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嗅到了一些陰謀的氣息。


    但是……他又看了一會兒照片,成功把自己氣到了。


    沒辦法,有的手段就算再低級,也是精準踩到了人性上。太宰治就是很不喜歡西宮月昳和其他人貼貼,就算沒有貼貼,隻是靠近了也很不爽。


    他凝視的時間門太久了,手機屏幕的光芒一直亮著。西宮月昳才睡著沒多久,感受到光線後不適應地皺了皺眉,往太宰治懷裏縮了一點,幾乎要把自己埋起來。


    太宰治下意識合上手機。


    半響,他又有點賭氣地打開了手機。


    “月月……”


    他叫了一聲。


    懷裏的人沒動。


    “西宮月昳?”太宰治提高聲音。


    西宮月昳掙動了一下,僅限於側過身,沒睜開眼,也沒感受到太宰治聲音裏潛藏著的危機。他湊過去吻在太宰治的下頜,胡言亂語:“晚安晚安……喜歡你的。快睡吧。”


    “……”


    太宰治沒脾氣了。


    小海王可惡的小把戲,連睡著了也沒有忘記。


    ……


    早晨。


    西宮月昳這回倒是醒得很早,但太宰治似乎醒得更早。


    他睜著眼睛對著天花板發呆了數秒,這才望向倚靠在床頭不知多久的太宰治:“早呀,太宰君,你幾點醒的?”


    太宰治幽幽然,眼下一點青黑,清澈柔和的鳶色眼眸裏似乎有血絲,有種沒休息好的感覺。


    西宮月昳心想不至於啊,他不至於這麽快就把人榨幹吧。


    太宰治沒回答他,而是說:“你今天醒得很早。”


    “昨天睡太早了。”


    “噢——是這樣嗎?”


    “?”西宮月昳覺得太宰治現在一股子陰陽怪氣的味道,像是偷偷爬起來吃了一頓嗆人的夜宵,火藥大餐。


    他坐起身,下床。


    “我去洗漱。”


    就當太宰治是一隻陰晴不定的蠢貓貓吧,有什麽事情等他生完悶氣再聊。


    西宮月昳直接去了隔壁的盥洗室,叼著牙刷發了會兒呆。他右臂提起來的時候,袖子滑落,烏青色順著血管的方向蔓延了一小片,十分明顯。隻好在刷牙之後慢悠悠地把衣袖折疊好,擋住痕跡。


    盥洗室的門忽然被拉開。


    他擰頭看向太宰治,甚至還沒洗完臉,懵懵的。


    “你今天要出門嗎?”


    “嗯。”


    “去找誰?”


    “誒……”西宮月昳含糊著回答,“你怎麽篤定我是要去找人?”


    太宰治不說話,走進來的同時將手放身後,推拉門就這樣關上了。二樓的盥洗室並不寬敞,天花板也低,兩個人同時站在裏麵就有點逼仄,空氣裏仍舊殘留著昨日洗澡帶來的潮濕水汽。


    “小海王。”他從背後把人抱住,圈在鏡子麵前,“老實交代,昨天去做了什麽?”


    鏡子倒映出太宰治的臉色,那是相當的不好看。


    西宮月昳想回頭,但是被太宰治牢牢按住,動彈不得。大腿的軟肉抵著台麵,壓得有些疼痛。當然這點小小的難受算不了什麽,他更驚訝於太宰


    治居然這麽快就發現了。


    “昨天不是出門了麽。你吃的幾隻螃蟹又不是我憑空變出來的。”


    ——一張照片被懟到臉麵前。


    拍照技術很好,很曖昧,很模糊不清,連他也覺得很過分。


    “啊。”他看起來是還想在掙紮一下的,“偶然間門遇到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吧。”


    太宰治捏了一下他的胳膊,正中烏青的地方。


    這一下太過突然,西宮月昳忍住了大部分的反應,但片刻的僵硬已經足夠。太宰治握住他撐在台麵上的手腕,不費什麽力氣地把人控製住,剝開了袖子。


    “你總不能說這是被毒蚊子咬了吧。”


    掙紮不了了。


    西宮月昳歎氣,很迅速地開始擺爛,非常乖巧地順著太宰治的動作來,抬起胳膊:“沒睡覺的時候就在想著這種事嗎?太宰君,即使是我,也會覺得睡覺的時候被人扒了一遍衣服是很奇怪的事誒。”


    “更多的都已經見過了。”


    “是這樣。”他低頭移開了視線,沒看鏡子裏的景象,“一大早的,你要拷問我嗎?”


