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以後,山路被前方經過的秦瀾清理幹淨,我加快速度,按照陸鶴鳴的指示,將車子開到珠州附近的番禺區。


    “兄弟,左拐進小區。”


    我看著眼前城中村的破舊居民樓,不由疑問,“你確定?”


    陸鶴鳴尷尬一笑,“兄弟你是不知道,現在地府廣招公務員,開銷吃緊,能住上這種小區就不錯了。”


    “還有好多低等的陰差,都裹著席子睡橋洞……”


    居民樓沒有電梯,樓道潮濕陰暗,兩棟樓間距狹窄得甚至鄰裏樓層能彼此握手。


    爬到七樓的樓道口時,就能聽到上頭傳來陣陣旖旎的呻吟聲,與男人粗重的喘息。


    陸鶴鳴壓低聲音對我說,“待會兒上去,一句話也不要說,按著那陰差先打一頓?”


    我疑惑,“你們不是同事麽?”


    “兄弟你不知道,最近下邊割據動蕩,陰差之間見麵就互相拚個你死我活,搶地盤爭權利。”


    “據說盤踞在番禺區的,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陰差,咱們必須打他個措手不及,否則難纏得很!”


    我忽然想起,陸鶴鳴身上像百寶箱似的。什麽判官筆,各種符咒,他隨手就能掏出一堆。


    難道……都是被他搶來的?


    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陸鶴鳴咧嘴嗬嗬一笑,“我陰差的身份令牌,也是從老陰差那裏搶到的。”


    “地府也不管這個,他們反倒是希望能力強的人當陰差。”


    來到八樓門口,陸鶴鳴抽出古刀,且遞給我一個棒球棍,並在上頭貼上一張祛印符咒。


    “兄弟,待會兒聽我口令,進去以後什麽別說,按住就打!”


    我疑問,“為什麽現在不衝進去?”


    “這個……兄弟你還年輕,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房間裏,男人的聲音從低沉到高亢,木板床的受力變強,隱約有木頭斷裂的劈啪聲。


    “兄弟,上!”


    就在這一刹那,陸鶴鳴猛的將房門踹開,衝進狹小的房間。


    床上,一個幹瘦的老頭麵目猙獰,渾身緊繃。下邊躺著一個絕色女人,她麵無表情,神情驚恐的盯著我。


    嗖——


    下一秒,女人化作一道流光,嗖的一聲從窗戶鑽進去,根本沒有給我們任何反應的時間。


    我從女人體內特殊的氣可以判斷出,她就是血玉娘娘!


    隻不過,她的逃遁手段格外高明,我沒辦法正麵將其捕捉。


    “打!”


    陸鶴鳴暴喝一聲,掄圓了用刀背狠狠砸在老陰差的後腦,我也跳上床,掄起棒球棍一頓亂砸!


    古刀上有煞氣,能完美克製陰魂。而陸鶴鳴給我的棒球棍上貼著的符咒,有同樣的功效。


    能夠看得出,老陰差的實力很強,被陸鶴鳴這等蠻力怪結結實實砸上一刀,也隻是慘叫一聲,體內陰氣潰散一部分而已。


    如果換成普通陰魂,估計一擊斃命。


    我追著一陣亂打,他連滾帶爬縮在牆角哀嚎,“兩位英雄好漢,我錯了!這是陰差令牌,還有別的什麽東西,你們想要全部拿走……”


    幹瘦的老頭從脖子上摘下令牌,哆哆嗦嗦的舉過頭頂。


    陸鶴鳴冷哼一聲,將幹瘦老頭的陰差令奪去,隨手扔給我,“兄弟,你先戴上。”


    握著陰差令牌的刹那,我有種胎兒浸泡在羊水中的舒適感。


    陰差令溝通陰間,我現在的身體又是用陰氣塑造的。有了這東西,我的身體素質能提高不少。


    失去陰差令牌以後,幹瘦老頭氣息變得格外頹靡,再沒有反抗的力氣。


    我問,“你和血玉娘娘,是什麽關係?”


    “她是我的……”


    幹瘦老頭剛準備答話,在抬起頭看見陸鶴鳴的臉時,神情卻驚駭異常,“陸……陸大人!?”


