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果果看薛醒分神,心裏呸了一聲,倒是不敢把那一句“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罵出來。


    一來她覺得三師姐比天鵝美多了。


    二來,罵薛醒是癩蛤蟆,的確是過分了些。


    可這並不代表裴果果要放過薛醒,飛起一拳砸了過去,可沒料到薛醒竟然不躲不避,生生挨了裴果果那一拳。


    “砰!!——”


    薛醒被裴果果一拳砸得倒退三步,穩住身形。


    裴果果愣了一下,哼道:“無趣!”扭頭就走。


    四境至尊一拳,能賢者如何?


    薛醒悶不吭聲,倒顯得裴果果小家子氣了。少女一氣之下懶得再看那個陰沉的男人,背著他說道:“我小師弟要是沒事,也就罷了。他要是心脈留下暗疾,我不會放過你的!”


    薛醒默然不語。


    “……”


    房間之中,白澤聽見動靜,停止行氣,剛睜開眼睛,林蕭已經進了房間。


    正趴在桌上打瞌睡的簡溪察覺到有人進來,頓時驚醒,烏溜溜的眼睛瞅著來人,下意識看向白澤。


    “二師兄。”白澤看向那青衫男子,笑道,“你怎麽來了?”


    二師兄?


    簡溪聽見白澤的稱呼,心裏了然,看來他就是自己的二師伯了?


    林蕭眼見白澤氣息虛弱,可傷勢到底是穩住了,說道:“劍還得練。”


    白澤愣了一下,笑道:“我以為你會罵我呢。”


    “罵你的人馬上就到,我就不必多此一舉了。”林蕭說道,“強者出劍,需向更強者。等你傷勢好些,讓我看看這一年,你的劍術有沒有進步。”


    “好。”白澤笑道。


    林蕭自然是沒有立場罵他的。


    當兄的仇,他一直忍到破境入賢者,然後一人一劍,屠殺整個魔宗山門。


    那一戰可謂是驚世駭俗。


    相比林蕭,白澤已經夠沉穩了。


    步步算計之下,柳青已經是必死之局。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魔宗竟然已經和異族暗中勾結,邙山一戰,妖王白拓的出現,絕不僅僅是問劍成自在那麽簡單。


    饒是薛醒和成自在聯手,也隻是堪堪壓製白拓三分。這其中或許並不排除成自在或者薛醒沒有用全力的因素,可即便如此,白拓是否拚盡全力呢?


    鎬京的妖道角也好,邙山的妖王也好,如今北境的局勢,越來越讓人難以琢磨了。


    就如同一盤棋局,博弈的人跳出棋局,謀劃大勢。而局中人就如同棋盤上那一顆顆棋子,隻在山中,不見此山真麵目。


    雲海仙門坐忘峰的二弟子林蕭,在那一戰之後,仙門人人生畏,心知這總是著一襲青衫的青年,雖然看起來對任何事情都不掛心,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可真要是惹到他,他是真的猛。


    俗世裏常說的“咬人的狗不叫”,就是對這種人最好的詮釋。


    所以林蕭罵不得白澤。


    可有人罵得了。


    裴果果風風火火地衝進房間,雙手叉腰,氣沉丹田,就要把白澤罵個狗血淋頭。可白澤十分雞賊,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露出自以為很溫暖的微笑,說道:“六師姐……”


    裴果果一看白澤臉色蒼白,一副小可憐的模樣,有氣無力地喊她六師姐,心中怒火登時煙消雲散,瞪著一雙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心酸。


    白澤上山以來,最高興的那個人便是她。


    雖然師父也寵她,師兄師姐也都很照顧裴果果,可她和那些大人之間總歸是有隔閡。除非是在外麵受氣,否則她的一些小心思,很少會跟師父和師兄師姐們提起。


    白澤的到來,就像是一個長在大人堆裏的孩子,突然就找到了自己的玩伴,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不是親身經曆,根本無法感同身受。


    所以在白澤上山的那一


    刻起,裴果果就在心裏發誓,她一定要照顧好小師弟,帶他吃仙門最好吃的東西,跑仙門最漂亮的山,看仙門最美的姑娘,練仙門最強的劍,打仙門最猛的魔獸。


    如今事情一半還沒做完,白澤出門一趟,差點被人打死,裴果果心裏怎能不生氣?


    “白澤,我坐忘峰是人少,不是沒有人。”裴果果故作氣憤,說道:“你在外麵遇到事情,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你記著,你背後有師姐給你撐腰呢!就是我打不過,還有四師兄,三師姐,二師兄呢!他們要是也打不過,我就把大師兄叫回來。你知道不?”


    “知道了,師姐。”白澤笑道。


    “你要把這話記在心裏,聽見沒?”裴果果哼道,“不是表麵敷衍我!”


