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梁茂業接管梁王府,對趙威遠行刺一事勃然大怒,下令嚴刑拷打,逼問其是何身份。


    那趙威遠倒是個狠角色,不論地牢獄卒如何酷刑加身,一口咬死自己就是燕國三皇子,聲稱梁王府膽大包天,竟敢對燕國未來的君王加刑,來日他得以返回燕國,必將率領大燕鐵騎,踏平梁王府。


    世子怒極反笑,可到底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他一方麵派人去雲海仙門打探情況,查看趙威遠是否還在仙門,以排查刺客身份究竟是不是燕國三皇子。一邊派人火速前往鎬京,將刺殺一事稟告給周王。


    事關重大,一個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引發兩國國戰。燕國皇子行刺大周國舅,這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梁王妃當夜醒來,哭天喊地,咬牙切齒地要世子將地牢裏的刺客淩遲處死。可梁茂業心有顧忌,哪裏敢在沒弄清楚情況前真把趙威遠給淩遲了?


    梁茂業一麵寬慰母妃,一麵廣發懸賞,召集隴海名醫為梁王診治。


    世子爺忙的焦頭爛額,一邊是隴海名醫進府診斷,沒有一個敢保證救活王爺的性命,一邊是雲海仙門那邊刺探的消息,趙威遠人在盤龍峰閉關修行,一邊又是鎬京傳令,已經派國師成自在火速趕往隴海郡城,全權處理王府刺殺一事。


    “我的兒啊!”不知是誰將消息透露給梁王妃,梁王妃找到世子爺,哭天喊地,“你父王如今生死難料,那天殺的刺客還謊稱燕國皇子!你要是有心為你父王報仇,就聽母妃的,把那刺客淩遲處死,以泄母妃心頭怒火!不然你父王要是去了,母妃也絕不獨活!”


    “母妃,鎬京傳令,王府行刺一事,已經移交給國師全權處理。不是兒子不聽母妃,而是此事,兒子也無能為力了啊!”梁茂業年過四十,大腹便便,這些天的心力交瘁,已經讓他滿麵愁容,原本尚黑的鬢發,都斑白了許多。


    正當王府母子二人意見相左,沒個論斷時,地牢出事了。


    趙威遠死了。


    被人一劍穿心,死不瞑目。


    就在梁王府的地牢裏。


    門客來報此事時,梁茂業正在王府書房處理諸多事務,聞言隻兩眼一黑,直接癱倒在書桌上。


    門客駭然,連忙掐住世子爺的人中穴,愣是把世子爺給掐贏了。


    “快去抓刺客!”世子爺醒來,隻是高聲驚呼抓刺客,整個人卻是癱軟在太師椅上,動都動不了一下。


    王府門客已經和那刺客纏鬥在一起。


    可更多的門客,卻是聽從道長鄧印河的吩咐,將世子爺所在的書房,和世子妃、梁王妃等王府家眷的住處牢牢守住,生怕刺客還有同夥。


    王府門客與潛入地牢刺殺趙威遠的刺客纏鬥在一起,從地牢殺到王府,畢竟人多勢眾,那刺客很快落於下風,就要被摁住。


    可突然之間,王家的小少爺從房門出來,一見那刺客的麵容,當即大叫一聲,喊道:“白澤?!快住手!那是雲海仙門的大公子,他不可能是刺客!”


    王府門客聞言,紛紛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雲海仙門,那可是北境正道之首!仙門弟子,別是是他們王府門客,便是梁王本人,都要以禮相待,不得造次!


    就是這個空隙,那黑衣少年趁機擺脫門客的圍攻,三下兩下,起落之間,人已經消失在門客的視線當中。


    “不好,快追!”王府門客腦袋一蒙,趕緊去追。


    白澤將梁王府諸事聽蘇問講來,當即罵道:“他娘的!王府那人是假的,老子剛到郡城,哪有時間去地牢行刺?”


    “我們也相信不會是你。”蘇問說道,“陳情師姐被王府門客牽製住了,我和王瀚在那之前收到師姐傳音,這才偷偷溜出王府,前來尋你。”


    “問少,你是怎麽找到我的?”白澤心裏咯噔一下,“王瀚呢?”


    兵馬司的人不管白澤跑到哪裏都能摸過來,這可不是就和蘇問的情況別無二致?兩人同為三境,白澤不認為蘇問有手段能鎖定自己的位置。


    可蘇問就是找來了。


    白澤暗自警惕,不由得再次對蘇問的身份懷疑起來。畢竟長街上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分明就是有人易容假扮。


    白澤不由地懷疑起來,是否原野上的那個黑衣少女,其實也不是阿鬼,而是有人假扮的呢?


    想到這裏,白澤越想越覺得可能就是這樣。如果是阿鬼,她應該用的是那把奇大的黑弓。畢竟和她接觸那麽長時間,阿鬼明顯修的是弓道,已經能做到箭氣化形。


    而如果是寧鏡,那麽她沒理由放過白澤手裏的魙獄。畢竟那是陰鐵劍,那可是鬼族聖物,持有者能夠以此劍號令萬鬼。


    “我跟王瀚分頭行動的,他去找執劍堂的何師兄,我找你。”蘇問說道,神色如常,“你忘了?你身上有仙門的身份玉牌。我除了會煉丹,最擅長的還是煉器術。我用秘術鎖定了你身份玉牌的位置,所以找到你了。”


    何師兄,想必就是那日出手與紅鸞戰在一起的執劍堂執事。可白澤不關心這個,聽了蘇問所說的話,他臉色一變,從棋子裏取出自己的身份玉牌,猛地將其捏碎。


    “白澤,你?”蘇問吃了一驚。


    “問少,我們的位置已經暴露了。”白澤語氣沉重,“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何郡城兵馬司的人不管我跑到哪裏,都能找到我的位置。如今你一說,我卻是明白了!”


