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庭院之中,白澤挑燈將那本《大河劍意》全部看完,登時覺得通體舒暢,自語道:“這《大河劍意》果然妙不可言!謝玄說劍道分四重天,下劍殺人,說的是劍招。可他畢竟已經是九州聞名的劍皇,當然可以輕視劍招。可我初入江湖,修為不過苦海,劍招對我來說,可比劍意劍心來得更實用!”


    當下,白澤將無鋒劍解下,放在庭院石桌之上。黃山出鞘,不動真氣,在庭院中一招一式地演練《大河劍意》起來。


    這劍術秘籍共有九招,又分陽極變化之數,共有九九八十一式,劍招巔峰,是為大河劍意。


    白澤深知貪多嚼不爛的道理,大河九劍,他隻先取一招滾劍式。昨夜清河刺殺,慕辰的那一招滾劍讓白澤印象深刻,一劍滾出,劍氣縱橫交錯,如同一張大網,當真奇妙。


    如今他與九色靈鹿契約,鹿靈狀態的九色鹿,發動翡翠,可以讓白澤一氣上三關,暫時踏入彼岸境。


    彼岸。


    白澤眼熱,這苦海境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從他出柳莊開始,除了和王氏兄弟的最後一戰,但凡遇到個人,他都是被摁地上吊打。


    尤其是昨天那個黑衣劍客,若是他的目標是白澤,白澤早就不知被他殺了多少次了。


    如今提升實力迫在眉睫,往大了說他答應山鬼與劍仙李牧之一戰,取回無鋒斷刃,不提升實力別說一百年無敵的劍仙,隨便一個知微劍客都能把他打得找不到北。


    往小了說,如今入了江湖,就免不了爭鬥。不提升實力,被砍頭也是遲早的事情。


    “藏靈山玄蛇之心一事必須提上日程了。”白澤心說,“有了九色靈鹿的腳力,再入獨山,尋找玄蛇倒是方便。可能不能活著走出來,就隻能憑本事了。”


    一季以來的苦修和天道機緣,讓白澤體內的純陽真氣已經異常渾厚。可不到彼岸,真氣出不了苦海的枷鎖,透出體外,再渾厚的真氣,也不過是內家功夫而已,比不得真氣出體的指數傷害。


    先天道胎的氣海漩渦,讓白澤即使不練《純陽真經》,體內真氣還是會自行凝聚。所以說白澤的修行速度,比那些世家天才,也至少要快兩倍!


    如今又得山鬼傳承,對天地靈氣的感悟與煉化更加熟練,更別提山鬼化身劍靈前的傳功,讓他一夜之間上苦海七重天。


    白澤預估,如果藏靈山之行順利,他尋得玄蛇,以之作為生死試練,取得玄蛇之心時,就是他一腳踏彼岸的時候。


    這一夜,白澤醉心練劍,不覺時如流水,夜盡天明。修道之人,修為精深者,可不眠不休,不餐不飲。


    白澤整頓片刻,將黃山入鞘。收拾妥當,再去陶弘景那學習鑄劍。時間倥傯,轉眼七天過去,白澤不知道他砸了多少錘,終於將十斤鐵塊去掉一斤雜質,剩下九斤鐵。


    “老師,我覺得吧。”白澤神色古怪,看著在劍爐另一邊磨劍的老者,說:“您口中的凡鐵,大概沒那麽平凡吧?這玄金錘怎麽也有千把斤,我砸了九天,就是一天砸一百錘,也有九百錘了,這鐵塊才去一斤雜質。”


    陶弘景聞言,想了想,說:“凡鐵倒是沒騙你,因為在我眼裏,除了能鑄造天階仙器的材料之外,其餘的都是凡鐵。”


    天地玄黃,是為靈器四分法。其中天階靈器已經超越了常人認知,已經是仙器的存在了。


    比如遠古聖人禹定九州的九鼎。再比如當年聖人禹路過塗山,迎娶塗山之女,傳說中的九尾天狐塗山氏後,在塗山集天地氣運鑄造的那把天下第一名劍,禹王劍。


    甚至在某些煉器名家眼裏,禹王劍和九鼎已經不再是天地玄黃裏任何一個等級的靈器了,而是比靈器中品階最高的天階仙器更猛的無階神器。


    白澤直翻白眼,問陶弘景:“那老師,此凡鐵,您是從哪裏搞來的?”


    “十年前我出北境,在南海沉淵,大概海底百丈之下的一處海底#火山處尋得此鐵。”陶弘景將那把劍打磨鋒利,裝上劍鐔,不在意地說:“小子,你要知道。到了老夫這個境界,尋常材料,已經入不得眼。鑄劍師一生最大的悲劇,莫過於空有一身本領,卻難為無米之炊。”


    陶弘景將新鑄的劍隨手一拋,扔進劍爐旁的劍陣當中,走向庭院的石桌吃茶,問白澤:“聽說這幾天你小子都在練劍,練得如何?使來我看看。”


    “瞞不過老師。”白澤當下玄金錘,走了過去,說:“前幾天我得了一本劍術秘籍,《大河劍意》。這幾天都在自家庭院裏多加演練。”


    “《大河劍意》?”陶弘景一聽名字,自語道:“怎麽聽著這般耳熟?哦哦,我想起來了!這不是宋國儒劍宋之問那小子的看家劍譜嗎?”