    “這可稱不上拷問。要是把月月關起來,放在沒人能找到的地方,每天隻提供一定的水和壓縮餅幹,才是——”


    “能換成速凍麵條和速凍餃子嗎?”西宮月昳這會兒堪稱溫順,完全沒反抗,“或者花生味的壓縮餅幹和蘇打水。嘶……我已經投降了,折磨降將是不道德的。太宰君,你有在聽嗎?誒!”


    他一個不慎,被壓得往前磕在鏡麵上,咚的一聲格外清脆,整片玻璃晃了晃。


    好在隻是聲音很響,不是很疼。


    就是有點丟臉。


    太宰治僵了片刻,伸手把他往後帶了一點。西宮月昳瞅了眼鏡子,似乎在他臉上看見了一絲懊惱,後悔,又覺得不能停下的模樣。


    在這要命的時刻,西宮月昳又起了一點逗貓的心思,他轉身,調了個讓自己不那麽難受的姿勢,還算能用力的左臂搭在太宰治肩膀上。故意用柔軟無辜的聲音問:“太宰君,你會想要觀察我身上的痕跡,莫非是在懷疑我和別人……唔,其實不用這樣想。”


    “除非你自卑到對自己的技術完全沒有信心,一般而言我對其他人的興趣還是不大的——”


    他的聲音斷了線,急促地喘了幾下,努力把其他的雜音吞咽回去。


    太宰治是真的要被氣笑了:


    “你完了,西宮月昳。”


    被他下了宣判的人哼哼唧唧地纏上來:“要我說,這種拷問就不應該存在,你真的有心力問我問題?”


    “我問你,你會有精力回答嗎?”太宰治反問。


    西宮月昳張了張唇,胳膊勾著太宰治。畢竟是在狹小的盥洗室裏,所有的聲音都會被放大,他有點分神地聽了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解釋:“我……也不是故意想瞞著你嘛……我和琴酒肯定是沒關係……”


    “我沒想問這個。”太宰治捉住他的右手,手指在那片烏青上滑過,精準找到了針孔,“這是什麽?”


    “騙人。”西宮月昳揉了一下太宰治的頭發,“你肯定最先在意自己頭上是不是青青大草原。”


    太宰治:“……”


    他花了幾秒鍾讓西宮月昳閉嘴。


    半響。


    “我們這樣交流實在是太慢了……”西宮月昳才嘟囔著反抗,“快點啦,我想吃早飯。我沒遇到什麽不好的事,也沒有被逼著,更不是去參加沒人性的實驗。隻是獻血救人而已。”


    “誰?”


    “伶醬。”他用毫不在意的聲音說,“他遇到些麻煩。我們的血液又比較特別,能救他的隻有我……總之……最近是有些倒黴。”


    太宰治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氣餒。他發現他完全不能阻止這件事,不管是用什麽理由。


    本來還有些憤怒於受騙,現在卻不知怎的,火氣忽然發不出來了。甚至……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有點缺德,他好像是把人的傷口強行揭開了。也許是因為長時間門處在一個所有人會自覺保持距離的地方,他既下意識地想要退到更遠的地方,又情不自禁地想往前,多占領一份的區域。


    西宮月昳咬了他一口。


    “太宰君,別一臉被pua的表情啊。停在半路太久,這樣下去真的會不行的。”


    “至少下次別騙我。”


    “嗯……對不起。”西宮月昳貼了貼太宰治的側臉,能很明顯感覺到這隻宰貓的心情低落下去了,而且不知道在想什麽,“瞞著你本來就是我的錯。所以……”


    “所以什麽?”


    “所以我決定不瞞你了,我今天就是要回組織,而且大概是要在那邊呆一整個白天,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在那兒住一周,可以嗎?”


    太宰治:……


    “不能馬上和組織劃清界限,我的錯。但過一段時間門說不定就……”


    太宰治好像明白了過一段時間門會發生的事指什麽。


    “別說了。”他打斷,“會好起來的。”


    “我心裏有數的。”西宮月昳說,“有的事情就是那樣,現在隻不過是掙紮掙紮而已。提前考慮總比驟然降臨的意外好。”


    太宰忽得發現安慰的語句是如此蒼白,什麽都不能掩蓋西宮月昳胳膊上的那段烏青,就像他永遠無法忽略西宮月昳和其他人的深厚羈絆一樣。也曾經幻想過如果沒有那麽多的羈絆牽扯,但這些真正實現時,卻隻叫人恐慌。


    就算隻以情敵的角度,死了的人,就永遠無法堂堂正正地打敗了。


    他還沒用狗糧把人淹死,怎麽就……


    越想,越做不下去。


    西宮月昳安靜了一會兒。


    他再次嗷嗚一口咬在太宰治肩膀上,不上不下,氣的。


    “早知道這樣,你讓我洗漱完吃早飯再說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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