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夕還迷迷糊糊睡著,隻覺額頭上被輕輕吻了一下,他努力睜開眼,見華星洲已經穿戴整齊,束發佩冠,於是伸手拽住他半截衣袖:“……去哪?”


    他沒睡醒,聲音和動作都黏黏糊糊的,可愛的緊,華星洲心下軟的不行,彎腰又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母後召我有事,我先出去一趟。你餓不餓?要不要先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許夕困倦的搖搖頭。昨晚被折騰的太厲害,小狐狸這具身體又是個雛兒,他實在是累慘了,現下隻想睡覺。


    華星洲心疼的摸摸他的臉,放輕聲音溫柔道:“那你繼續睡,我很快就回來。”


    許夕乖乖“嗯”了一聲,合上眼睛,華星洲不舍的看了他一會兒,給他蓋好被子,去了天後那裏。


    他端正的給身著華服、頭戴珠冠的女子行禮:“母後,您找我?”


    雖是自己的親生父母,華星洲每次麵見天帝天後時卻從未荒廢過禮節,這是他從小被嚴格要求的。


    “嗯。”天後示意他起身,溫聲問,“近來總算沒有戰事了,洲兒每天都在做什麽?”


    “孩兒每日照常讀書練功,不敢荒廢懈怠。”華星洲說的是實話。他對自己的要求依然嚴格,隻在完成任務後的休息時間會陪許夕出去遊玩一番,或是做一些……親密的事情。


    想起昨夜種種,華星洲抿起嘴唇,耳根微微發熱,眼神變的分外柔和。


    天後將他的細微神色盡收眼底,眸色變冷,臉上卻露出溫和的笑意:“我是最放心你的。隻是一直在屋裏悶著也不好,我們母子也許久沒有好好說說話了,中午就在我這一起用膳吧。”


    華星洲抬頭,微微驚訝的看向天後。


    記憶裏,他的母後很少說這種話。


    她和父帝一樣,總是怕他不夠獨立,不夠優秀,他幾歲的時候,就被要求每天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並且吃飯的時間都是被嚴格控製好的,以免耽誤課業。


    這好像是為數不多的一兩次,她主動提出陪他一起吃飯。


    雖然有些放心不下許夕,但能有一個和母親接近、溝通的機會,華星洲心裏很高興,想著一頓飯也耽誤不了多久,於是笑著應下了。


    時間還早,天後命人去準備午膳,然後拉著華星洲坐下來,微笑著和他說起了話。


    ——


    華星洲走後,許夕睡了不到一刻鍾,便猛的睜開了眼睛。


    無他,隻是感受到了一股強大至極的威壓籠罩了整個住處。這是華星洲的地盤,天界中不會有人敢在這裏放肆,那麽唯一可能的來者,就隻有……


    許夕眸中一片清明,緩緩坐起身,整理好衣物,向外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發現的,但事已至此,倒也不至於慌亂,隻是心中有了準備。看來華星洲也是被故意支走的,短時間內恐怕是趕不回來了。


    到了外間,許夕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天帝,以及他身後的諸位天兵天將。


    天帝目光沉沉的打量著這隻狐妖。


    能將他兒子迷的七葷八素、做下這般荒唐事的,果然不是尋常的妖怪。能化形不說,此時直麵他,竟還能不露聲色,保持一副沉穩冷靜的模樣。


    許夕點頭:“見過陛下。”


    他一個妖物,在九天之上、堂堂天帝麵前,不誠惶誠恐的跪拜臣服便也罷了,竟連腰都不彎一下,簡直敷衍到狂妄,讓諸多天將好生開了眼界,個個震驚的看著他。


    天帝倒是無所謂,畢竟一隻妖狐在他眼裏,根本什麽都不是:“拿下。”


    許夕沒有試圖反抗或逃跑,這具身體妖力薄弱,根本沒有一絲逃脫的可能,他一動不動,任由兩名天將擰住他的雙臂,將他按跪在地上。


    天帝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目光冰冷:“你接近我兒,到底有何目的?”


    “沒有目的。”許夕說,“殿下仁慈,不忍看我在妖界自生自滅,於是將我救了出來。我沒有惡意,留在殿下身邊,隻是想報答他罷了。”


    “報答他?”天帝冷笑一聲,“用你那醃臢的身子報答他?”


