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城中已亂成了一團,也沒有人管他們。


    覃子豪帶上鄭鈞下不過是為了安撫人心,此時自然不會去想他是不是受得了這種顛簸,隻是一味的要加快速度。他們這行人在城中一向勢大,就算在此時亂成一團糟的時候,也沒人敢招惹,有那想拿著他們做投名狀的,看看他們的人馬,也自動退避了,還有的迷迷糊糊的,一見這行人湊在一起,就也跟著往上貼的,因此到西城門的時候,竟也湊了一支上千人的隊伍。


    不過這個城門已經被第七軍掌握了,他們也沒費多少功夫,此處守城的,是李東波的隊伍,此人是南方的一個叛將,隻是他雖然官職在南方,卻是上京人,安平帝跑了出來,他那些家人卻都餡到了那裏,他會同意立鄭鈞下為帝,一是想早早的立一個皇帝好到上京廝殺,另一個也是對李思安內閣的不滿,但後來的覃子豪更令他失望,特別是當他發現覃子豪還和戎族人有勾連的時候。


    有李思安在一日,他就不想回歸朝廷,但也沒興趣投靠戎族,鄭鈞下好的時候,他還幻想著,扶持鄭鈞下掌握實權,榮耀大珠,成為閃耀千古的中興之臣,後來見鄭鈞下一天天不行,也就熄了這方麵的心思了,隻是覃子豪看的緊,他找不到機會,否則早帶著手下人破城而出了,一聽前麵說東門破了,他立刻就招呼了自己的人,連軍營也不回,就打開了城門,向西而去。


    因此,負責這個區域的趙榮,可以說沒費吹灰之力,就收了這塊地盤,他這邊剛安置好,那邊就見一隊人馬急速而來,怎麽看,也不像是第七軍的戰友,當下一聲大喝,就立起了陣隊。


    “吉安關錢鬆在此,逆賊讓路!”


    隨著一聲大喝,就見一個小將一馬當先的跑了出來,隨著話音,就見一支白羽箭射出,刷的一下,就把趙榮等人剛掛起來的大旗給射了下來,他身後的人立刻大呼了起來:“逆賊讓路!逆賊讓路!”


    上千人這麽喊,一時也是很有威勢,孫念慢慢抽出了手中的刀,小心的向覃子豪靠去,雖然跟著覃子豪一起衝出城,他也能有作用,可若在此時就將覃子豪拿下,那他的功績,毫無疑問會更大。


    可令他驚奇的是,前麵的陣隊並沒有因此而慌亂,甚至沒有人去看那個倒下來的大旗,他們隻是挺著槍,冷冷的看著他們。


    “天兵已到,爾等還不速速投降,想要自尋死路嗎?”趙榮抽出大刀,指著錢鬆,“兀那小將,莫要被覃子豪迷住了眼!”


    他見錢鬆箭法了得,英勇可嘉,心中就有些愛惜,但錢鬆卻沒有半點感覺,立刻大喝一聲:“督率的名字豈是你等奸賊可叫?弟兄們,隨我殺!”


    他說著,就夾緊了馬,孫念也舉起了刀,就在他要揮刀下砍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大喝:“擲!”


    這聲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巨響,他們胯下的馬就抬起了上半身,孫念連忙勒進韁繩,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竟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覃大人,李相還在衡州等著您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孫念才覺得神魂回到了身體裏,然後就聽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他尋過去,就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已經被包圍了,說這話的,就是一個身穿鎧甲的男子,那人的下巴很尖,眼睛黑亮,孫念一見之下,竟有一種被刺到的感覺,他連忙收回目光,有突然覺得,剛才那人……好像很熟悉!


    鄭定輝!


    那人竟是鄭定輝!


    太過驚訝,孫念又看了過去,那人是戴著頭盔的,但是那輪廓,的確就和他當初刻在心底的映像一樣,但是這氣質、這感覺……


    在很久以前,這個人被他帶著人胖揍,在很久以前,這個人傻乎乎的跟在劉文身後,在很久以前,這個人和劉文一起設計他……


    恨之入骨!


    這是他對這個人的感覺,就算後來淡薄了,也總是心有芥蒂,但現在一見,不知怎麽的,就覺得,自己過去的想法,實在是太可笑了。


    他看到了鄭定輝,鄭定輝也看到了他,和他一樣,鄭定輝早先也有對他恨之入骨的感覺,後來則是徹底的把他遺忘了,就算見到劉茶花,也不會在第一時間想到孫二狗,此時一見到他,不免有些驚奇,他是早就知道他的曆程的,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就算現在孫二狗算是這一步棋中的重要一員,但他們的地位,也已相差太大。


    這就像現代的特警和將軍,不管那個特警在執行什麽重要任務,也隻是一時的,而且,在一個大型任務中,也隻是其中的一個計劃,那將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就不錯了,哪裏會把目光一直投注在這個人身上,他此時會注意到孫二狗,也還是因為他就站在覃子豪的身後。


    看他那個架勢,鄭定輝心中暗笑,不過麵上一直是冷冰冰的:“覃大人,您覺得自己逃得了嗎?”


