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原地帶亂成一鍋粥的時候,被眾人尋找的景王一行正在海上飄著,當然,他現在是太子了。走路還不穩當的太子,整的來說算是一個乖小孩,雖然民間這麽大的孩子都能跌跌撞撞的連滾帶爬而他走三步都有可能腿軟,但這仍不妨礙他成為一個乖小孩。


    他不哭不鬧,就算是一路顛簸,一路喊殺,他也隻在有生理需要的時候表示表示,其他時間他都靜靜的呆在那裏,也不知道是他皇家的血統讓他本能的選擇了最安全的方式,還是……


    “這也是一個穿越者?”


    當然,後麵的這一點是劉文自己心中想的,雖然他有著豐富的教學經驗,可是他也沒有天才到兩三歲就能帶孩子的地步,所以他並沒有直接的育兒經驗,不過從看到的聽到的,他也知道,一般孩子都是哭鬧的,就算有那種比較老實的,在遇到震動的時候,也會大喊幾聲表示抗議,而這位小名喚作滿兒的太子,實在有些老實的過分。


    不過不管這個滿兒再怎麽樣,劉文也隻是無聊的時候想想,讓他覺得最不可思議的,還是李思安,他們逃出來後,立刻按照計劃兵分三路,李思安會要求和他們一路他並不意外,畢竟在這次逃亡中,他們表現的有些紮眼了,讓他意外的是,在收到關於覃子豪的消息後,他竟沒有馬上帶人返回豆滿。


    雖然安平帝駕崩了,但大珠並不是完全亂了,再怎麽說,也還有他親自立的太子,李思安又是兩朝元老,一家獨大,就算現在兵荒馬亂,需要用武人,最多也就是做一些讓步,滿兒的正統性還是能得到承認的。


    待滿兒登基,幾路大軍匯合,戎族甚至有可能不戰而退——來的這麽快,底子也就虛,大珠養士一百多年,民心還是穩固的,當然,這一次的戎族進軍對大珠是個打擊,弄不好就會變成安史之亂的大唐,可最起碼幾十年內還不會有大的變動,若是再出來一個中興之君,說不定還能再將國祚延續個一二百年。


    現在大珠已有一百二十四年的國祚,再有一個一二百年,也有二三百年了,按照曆史的規律來看,已不算是短命的朝廷了。


    三百年一個循回,這可以說是一個曆史怪圈了,中國幾千年都沒能逃脫出去,這個曆史分支恐怕也一樣。畢竟不管再有自己的特點,其實都是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上一個朝代的特征,而且核心都是儒家文化。這就和現代醫學對癌症的認識一樣,說家中有家族病史,那麽下一代就很有可能也有同樣的病情,這裏麵有基因的因素,同時也有生活習慣的因素。


    如果說儒家文化是基因,那特征就可以說是生活習慣了,雖然兩者結合不一定就會得癌症,但可能性卻會大大增加。這裏麵不是說儒家文化就全是不好的,而是就和任何一種文化一樣,它都會有弊端,待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必須要有改變。


    就像現代一直有人在假設,若是宋代我們就進入資本社會會如何如何,若是明朝就進入,會如何如何。


    其實不用人為的推廣,在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自然的去改變,隻是每到這個時候,也是一個社會最虛弱的時候,而中國的運氣往往也不是太好,所以每次在要轉變的時候,就會被打斷。


    大珠朝能不能變,能不能由自己的手來變……劉文不是太有信心,雖然他的穿越前輩都混的風生水起,指點江山,肆意縱橫,但他卻不認為自己也能複製同樣的道路。


    他是計算機專業,若是穿回七八十年代,那不用說,他一定是電子計算機方麵的前驅,讓他將比爾同誌踢到一邊他都有信心。可是來到這裏拯救一個國家,甚至改變從今以後的命運……


    除了軍訓,他的軍事素養全部來自論壇和報紙;除了政治課,他的政治素養同樣來自論壇和報紙……也許還要再加上新聞聯播。當然,因為有著更雄厚的曆史底蘊,他也許能夠看的更寬廣,但不見得他就一定會做的更好,比如說他就弄不清李思安那隻老狐狸到底是什麽想法,難道真是被安平帝的死打擊的精神失常了嗎?


