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縣。


    罾山。


    羅幼度、張瓊、洪波以及十餘護衛,在一名叫常晨的采藥郎的帶領下向山上攀爬。


    一路上洪波鐵青著臉,看著常晨就有一股邪火上湧,恨不得對著那屁股就踹上一腳。


    常晨心驚膽戰地帶著枷鎖在前麵走著。


    羅幼度在一旁暗笑,這升鬥小民的狡黠,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原來常晨發現石油的地方根本不在三公山,而是罾山。


    常晨以采藥度日,日子過得清貧,意外發現了這個時代給叫為石漆的石油。


    他知石油昂貴,便動了悶聲發大財的心思,偷偷地將石油一罐一罐搬運回家,打算尋一時機轉手發財。


    隻是淮南戰事,四方亂成一鍋粥,常晨隻能憋著等待時機。


    不想盛夏酷熱,存放不當,引起了熊熊大火。


    常晨本想畏罪潛逃,給衙役逮了住。


    洪波審問他的時候,發現沒有死人,常晨便不想斷了自己的財路,謊稱石油是在三公山裏發現的。


    洪波真沒想到常晨在這時候還敢說謊,自己一個縣令讓一小民忽悠了。


    直到羅幼度親臨,要常晨帶路。


    看著羅幼度以及一幹凶神惡煞的兵士,常晨這才真慫了,將實話說出來。


    洪波這才知道給常晨戲耍了。


    罾山並不高,勝在幽深。


    他們翻了兩處山頭,越走越是偏僻,依舊未到目的地。


    不過沿途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古跡,有些藏在荊棘叢裏的石墩上居然還寫有甲骨文。


    羅幼度用佩劍撥開荊棘叢,看著藏在裏邊近乎風化的巨石,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甲骨文,登時有些遺憾地想著:要是有手機就好了,將這玩意拍下來。


    洪波左瞧右瞧,忽然雙手一合,驚喜道:“無為縣縣誌上有載,說罾山山中有商周遺跡,山中有一井,泉水本白,複而為墨,經旬如故。這個墨莫非就是石漆?”


    他作為無為縣的縣長,自然看過無為縣的縣誌。


    他對著常晨道:“你的石漆是否從一古井裏取得?”


    常晨此刻不敢隱瞞,苦著臉點頭道:“便是從古井裏取得。”


    洪波道:“屬下以為是傳說,縣誌胡亂記載的,卻不想是真的。”


    他們沿著一條小道而行,小道隱於草叢之中,明顯有人為遮掩的痕跡。


    為了發財,常晨也算用心良苦。


    七繞八轉的,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還沒到近處,羅幼度便聞到了石油那股特殊的味道。


    這來到近處,卻見地上流著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石油,不遠處有一口古井,石油就是從古井裏溢滿出來的。


    羅幼度遠遠看著那一口井的石油,眼睛越睜越大,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為什麽會有這種情況,羅幼度並不知情,但他也不需要知情,隻知道這裏有石油,而且是很多很多的石油,這就足夠了。


    其實從專業角度來講,就是山中地下藏著石油。


    古人在這裏打了一口井取水,每當地殼運動的時候石油就會溢出來一些。


    這石油無法溶於水,又輕於水,故而浮在水麵上。導致井水由白變黑,也就是無為縣縣誌記載的複而為墨。


    石油是混合物,分子量小的成分容易揮發,這時間久了揮發了,泉水就又變白了。


    故而就有了經旬如故的記載。


    但是前段時間山中發生了小地震,將地下的石油震了出來,大量的石油也就溢上了井口。


    山中兔子經過,踩著石油留下了腳印。讓上山采藥的常晨發現,好奇之下來到了這裏……


    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完全是大自然的神奇,外加一口古井輔助,個中因果自然是無人清楚。


    羅幼度對著洪波說道:“此間情況不許對第二人說。這些石油,我有大用。”


    洪波肅然點頭道:“屬下絕不說給他人知道。”說完看了一眼常晨,問道:“此人如何處理?”


    常晨驚恐地跪伏了下來,磕頭道:“大相公,小人絕不會說給他人聽,您就饒了我吧。”


    羅幼度道:“發現這石漆,他也算有功。這樣,你先將他單獨關押起來,在我軍未取得淮南之前,不讓他與人接觸。取了淮南之後,你再追責他燒毀屋舍之罪。罪行因功減半。”


    若常晨一開始就老老實實地交代一切,羅幼度赦他無罪,倒也無妨。


    但顯然這常晨就算不是刁民,也稱不上良善百姓,該受的罪,還得受,跑不了。


    洪波又道:“現今夏季,沒有多少百姓上山,不過到了秋季,山上野果野菜長成,會有不少百姓進山采摘,人流一多,隻怕隱瞞不住。下官申請發一告示,便說山中來了一頭猛虎,傷得多人性命。禁止百姓入山。招討使運送這石漆,亦可說成是為了百姓安全,兵士上山搜尋猛虎……招討使以為如何?”


    羅幼度笑讚:“如此甚好,就這麽定下了。”


    他當即留下五名兵士,在此地守護。


    再三強調他們不可在這附近引火,讓他們在百步之外找個地方休息,堵住進出之道便可。


    隨即下山,策馬來到巢湖水寨。


    巢湖河畔,三千匹馬兒在岸邊悠閑地吃著青草。


    石守信穿著褲衩,大馬金刀地坐在河邊石頭上,烤著一條魚,見羅幼度從遠處而來,大叫了聲:“羅兄弟,來,吃魚了,我現抓的魚,新鮮。”


    羅幼度笑罵了一句。


    石守信原本是在城裏駐紮的,前段時間說要去城外駐紮,表示每日從城外割草料送入城過於麻煩,不如直接駐紮城外放養。


    羅幼度哪裏不知石守信?


    顯然他是嫌城裏太熱。


    果然石守信在巢湖附近的山腳安營,每日除了日常訓練就在巢湖裏戲水抓魚,全身曬得通紅,都快跟關公一拚了,跟小孩子差不多。


    羅幼度來到附近坐下,接過石守信遞來了烤魚。


    上麵擦了油,還撒了鹽,抹了紫蘇汁,味道還真不賴。


    羅幼度吃了兩口,點頭讚道:“老哥若是在軍中混不下去了,當個廚子也不錯。”


    石守信多看了羅幼度兩眼:“想到對付南唐水軍的法子了?”


    他知羅幼度一直在為此事發愁,而今卻見他眉宇的那股愁思不見了。


    羅幼度將嘴裏的魚肉咽下說道:“不錯,老天爺待我不薄,送了一份大禮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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