    噗通——


    老頭雙膝跪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小的不知什麽地方得罪了陸大人,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


    陸鶴鳴好奇,“你認得我?”


    “五十年前,曾有幸目睹陸大人英姿,您的大名讓小的我聞風喪膽……不,是如雷貫耳,打心眼裏敬畏!”


    見感受老頭跪著隻顧磕頭,陸鶴鳴嘿嘿一笑,悄聲和我說了句,“兄弟,這老貨怕是認錯了人。正好咱狐假虎威一把,你有什麽話盡管問。”


    我想,這個老陰差興許沒認錯人。


    曾經,我在帝陵看到陸鶴鳴與爺爺一同入內,那時的陸鶴鳴實力強橫,且神秘莫測。


    或許,陸鶴鳴本人並不知道……


    陸鶴鳴指著我說,“這是我兄弟,待會兒他問什麽話,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回答,否則我整死你!”


    “小的一定如實回話!”


    老頭嚇得腦袋低在我腳邊,說話時連頭都不敢抬!


    我問,“你和剛才的女人,是什麽關係?”


    “她是一塊玉精,據說曾經犯了事,在地府留下些檔案,讓小的幫忙取走。”


    “檔案呢?”


    “就在我的床頭櫃子裏。”


    櫃子剛才被我們打得稀巴爛,其中有一本古樸泛黃的書籍,就散落在碎木片中。


    我又問,“她有沒有在你身邊留下什麽東西?”


    “有一些碎玉塊,據說能值不少錢。”


    說著,老頭從床底下扒拉出一個油乎乎的布包,裏頭沉甸甸放著血色的碎玉塊。


    我一眼就認出,這些是血玉娘娘在雕琢玉坯嬰兒時,剩下的邊角料。


    “好。”


    我點了點頭,取出其中的一小塊碎玉,收進兜裏。


    陸鶴鳴問,“兄弟,你還有啥想問的沒?”


    “沒了。”


    我剛說完,陸鶴鳴便手起刀落,將幹瘦老頭的腦袋砍下。


    古刀格外鋒銳,老頭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化作一團煙霧消失……


    我不由眉頭皺起,這陸鶴鳴殺心也太重了。


    雖說關於血玉娘娘,我沒什麽要問的。但對於五十年前,和陸鶴鳴長相一模一樣的人,我則更想了解。


    見我神色不悅,陸鶴鳴解釋道,“兄弟,別怪我手黑,這混賬老頭我早就想弄死了!”


    “番禺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這家夥是個老淫棍,仗著陰差的身份,沒少禍害站街女。”


    “先利誘拐騙,玩膩了再殺人捉走魂魄,去地府換取傭金!”


    人已被殺,想要的東西也弄到,我便沒再多說什麽。


    至於陸鶴鳴,我救過他的命,他對我算的上毫無二心。


    他的身份,則沒那麽重要……


    我翻開地府的文書,上頭清楚的記載著關於血玉娘娘的事跡。


    血玉娘娘——


    本體為吳王張士誠佩劍上的靈玉,南征北戰沾染鮮血成靈。


    其本身寶玉無暇,帶著仙靈之氣,被血氣汙染以後,又有了妖氣。


    求仙不得,入妖不成,勉強將自身雕琢成觀音像模樣,求一絲香火,後因張士誠戰敗,被封印入帝陵之中。


    看過卷宗以後,陸鶴鳴不由得感歎,“這娘們好歹是個幾千年前的半仙,怎麽為了區區一份文書,就委身給這個老東西?”


    我解釋說,“玉靈本就無形無象。老陰差在我們眼中醜陋,在玉靈眼中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


    “更何況她就是一塊玉,哪怕幻化作人身,也不會有人的感覺。所謂委身,她不過是覺得一具皮囊,在對著她做窮極無聊的事情而已。”


    陸鶴鳴不解,“兄弟,玉靈已經逃了,你弄這些資料有什麽意義?”


    “她逃得了精魄,卻逃不掉本體。”


    說罷,我手握那塊淡紫色碎玉,口中誦唱咒決:甲震乙離丙辛坤,庚日失物找上門,任奎可在良上尋……


    咒決落下,一道淡紫色光線,向著陽台的方向飄掠過去,帶動著絲縷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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