    “大哥……”


    他回過頭,就看到鄭定輝一臉沉鬱的站在後麵,嘴唇抿著,目光專注的投在他的身上,黝黑的眼珠深處仿佛藏著火焰似的明亮,劉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兩日他總覺得鄭定輝看他的目光和先前不同。總仿佛想要給他說點什麽又不知要如何開口,可又完全不隻是如此。


    “大哥……”


    鄭定輝又叫了一聲,然後不等他答話,就大踏步的走了過來,然後一把將他抱在了懷裏,他早就比劉文長的高壯,這一下正好將他抱得嚴實,幾乎是整個身體都裹住了,劉文一愣,下意識的就要踢他,他卻把頭埋在了劉文的脖子處。


    刷的一下,劉文隻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起來了,心中一陣陣的惡寒,鄭定輝卻痛苦的叫了他一聲:“大哥……”


    已經抬起的手腕又落了下來,劉文一頓,嗯一聲,然後道:“怎麽了?”


    鄭定輝不答,隻是一遍遍的叫大哥,那聲音一聲比一聲低,但卻一聲比一聲壓抑,劉文的心顫啊又顫,顫到最後,不由得也有些憐惜,想著這兩天這孩子也真夠可以的,雖說是被逼迫的,他也好歹挺了過來,放到現代的軍人第一次殺人還要有過渡期呢,他這又是殺人,又是衝陣,心理素質已經是相當強悍了。這麽一想,劉文也就沒有反抗。


    “大哥對不起。”不知道過了多久,鄭定輝放開他,“我、我不能陪你回去了。”


    劉文抬了下眼,鄭定輝道:“我想要留下來,大哥,聖上死了,太子還小,現在又是這個局麵,我、我……”


    他不知道要怎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真的來說,他對大珠的朝廷是說不上什麽感情的。


    “太祖爺是我的祖上!”這隻是不懂事的時候說出來的威風話,他連太祖長的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對現任皇帝更沒有印象。就算後來封了爵,認識了大部分宗室,有的相處的還挺愉快,但也就是那個樣子了。


    就算他有過想要權利,想要一步又一步的往上爬的想法,那也比不上劉家。因此當劉文做出那個跑路的決定的時候,他隻想著不要和劉文分開,甚至是到了豆滿,他也隻是在積極的和劉文一樣,做跑路的準備,但是當安平帝走上城牆,當他說要和豆滿共存亡的時候,他的心有了變化。


    說不上什麽變化,但是在那一刻,他是羨慕著安平帝的,哪怕是狼狽的,哪怕是傻氣的,卻是威風的,不是那種頤指氣使九五之尊的威風,而是那種舍棄了一切氣概的威風。


    再之後豆滿城破,安平帝自盡,他們一路逃出來,在一次次舉槍的同時,他也覺得自己要做些什麽。


    他是太祖爺的後代!


    他是大珠朝的二等伯!


    他是被安平帝親封的護軍校!


    他不能就這麽看著大珠朝一塌糊塗而自己什麽都不做!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心理,他隻知道他不能再跟著劉文回去了。


    “大哥,我會給李相說,請他派一隊人跟你回去,然後、然後……”


    “你真想好了?”


    沒等他說完,劉文就道,鄭定輝一怔,然後就點點頭。


    “你知道你選擇這一條路意味著什麽嗎?”


    “我……”


    “我來告訴你,現在李相目的不明,但是中原糜爛,幾路大軍群龍無首,好一點的情況是他們共同推出一個宗室登基,壞一點的,就是各自都推出一個宗室。”劉文來回踱著步慢慢的說著,他們曾在改搖停留,那裏的知縣是李思安的門下人,雖然一個知縣不太可能了解太多,但也知道一些外麵的形式,而李思安在聽的時候並沒有讓他們離開。


    雖然資料不多,但曆史上有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他不認為大珠朝將領的思想品德會更高尚,特別是在沒有人能鎮住局麵的情況下。


    “戎族這次來的迅猛,背後必有一個有謀略有手段的高人,所以他很可能,在上京也立一個宗室為帝。”


    安平帝臨走的時候,會帶著宗室和家中的男丁一起,恐怕也就是怕戎族人玩這一手,隔了一層皮,會減弱很多人的抵抗心力,當年的曹操和各國的殖民者都印證了這一點。


    “我看李相不是一個偏安一方的,你若留下……”說到這裏,他停了停,然後吐出四個字,“禍福難料。”


    鄭定輝笑了起來:“謝謝大哥。”


    劉文一瞪眼:“謝什麽?”


    “謝謝大哥幫我分析。”


    劉文沒有說話,鄭定輝又道:“大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若要結婚,一定要找一個強壯些的,以後……”


    他的話沒有說話就被劉文踢了一腳,他低下頭,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的說:“我知道我不該說這個,但我以後不能陪著大哥了,雖然我想大哥等我,可是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若是我死了……”


    “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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