    逃不了了,這一點覃子豪非常清楚,可越是清楚,他越不能在這個時候露怯,當下抬起頭,冷笑道:“你又是什麽人?有什麽資格和老夫說話?老夫統領二十萬軍馬,李思安若不想……”


    “動手!”


    不等他說完,鄭定輝就打了個手勢,覃子豪立刻舉起了刀,想要防禦,心中則暗暗叫苦,這是哪裏來的愣頭青,怎麽絲毫不知對陣喊話的道理?他這麽想著,就要再說幾句有氣勢的話,可突然就覺得脖子一涼,再之後,他就看到一個沒有頭的人,高高的舉著刀,那刀,異常的眼熟。


    “那是我的刀!”


    “那是……我!”


    根本就沒有來得及是怎麽回事,覃子豪就徹底的斷了生機,而他這邊的人,也被這一變故給驚住了,孫念一把提起覃子豪的頭,大喝道:“逆賊覃子豪已經伏誅,爾等快快隨我迎接天兵!”


    “叛徒!”


    錢鬆等幾個死忠目呲欲裂,大吼著就向這邊衝來,而鄭定輝也揮下了手,又一顆手雷被擲了出來,雖說已經聽過一次,但這種巨響還是令人不由一震,而此時,第七軍已經喊殺著,衝了過來,兩邊人馬攪在了一起,雖然錢鬆等人還是想著衝到跟前將孫念殺了,但孫念也不是個愣頭青,手雷一響,他就趁機下了馬,然後一溜煙的就躲在了旁邊。


    人也殺了,風頭也出了,下麵就是要保護好自己的小命了。


    覃子豪的親兵中著實有幾個硬點子,不過也都沒到逆天的地步,再加上他們畢竟人少,就算有一股悍勇,心中也是虛的,再被第七軍這麽圍殺著攻擊,哪還有可能堅持太長時間?


    而他們這幾個一敗,剩下人更沒有鬥誌,或降或逃,不一會兒,西門這邊就肅清了。


    “職下,吉安軍孫念,拜見鄭大將軍!”


    一見這邊事了了,孫念連忙走上前,單膝跪了下來,鄭定輝跳下馬,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孫二哥還和我來這一套呢,你我什麽關係,豈需用這些俗禮?先前我不認孫二哥,不過是形式所逼,二哥不會是沒認出我吧。”


    他說的親切自然,就算孫念此時和先前不同了,一時也答不上話,正在此時,旁邊傳來一聲驚呼,兩人同時向那邊看去。


    “將軍,這、這是……”


    一個士兵掀著簾子,有些驚慌的開口,鄭定輝一抬眉,孫念低聲道:“那輛車上的,是那一位。”


    鄭定輝一怔,連忙快步走了上去,鄭鈞下被胡亂的放在馬車上,車上還有一個郎中,此時,那郎中已被嚇得直哆嗦,不過引起那軍士低呼的,還是那如同骷髏般的鄭鈞下。


    鄭鈞下先前有了點肉,但昏迷後,就算天天被老參湯吊著,也是迅速的瘦了下去,如果說先前像骷髏,現在已經可以說是骷髏了,而偏偏這個骷髏還蒙了一層蒼白死灰的皮,不時的還要跳一下,也不怪那士兵被嚇一跳了,就是鄭定輝,也倒吸了口氣,這就是鄭鈞下?這就是當初上京那個風流倜儻,經常帶著他遊走於各個茶樓飯店中的鄭鈞下?這就是那個曾經拉著他,去偷看別人私隱的鄭鈞下?這就是那個一直心心念念,要和他們合作的鄭鈞下?他知道鄭鈞下的身體不好,他也知道鄭鈞下要配合著他們演一出戲,可是,他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外麵有一個細微的響聲,他隨即回過了神,目光投向那個在旁邊抖著的郎中:“你是負責照顧他的郎中?”


    “是、是……”那郎中一邊應答,一邊在心中哀歎,那麽多郎中,怎麽在臨走的時候就偏偏抓中了他,“大、大將軍,小人其實……”


    他剛想表達一下對大珠的忠心,鄭定輝已經道:“那你就繼續照顧,有什麽情況……隨時向我報告!”


    那郎中一愣,想要說什麽,鄭定輝已經走了下去,就算再感歎,再恍惚,他也沒時間在這裏細想了,豆滿是打了下來,但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城中的亂軍,各方的勢力,關鍵還在於消息的封堵,就算現在打下了豆滿,也還是要盡可能的瞞住戎族,否則下一步,就要不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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