,是從南方這邊開始打擊的,因此其他地方知道後,一般的升鬥小民就不學了,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就隱匿了,上京那邊,除了還沒打擊前的兩次聚會外,可以說整個過程都很風平浪靜,不過也許是因為沒有受到什麽打擊,也許是沉不住氣,前兩個月又有人出來活動。


    若沒有當初要神權之類的事,朝廷對觀音教可能還不上心,可一有了這種事,就算覺得他們其實也弄不出什麽,總是很敏感的,因此那人沒活動兩次就被抓了,再之後,牽扯出一串人,到最後,竟弄了個大魚——前朝遺孤!


    這前朝遺孤是真是假不知道,可是在經過審問之後卻說出一個秘密,原來這前朝的帝王在覺得不堪支持的時候,曾把一大筆財富埋在南方的一個地方,那地方經過風水先生點評,說是什麽龍穴,當時前朝的期數是要盡了,可若是悉心經營,小心維護,將來,還是能夠再坐天下。


    那前朝的末世皇帝不知道是真的昏庸,還是死馬當活馬醫,或者隻是單純的不想把這筆錢財留下便宜別人,竟然真的照著做了,而這秘密,也被他安排的後人,一代一代傳了下來。


    前些年大珠朝勢大,那前朝的後人也就安心做一個富家翁,但戎族一扣關,他們也心思靈動了起來,可他們先前除了那個寶藏,也沒有別的積累——那寶藏也不是輕易能起出來的,要就這樣起事的話,不用說就是一敗塗地。


    也是湊巧,他們家當時正好有一個番人在,這番人是偶然流落到大珠的,好像在自己的國家犯了大錯,來到大珠,別人都怕他,混的很是淒慘,若不是被這一家的家主見了,恐怕早幾年前就要餓死了。


    這一家的家主,因為從祖宗的典籍上知道這是海外之民,不是魔鬼,再見他力大,就留在家中做了個苦力,一開始語言不通還沒什麽,後來此人學會了大珠話就開始對他們布教了,天天什麽神啊天國啊亂講一通,這家人中自然是沒有信的,原先也不過當個笑話,但當他們想到要謀反的時候,那就不一樣了。


    這一家的家主知道,要想坐上那位置,第一,要自己有勢力;第二,要減弱對方的勢力。


    這勢力沒有個二十年是經營不出來了,到那時候,誰知道大珠會是什麽樣呢?更何況要按正常的方式經營,他們也沒這個本事能力,但宗教那就不一樣了,於是那家家主和那番人一商量,就一拍即合,那番人說理論體係,雖然他是外國人,說的是他們的那一套,可那家家主完全可以把其中的神靈換成大珠人民所熟悉的,然後再加一些他認為有用的,對那番人的說辭就是這樣能更好的傳播他的宗教,那番人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就接受了。


    當時正是戰亂,雖然南方這邊還沒有遭受戰爭的波及,但也人心惶惶,這個觀音教也應時應景的推廣了出來,後來那家家主知道鄭定輝坐上了皇位,就找到了鄭洪新,鄭洪新雖然膽小貪婪,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做,但刀架在脖子上,也容不得他不同意了。


    “怪不得鄭洪新當時大叫自己是被逼冤枉的,因他指不出是誰逼他的,我還以為他在說謊呢。”


    “他是真不知道,他們和他接觸的時候,都是蒙著臉的。”


    “那這位家主也還真是個人才了。”聽到這裏,劉文有些驚訝的道,“那這位家主後來呢?”


    “被大哥你殺了啊。”


    “啊?”


    鄭定輝笑道:“此人極是膽小,從不敢打著自己的旗號露麵,也不敢讓那番人出來,不過他自己還是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加入了觀音教,在下麵鼓舞那些教眾,那次他們鬧事,正巧碰上大哥第一次帶兵包圍,此人害怕出了亂子,就想鼓舞其他人一起衝出來,卻被大哥下令射殺了。”


    “原來是這樣。”


    劉文點點頭,怪不得他鏟除觀音教沒遇到什麽大麻煩,這第一是因為國家機器的確厲害,第二,恐怕也是因為蛇無頭了,這下麵的人就算有幾分才幹,但也是魯莽的,否則也不會還沒過兩年,又在上京起事了。


    鄭定輝抓到那人之後,確認了這件事的真實性,就有了這次出行:“雖不知那匹寶藏有多少,但也不少,財帛動人心……若大哥在朝,那此事恐要麻煩大哥,這次,也隻有我親自來了。”


    劉文一笑,給鄭定輝倒了杯酒。


    兩人吃著喝著說著,一壇子酒喝完,劉文也有些微醺了,然後,就在這院子裏住下了,這一晚對他來說,很是恍惚,發著甜香的桂花樹,可口的食物,以及那很是雷人的寶藏,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在醒來的時候,鄭定輝已經離開了。


    “這是陛下給大人的。”


    被鄭定輝留下的一個屬下將一封信交給劉文,劉文接過,隻見上麵隻有兩句話:“思來想去,唯有對大哥說一聲珍重,盼,上京再相逢。”


    劉文盯著那封信看了半天,好一會兒,才長長的吐了口氣,結束了,真的結束了,鄭定輝對他,是真的……不管心中如何,但在行動上,他已經放下了,這很好,非常好,但是為什麽,他卻沒有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一天,劉文有些恍惚,他在那個院裏呆著,看著那棵桂花樹,想著他們當初計劃去上京時的情景。


    “那時候為什麽非要有桂花樹呢?好像是為了折桂,現在,這算是真的折桂了吧……”


    “大人,請隨屬下來!”


    過了幾天,就在他準備離開回馬縣的時候,一人找到他,他一愣,認出他是鄭定輝身邊的人:“怎麽了?”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陛下遇刺,形勢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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