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趙開來做保,邵衛江稍稍放心,但還是希望我可以現場就把薑春曉一起去這事給定下來。


    我當著他的麵給薑春曉打電話,把這位胡公子找我的事情講了一遍。


    複述事情得講技巧。


    基本事實必須得原封不動,但語氣態度可以稍作引導。


    比如讓薑春曉明確感受到胡公子的跋扈張揚。


    薑春曉聽完就罵:“這姓胡的太特麽不知好歹,托人求情搭路子還特麽敢裝逼。”


    我說:“我找了邵衛江來,打算現場抽他一頓,給他長長記性,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薑春曉卻不樂意了,說:“周成,沒你這麽幹的啊,這裏麵有我的麵子在,你這麽搞不等於是打我的臉嘛。”


    我說:“我願意見這位胡公子,也是看在你薑主任的麵子上,要不然我不會見他,他盡管使別的招法來對付我,看看最後是他這位京圈衙內下不來台,還是我這個跑江湖的神棍下不來台。薑主任,現在不是我要打你臉,是這姓胡的要打你臉。他打電話都這樣了,真見麵的時候會什麽樣?這麽著吧,姓胡的如果願意好說好商量,我這邊也不橫生枝節,可他要是上來就橫踢馬槽,要是不抽他,那最後丟臉的可不會是我。”


    薑春曉就道:“胡小幺沒那麽大膽子,我比你了解他。這樣,我跟你去,但我不露麵,就看看情況,我裝扮裝扮給你當秘書或者手下什麽的。”


    我說:“我一個看陰脈的江湖術士,哪有資格當著胡公子這樣的大衙內帶手下過去,你還是扮邵衛江的秘書吧。”


    我這話一出口,沒等薑春曉回話呢,邵衛江臉色先變了,上來就把我手機搶走,道:“春曉姐,這可不是我主意,我你是了解的,借我個老虎膽子也不敢這麽占你便宜。”


    薑春曉笑道:“原來你在呢,行了,你什麽樣我不知道嗎?跟周成說,我還是扮他手下。”


    也不再給邵衛江說話的機會,就直接掛了。


    邵衛江轉頭把手機給我,抱怨道:“周先生,話可不能亂說,薑春曉是正經的母老虎,手段狠,還心眼小,讓她誤會了,我非得倒大黴不可。”


    說到這裏,他神情變得有些古怪,上下打量我,“這母老虎跟你說話怎麽這麽和氣,你們兩個不是有一腿吧。咳咳,我隨便說說,你別當真啊,也別跟她講,明天我看你眼色,讓我抽姓胡的,我立馬就呼上去。不過就怕我在場,他放不開。”


    我笑道:“放心,他一定能放得開。”


    轉過天來,薑春曉和邵衛江都到我這裏來匯合,我給薑春曉裝扮了一下,便即出發。


    約好的會麵地點是個私人會所。


    老板是個台商,據說是帶來了港台的先進運營經驗。


    會所外表不顯,隻是個平平無奇的紅色小樓,可門口停的都是豪車,往裏一走,更是金碧輝煌,美輪美奐,各種聞所未聞的先進設施不提,光是美女數量就多到令人咋舌,哪怕是往來托盤送酒的擱哪個酒吧ktv都能當個頭牌。


    邵衛江來過這裏,但次數不多,用他的話說這地方玩得不自在,來這裏的其實不是為了玩,都是為了辦事,而且是辦見不得光的大事,不適合他。


    雖然來得少,但到底是金城一等一的公子哥,他這一露臉,經理就立刻跑來親自迎接。


    這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姓高,有些像港星鍾楚紅,一口的港普,言談舉止間風情萬種,哪怕一個小小的眼神,都充滿了異樣的誘惑。


    邵衛江是見過世麵的,卻也被這位高經理給撩撥得魂不附體,還在往包間走呢,就已經忍不住動手動腳口花花。


    有邵衛江出頭,我便連名都沒報。


    薑春曉低調跟在我身後,看到邵衛江色迷心竅的樣子,便低低冷笑了兩聲。


    她的聲音特別低,正常來說稍遠一些都聽不到。


    可正在跟邵衛江調笑的高經理卻微不可察地側了下頭,用眼角餘光瞟了薑春曉一眼。


    我錯了小半步,擋住高經理的目光。


    高經理不動聲色地轉回去,眼角餘光挑了我一下,繼續跟邵衛江調笑。


    我扔了顆煙到嘴裏,拿火機點著,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


    走到預訂的包房門口,這一口煙恰好吐盡。


    包房裏沒人。


    胡東風還沒到。


    但果盤酒水都已經擺好。


    高經理把我們讓進包房,又叫了花枝招展的公主供我們挑選。


    與外間酒吧ktv的陪酒女竭盡全力往少透露打扮不同,這些公主雖然穿得花哨華麗,卻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氣質端莊,高經理守在門口,一個一個地叫進,往那裏一站,各有千秋,全無歡場賣笑的風塵感。