    “儒劍宋之問?”白澤對這個名字倒是陌生。


    “你在燕國,對他的名字自然聽的少。可到了宋國,那小子可算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陶弘景說,咋舌,“他的名字你沒聽說過,可我再說一個人,你肯定知道。”


    “誰?”白澤問。


    “當今九州劍仙,李牧之!”陶弘景說。


    “劍仙李牧之?”白澤愕然,“劍仙和這宋之問,有什麽關係?”


    “屁的關係沒有。”陶弘景說,“隻是劍仙李牧之成名之劍裏,有一招叫滄海一葦渡。這宋之問的爺爺是個沒皮沒臉的主,當年死皮賴臉追著劍仙偷學這一招滄海一葦渡,可一連跟了七八年,屁都沒學會。那老小子覺得羞愧難當,心灰意冷,打道回府。可也奇怪,他不想著學劍仙劍招了,在回老家的路上經過瀾滄江,看江水滾滾,反而突然頓悟,悟出這《大河劍意》。從那以後,那老頭憑這大河劍意,倒也勉強躋身二流高手的位置,在北境江湖也算是闖出了點名堂。”


    “這當真是有趣。”白澤笑了起來。


    “你把秘籍拿來我看看。”陶弘景伸手,白澤沒有猶豫,將《大河劍意》交給他。看著隨手翻了翻,說:“秘籍倒是真的,不過這《大河劍意》強歸強,總歸走的是劍意一路,對目前的你來說算是高深。”


    “道門三通途,道氣、道意、道心。我修的,就是道意。”白澤將秘籍收好,說:“難是難了點,不過我既然走道意一路,這總歸對我是有好處的。”


    “嘖嘖,不錯不錯!”陶弘景卻是笑了起來,大力拍了拍白澤的肩膀,道:“主修道意,哈哈,你小子合老夫胃口!可惜不是我先遇到你,否則打斷你的腿也要把你帶回天柱山,當老夫的弟子。”


    “老師來自天柱山?”白澤倒是暗暗吃了一驚,天柱山,北境道門第一聖地。光是“第一”這個名頭,就已經能擋北境七國百萬師了。


    要知廟堂江湖一般來說互不幹涉,北境雖說七國,說的不過是七大國。生存在七國之間,命如浮萍的小國,大大小小,怎麽也有百數。


    如果說北境七國,大周獨尊。那麽北境江湖,天柱山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當然,這也僅僅是道門之間的評定,要知齊國儒門的稷下學宮和佛門在北境的山門,可不會任由天柱山坐在他們頭上拉屎撒尿。


    “怎麽,你小子願意跟我上山?”陶弘景半真半假地問白澤一句。


    “那倒不是。”白澤心說,我要是跟你上了天柱山,以謝玄的脾氣,還不把你天柱山的山峰給砍下來當座椅?


    “那你問個屁!”陶弘景多少有些失望,隨手一揮,石桌上頓時出現七八本劍術秘籍,最上麵一本叫《五行劍譜》,光名字就派頭十足。


    “老師?”白澤忍不住咽口水,巴巴地看著石桌上的秘籍。


    他現在什麽都不缺,就缺這個!練劍伊始,看的劍術秘籍越多,他的見識也就越廣,對日後的劍道修行就越有幫助。如今陶弘景一揮手七八本秘籍,這胡子糟亂的老頭雖說一天到頭都在鑄劍,可既然來自天柱山,即使他不會劍術,那顯赫的江湖身份擺在那,拿出來的秘籍,還能疵毛不成?


    不說大乘劍術,中乘,排個天地玄黃的玄字總是有的吧?


    “想要?”陶弘景喝了碗茶,把碗一放,壓在《五行劍譜》上,“憑本事,來拿啊。”說著,手一伸,那把被他剛從劍爐裏鑄造出來的長劍飛了過來,被他握在手中。


    白澤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陶弘景站了起來,走到庭院裏站定,對白澤勾了勾手,說:“來,比劃比劃,讓我看看你《大河劍意》練得怎麽樣!你不用擔心毀壞什麽,四下有我設下的陣術,以你的能力,傷不了這裏分毫。你若是能在我手下走一招,就拿走一本劍譜!”


    “隻走一招?”白澤不心動那是假的,馬上站了起來,手按在黃山劍柄上。


    “老夫還能騙你不成?”陶弘景嗤笑一聲,說:“你小子,到底來不來?不來老夫要接著鑄劍去了,懶得跟你浪費時間。”


    “來!”白澤一咬牙,黃山出鞘,上來就是《大河劍意》最讓他心動的滾劍式。


    “嗯。不差。”陶弘景看白澤出劍,黃山在手,身體旋轉之間,劍舞成風,切割過來,說了三個字,然後劍都沒出,一劍踹中白澤的屁股,將他踹了個狗啃屎。


    “不過就這樣,連讓老夫出劍的資格都沒有。”陶弘景看白澤摔得找不著北,笑了,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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