    蘇問何等聰明,一聽白澤的話,立刻懂了。


    “他娘的,澤少,你的意思是,仙門裏有內鬼?”蘇問語氣凝重。


    “此前在千窟城,曹冮說讓我饒他一命,他告訴我仙門內鬼是誰,我沒同意,一劍殺了他。”白澤臉色陰沉,“看來是我太托大了。問少,郡城裏,還有誰是仙門的人?還有,你這個秘法追蹤,修行門檻高不高?”


    “就我所知道的,郡城裏咱們的人,除了我們,就隻有何師兄他們。”蘇問說道,“你的意思是,何師兄?”


    “應該不是。”白澤說道,“如果是執劍堂的人,他們想收拾我,多半是薛醒的意思。可薛師兄與我素來無怨,退一步來說,這次護送任務就是他親自找上門來讓我去,如果他是背後那人,未免做的太過明目張膽了些。”


    “素來聽聞薛醒師兄為人狠辣,可到底是執劍堂堂主,我想他也不會做這種事。”蘇問說道,“可眼下該當如何?王府這事,擺明了就是衝著你來的,你平時可有什麽宿敵?”


    蘇問剛說完,立刻愣住了。


    他下意識去看白澤,卻見白澤也在看他。


    如果說有宿敵,那麽十有八九,便是那個人。


    “問少,來不及多說了。”白澤說道,“想必兵馬司的人馬上就到。無論如何,這兵馬司的總兵,多半有鬼。脫身之法,我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可到底我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


    “老白,你說吧。”蘇問說道,“雖說平日裏咱倆不怎麽對付,可我蘇問也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要我怎麽做,你且安排!”


    “問少,那假扮我的刺客,我在長街上碰到過。”白澤說道,“那模樣與我別無二致。我想如果是易容術,或者其他秘術,我能想到的,能夠破解那人身份的,隻有他了。”


    “誰?”蘇問說道。


    “問少,如今郡城封鎖,可拜托你一定想辦法,把城裏發生的事告訴懸空寺的空禪師兄。”白澤說道,“他就在城外五十裏長亭鎮。佛門六神通,天眼通能看破紅塵虛妄。我想如果有誰能解那黑衣刺客的身份,便隻有他了。”


    “交給我,你放心吧!”蘇問拍著胸膛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分頭行動。”白澤說道,“保險起見,你的那塊身份玉牌……”


    白澤話還沒說完,蘇問已經取出玉牌,直接捏碎。


    白澤把一切看在眼裏,嘴上不說,可心裏卻是記住了蘇問今日所為。


    “你多小心!”蘇問說罷,轉身就走。


    “你也是!”白澤說道。


    兵馬司總兵曾憲明領兵火速往月明湖方向而來。


    而與此同時,星夜進城的另一夥人,寄身郡城某處閣樓。閣樓暗室裏,執扇公子驚疑一聲,目光晦暗地看向月明湖方向。


    “公子,怎麽了?”暗衛詢問道。


    “看來白澤已經察覺到了。”執扇公子說道,旋即冷笑一聲,說道,“不過那又如何?即便是他知曉是我,又能拿我怎麽辦呢?雲海仙門的大公子,便是在江湖聲名通天又如何,還能與廟堂的那位在同一盤棋上博弈嗎?”


    “公子籌謀,自然不是那白澤能夠抵擋的。”暗衛說道。


    “你且前去告知曾總兵,白澤的氣息在月明湖附近消失。”執扇公子吩咐,“想來,他多半是上了船。你教曾總兵留心,務必在天明之前,擒獲白澤。”


    “是,屬下領命!”暗衛告退。


    ……


    月明湖畔。


    白澤叫來一艘畫船,付了銀子,吩咐船家徑直往湖心停泊的巨船劃去。


    月光傾瀉湖麵,湖水被紗霧籠罩,如夢似幻。


    可到底這一片寧靜的水域,很快就要被鐵血浸染。黑衣少年聽著耳畔不絕的笙歌,畫船穿行湖麵之上,水聲嘩啦,清涼的氣息撲麵而來,倒是洗去了許多入夏的炎熱。


    “既然要鬧,就別怪我把動靜鬧大,將郡城給你捅個底朝天!”白澤一身黑衣,腰佩一把墨劍,端是冷冽公子打扮,卻比尋常白衣,更加令人矚目。


    畫船還未靠近風月樓的那艘巨船,船上已經有眼尖的姑娘看見白澤的身影,一個個呼朋引伴,姑娘們嬉笑成一團,互相在耳邊說著悄悄話,時而眉眼含春,暗送秋波,時而聲如黃鶯,花枝亂顫。


    端是一幅絕佳的美人憑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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