    邵衛江看得直搓手,但猶豫再三,悄悄看了薑春曉好幾眼,最終一個沒叫,十分嚴肅地說他是來辦正事的,不要這些服務。


    高經理也不氣餒,把公主們都打發掉,親自坐下陪著聊天。


    這一聊就顯出她的不尋常來了,天南海北,國際國內,經濟政治,市井八卦,朝堂風向,信手拈來,沒有接不住的話頭,沒有講不進去的內容。


    而且她顯然注意到了邵衛江的忌諱,聊天的時候就端莊起來,不再像剛進門時那般調笑無忌,總是若有若無地撩撥邵衛江。


    有高經理在這裏活躍氣氛,胡東風雖然遲到了快一個鍾點還沒到,也沒讓人覺得無聊難熬。


    隻有薑春曉明顯不高興,悄悄捅了一下,朝我別在腰上的手機示意了一下,想讓我打電話給胡東風。


    我無視了她的暗示,穩坐釣魚台。


    又這麽等了半個多點,果盤也換了一回,高經理身上的對講機響了。


    前台告知,胡公子到了。


    高經理向我們告了個罪,起身要去迎接胡東風。


    我笑道:“高經理在這裏坐著吧,這麽大個會所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犯不著個個你親自去迎接吧。”


    邵衛江一聽,便說:“沒錯,高經理坐著別動,胡瘸子裝什麽大瓣蒜,定好的時間當放屁,給他臉了這是。”


    高經理也確實沒動。


    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動不了。


    她眼中閃過微不可察的驚懼,但馬上就用笑容掩飾過去,“好,好,我就聽邵公子的。”


    邵衛江就挺高興。


    我重新掏煙,分別散給邵衛江和薑春曉。


    邵衛江接了,薑春曉卻擺手推辭不要。


    我便拿給高經理,“高經理,來一根?”


    高經理道:“哪敢要您的煙,我抽自己的就行。”


    我說:“看得出,高經理這是看不上我這小角色,不給我這麵子呐。”


    高經理笑道:“哎喲,這位大哥,我們這些陪酒賣笑的,隻要上門都是貴客,都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向來隻有客人看不起我們,哪有我們看不起客的份,您這煙怕太貴重我不配接,您要是賞我這個臉,那我就大著臉謝您的賞了。”


    我卻把煙收了回來,道:“機不可失,我這煙跟你沒機緣,你抽不上了。”


    高經理陪笑道:“那也是我沒福分,可惜了了。”


    我把那根煙放到麵前茶幾上,過濾嘴斜斜搭在果盤邊沿,指向包房門口。


    高經理的笑容就微微有些發苦。


    這是擺的霸地指位陣。


    一地江湖敢擺這個陣的,隻有坐地老爺。


    而金城的坐地老爺們年前談判死光了,又趕上地仙會內訌,轉過年來緊接著就是嚴打,這坐地老爺的位置便一直懸而未決,還有資格擺這陣的,就隻剩下地仙會的幾個老仙爺了。


    這位高經理是真正的江湖人。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沒等說出來,包房門就被重重推開了。


    一個拄著手杖的年輕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個矮壯如山的中年漢子。


    “我當這位周先生背後是哪位呢,敢情是你邵老三啊,怪不得薑春曉那個母老虎會替他站台背書,嘖嘖,這愛屋及烏的勁兒真是了不得,連你這個趙開來的小跟班她都願意照應。”


    這話一出來,邵衛江臉都黑了,當即道:“胡瘸子,你特麽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春曉姐願意幫我,那是我的麵子,跟趙二哥沒關係。”


    拄著拐的年輕男人哈哈一笑,走過來,大馬金刀地坐在側麵的沙發座上,道:“邵老三你特麽唬誰呢,薑春曉那娘們鼻孔朝天,我們誰她能看得上?沒有趙開來的麵子,她能理你?嘿嘿,你不知道吧,趙開來老婆為了出國把他給踹了,薑春曉知道之後,差點沒樂開了花,趙開來一回京,她就迫不及待地爬床上去敘舊。要是沒這層關係,她幹什麽跑金城來替趙開來賣力氣?哈哈,邵老三你這什麽臉色?見鬼了?”


    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身後薑春曉的憤怒。


    這個效果比我預想的要好。


    走來一路留得煙裏有藥,可以讓人放鬆警惕,心裏想什麽就會毫不遮掩地說出來。


    很顯然,胡東風很介意薑春曉與趙開來的關係,所以在看到同是圈子裏的邵衛江後,便立刻借題發揮,先過過嘴癮。


    邵衛江臉都白了,又不敢挑明薑春曉就在現場,隻好罵道:“胡瘸子少特麽扯用不著的,說吧,你約周先生想要怎麽著?”


    胡東風打量了我一眼,卻不跟我說話,轉頭對邵衛江道:“周成挑了我的飯口,弄死了我的人,害我經營了好幾年的線都斷了。既然他是你邵老三的人,那就你給我個交代吧。”


    邵衛江冷冷地問:“你要什麽交代,劃個道。”


    胡東風把那條瘸腿往茶幾上一搭,往沙發靠背上一倚,道:“看在薑春曉的麵子上,我也不多要,賠我三條命,外加一千萬,這事就算了了。”


    「繼續三千還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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