    “記在心裏了。”白澤說道。


    “那,你現在怎麽樣了?”裴果果眼睛紅紅的,“我聽大師兄說你被打碎心脈時,快嚇死我了,生怕你……”


    她說的大師兄,自然是雲忘歸,而非雲遊未歸的趙信。


    “師姐放心,好多了。”白澤笑道,“我想再修養一段時間,就能痊愈了。”


    莊妍默默進了房間。


    原本簡溪看林蕭進來,還覺得山上的神仙和他們橫渠鎮的人長得也差不多,沒什麽稀奇的。裴果果一進來,簡溪就自卑了。


    緊接著莊妍一進門,簡溪人都傻了。


    她第一次覺得書堂先生講的詩太有道理了。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當時先生如此教他們念書,說淑女是什麽樣子的。


    簡溪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莊妍,心裏感歎道原來這世上真有如此美好的人,就跟小時候娘親講睡前故事裏的神仙姐姐一樣。


    “三師姐……”白澤看見莊妍神色平靜,反而心虛,討好地看向三師姐,正考慮接下來是說“一年不見,師姐又漂亮了”,還是說“一年不見,師姐身上的氣質更勝從前”,莊妍忽然笑了一下。


    白澤心裏咯噔一聲。


    正所謂笑麵虎最可怕。


    越是凶猛的雷暴,在發作之前,就越是寧靜。


    “你倒是跟你二師兄學的有模有樣。”莊妍乜了林蕭一眼,“你們都很出息。前有靈霄真人一人覆滅一座魔宗山門,本命飛劍碎裂,後有青陽公子四境修為勇陰神,被一掌打碎心脈。我坐忘峰的兩位劍俠可是了不得,說你青出於藍也不為過吧?”


    白澤尷尬地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另一個主角林蕭,卻是對莊妍的話充耳不聞,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看白澤一眼。


    當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白澤算是開了眼。


    原本他以為坐忘峰上,就屬三師姐最冷,二師兄是瀟灑勝意,四師兄不善言辭,六師姐是個能把天捅破的主兒。


    可今天他算是見識了莊妍懟人的功力,愣是把他說的沒法反駁一句話,隻能連連點頭稱是,發誓一定悔過自新,再也不爭強好勝了。


    白澤被一頓好損,而且是通篇不帶髒字的那種。


    他隻覺得,就這一會兒功夫,三師姐說的話,抵過他上山以來,三年裏莊妍對他說過的所有話,甚至還要多。


    簡溪坐得板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等莊妍終於有放過白澤的意思時,裴果果連忙給她的小師弟解圍,看向那正襟危坐的小姑娘,問白澤:“小師弟,這就是你在信裏提到的,你收的徒弟?”


    “沒錯。”白澤趕緊接話,心裏總算鬆了口氣,感歎好歹他在鎬京輔城給他們去了書信,說了收徒一事,如今正好拿來解圍,“簡溪,過來見過你二師伯,三師叔和六師叔。”


    簡溪乖巧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有些局促地走到三人麵前,行禮,“見過二師伯,三師叔,六師叔。”


    裴果果神色怪異。


    簡溪行禮的方式並非道門禮儀,而是儒門見先生的禮儀。


    “既然你已經拜入小師弟門下,以後就也是我坐忘峰的人了。”林蕭看那小姑娘緊張,笑道,“不必拘束。我看你還未入修行一途,這乃是二師伯當年遊曆南海時,在南海島嶼上所得的混元靈珠,如今送給你當做見麵禮,你常帶在身邊,能幫助你更好地感知到天地靈氣,也能溫養你的體魄。”


    說著,掌中出現一顆灰色靈珠,送給簡溪,說道:“等你日後踏入仙途,師伯再送你更好的。”


    簡溪心裏雀躍,可不敢直接收下,下意識看向白澤。


    “溪兒,既然是你二師伯送給你的見麵禮,不用客氣,且收著吧。”白澤笑道。


    “謝謝師伯!”簡溪笑著收下靈珠,喜歡得不得了。


    莊妍和裴果果也都相繼送給簡溪見麵禮,小姑娘高興極了,原本拘束的感覺也在不經意間煙消雲散。


    想來師父的師兄和師姐,都是頂好頂好的人。簡溪心想,雖然一見麵就數落師父的不是,可先生也曾講過,讀書人不僅要有慈,打是親罵是愛。他們數落師父,也是因為他們的確是關心師父。


    幾人又留了盞茶功夫,莊妍看白澤身體還很虛弱,便提出讓林蕭看一看白澤的傷勢,她帶裴果果和簡溪出了房間,自尋地方先去歇息。


    三人一走,白澤便打開話題,問道:“二師兄,師父還不知曉此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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