    他已經看到了這隻狐妖脖子上的痕跡,一想到自己那好兒子和這隻妖物都做過什麽,他心裏就憤怒惡心的不行。


    華星洲是他寄予了最大期望的兒子,除了那一次戰敗,他這個兒子從未犯過一次錯,特別是上次立下的千古功績,他更是分外滿意的。


    可誰知,這個沒犯過錯的兒子,一旦出格,就給他犯下這麽大一件事!


    在聽瑤姬說了事情始末後,他簡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兒子做出的事!


    天界戰神,天族的守護神,背地裏竟和最低賤肮髒的妖物滾上了床,讓他怎麽可能忍受!?


    剛聽到消息後,他氣的幾乎站立不穩,恨不得立刻將那孽子押過來,再將那妖物親手斬殺在他眼前。還是天後勸住了他。


    “洲兒向來理智聰慧,犯下這等大錯,絕不可能隻是簡單的被那狐妖施術迷惑。”她冷靜道,“他定是對那狐妖動了真情。”


    “動了真情?對一隻妖物?”天帝低吼,“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我真是生了個畜生!!”


    “行了,光生氣有什麽用?”天後皺眉,“洲兒的脾氣我知道,看起來溫順,其實倔的很。他認定的人,我們恐怕也動不了。”


    “那怎麽辦?”天帝怒極,“就這麽由著他亂來,成為天界最大的恥辱!?”


    “怎麽可能。”比起盛怒的丈夫,天後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好像一絲火氣也無,可眉眼間卻有一種懾人的冰冷,“洲兒這次做的確實太沒分寸了。我們必須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終身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


    ——


    “多吃點,這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天後夾了一些菜,放在華星洲碗裏。


    “謝謝母後。”華星洲笑著接了,給天後也夾了一些菜,“很好吃。”


    其實他不喜歡吃酸口的,阿雲和他相處了這段時日,已經把他的喜好都摸透了。可天後剛剛給他夾的,卻是酸筍。


    可華星洲心裏依舊很高興,甚至很珍惜的將那酸筍一點不剩的吃了。


    “之前我同你說的那事,你考慮的怎樣了?”天後問,“可遇見了中意的人?”


    華星洲正了臉色,放下碗筷,認認真真的對天後道:“不瞞母後,孩兒……確實有了心儀之人。”


    “哦?”天後溫和的笑了,抬眸看他,“是哪家的仙子?”


    “不是仙子。”華星洲猶豫片刻,還是下定決心,向母親坦白了。他從座位起身,單膝跪在地上,“孩兒喜歡上的,是一名男子。”


    天後垂眸,靜靜看著他。


    “母後,或許您會覺得我離經叛道,可他真的我二十多年來,遇到了唯一一個真心喜歡的人。”華星洲誠懇道,“他性格很好,也很優秀,是他出的主意,才讓我打贏了九頭蛇妖那場仗。”


    “他的身份雖有異,但人真的很好,孩兒希望母後和父帝能夠摒棄偏見,能夠……接受他。”


    一番話說出來,華星洲心中很是忐忑緊張。


    他不知母後能不能接受阿雲的存在,可他也不能一直委屈阿雲這麽藏著掖著。母後今天的態度很是溫和,他便賭一把,決定坦白。


    如果母後父帝不同意,他便隻能做個不孝子,帶著阿雲離開天界了。


    他盡職盡孝二十多年,如果沒有遇到阿雲,他或許會一輩子這樣下去;可他現在有了阿雲,便也想著自私一些,為自己而活,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身份有異,是怎麽個有異?”天後看著他,“說來聽聽。”


    “他是……”華星洲有些遲疑,“是……”


    “是妖。”天後淡淡道,“你也知道同妖廝混在一起,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


    華星洲抬頭,麵露震驚之色:“您怎麽……”


    電光石火間,他心中冒出一個猜測。這個猜測讓他一瞬間如墜冰窖,可他心底不願相信他的父帝母後會做出這樣的事,忍住身體的戰栗,顫聲問:“父帝在哪?”


    天後低頭望著他,目光中露出一絲憐憫:“你現在過去的話,大概能見到他最後一麵。”


    華星洲一瞬間紅了眼睛,那一刻的神情,竟讓天後感到有些懼怕。可沒等她做出反應,眼前的人已經站起身,踉蹌了一下,隨即頭也不回了衝了出去。


    ——


    “你還有什麽話要交待麽?”天帝道,“我可以幫你轉述給他。”


    許夕平靜問:“你們這麽做,不怕他往後會怨恨你們?”


    “怨恨我?”天帝冷笑,眉目陰沉下來,“他犯下這等奇恥大辱,還有臉去怨恨別人?笑話!”


    “你們到底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個單純的工具?”


    天帝眯眼看他:“什麽?”


    “他從顯露出天分的那一刻,在你們這些人眼裏,就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吧?”許夕昂頭,目光盡是冰冷的諷刺,眸底卻又像燃了一把火,明亮的讓人不敢直視,“你們生下他,卻沒有盡過一天父母的責任,沒有給過他一絲父母的溫情;你們把他當成一個戰鬥工具,當成替你賣命、為你掙取顏麵的傀儡!陛下,敢問您一張老臉,從來不會覺得羞恥麽?”


    “大膽!”一名天將怒斥,“你竟敢這樣對陛下說話!”


    許夕嗤笑一聲,望著天帝氣的不斷起伏的胸膛,繼續道:“你們隻關心他打了多少場勝仗,有沒有問過一句他受過多少傷?你們隻在意他給天族帶來的榮光,有沒有人考慮過他累不累,痛不痛?”


    “你們安詳的縮在後方,享受他給你們帶來的榮耀和安寧,可到底有沒有一個人,把他也當成一個人看?!”


    “華星洲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們有誰意識到這一點!!!”


    他的質問聲聲鏗鏘,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似九天怒雷,將在場天兵天將震的愣在原地。鉗著許夕的那兩名將士甚至不自覺的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天帝的臉色已經氣到發紫,他強撐著氣勢怒吼道:“可笑至極!華星洲乃天族太子,這是他出生就被賦予的責任,是他豁出命也要去完成的使命!!”


    許夕“哈”了一聲,濃濃的嘲諷之意讓天帝眼皮老臉發青:“我沒記錯的話,您好像還是堂堂天帝吧?拯救天族不是你的責任?請問你活了二百多歲都幹了些什麽?是不是就會整日龜縮在自己兒子身後頤指氣使,說些狗屁不通的屁話!?”


    “你——!!!”


    天帝目眥欲裂,怒發衝冠,指著他大喝:“給我殺了這低賤的妖物!!”


    許夕臉上盡是冰冷至極的諷笑,無畏亦無懼的閉上眼睛。


    這些話,算他替華星洲說的。


    反正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如果能順帶把那惡心的天帝一塊氣死,也算是功德一件。


    利刃刺入心髒的一瞬,許夕竟沒什麽感覺,或許是天兵的刀太亮太快,或許是他以相似的方式死過一次,再經曆一遍,竟連痛都沒那麽深刻了。


    “不————!!!”


    意識已經縹緲時,許夕卻突然聽到一聲悲痛欲絕的吼聲,那聲音太過絕望慘烈,幾近瘋狂,聽的人心驚肉跳。許夕一震,竟恢複了幾分神誌,勉力睜開眼,便看到了麵前的華星洲。


    男人麵色慘白,平日的溫柔謙雅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神色已近狂亂,眼珠紅的像在滴血,整個人身上發出的氣息不像高貴的天族殿下,而像地獄爬出的惡鬼修羅。


    許夕沒想到他竟親眼看到了這一幕,想來也是那對帝後故意設計好的,心下又怒又疼,難受的很,不是為自己,卻是為眼前之人:“對不起……”


    對不起,又讓你……經曆了一次切膚之痛。


    眼前的情景和噩夢完全重疊,那一聲“對不起”讓華星洲整顆心髒都被生生撕裂了。他死死握住許夕沾滿鮮血的手,瘋魔般盯著他,一直到他徹底沒有了氣息,無聲的閉上了眼睛。


    華星洲低下頭,輕輕的、小心的吻在那人微涼的嘴唇上,許久沒有動彈。


    天帝在旁邊冷眼看著這一切,眼見華星洲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舉動,隻覺得自己的臉麵被徹底丟淨了,怒極斥道:“孽障!你竟敢————”


    他的聲音卡在嗓子眼裏,整張臉變的驚愕至極。


    隻見華星洲抱著許夕,緩緩抬起頭,他的玉冠早已不見蹤影,黑發散亂的披下來,微微側頭,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盡是駭人的殺氣。


    所有人望著那張臉,震驚失聲。


    昔日天族最尊貴的戰神殿下,眉心多了一道血紅印。


    他墮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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