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護士一直把我們送出幹休所,直到我們上車,才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我叫戰俊妮。”


    我把手伸出車窗,“幸會,我叫周成。”


    戰俊妮同我淺淺握了一下手。


    這手皮膚光滑,保養很好,但內裏堅實剛硬,宛如男人的手。


    “我會代表邵老參與你們的事情,但與邵家無關。”


    邵衛江哈哈一笑,拍了拍方向盤,道:“呦,還是個清高的姐們兒,這麽清高你倒是別答應老爺子啊,這麽清高你在幹休所傍著老爺子幹什麽,回家找你男人,讓他養你不更好?還特麽與邵家無關,你這就把老爺子從我們家摘出去了,能耐的你!”


    戰俊妮神情平淡地說:“我男人死了。新婚當晚死的。”


    邵衛江嬉笑道:“那不正好,男人的家產也歸你了,還能重新再找,憑你這模樣,再找幾個男人都是小菜一碟,你要是實在眼眶子高,也可以跟我啊,我不嫌棄你嫁過人,哈哈。”


    戰俊妮笑了笑,“你敢娶我,我就敢嫁你。不過我男人的家產我就沒有,因為他死在新婚當晚,他們家裏人恨極了我,說是我害死了他,想把我一起埋了給他去下麵當老婆。我爸連夜逃出村子,跑來找邵老求救,我才活了下來。所以,我這條命是邵老給的,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如果你說要娶我,邵老一定會很高興地同意。”


    “嘖,還挺慘呐。”邵衛江嘖嘖地從頭到腳打量著戰俊妮,“你男人怎麽死的?不會是馬上風吧,哈哈……”


    “沒錯,是馬上風。”戰俊妮一句話就把邵衛江的壞笑給憋了回去,“不過他不是身體不好,是我給他下了藥。他家裏人其實沒說錯,他確實是我害死的。他們家要強搶我回去當老婆,我爸不同意,被他們找碴兒打斷了三根肋骨。其實他也不是看中了我,是因為我爸一直往上麵舉報他們家橫行鄉裏的罪行,所以他要強娶我做老婆作為報複。”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平靜得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但身上的氣息卻如刀鋒般凜然。


    “你還要娶我嗎?”


    邵衛江扯了扯嘴角,道:“姐們兒你這挺烈性啊。還是算了,我可享受不起你這種烈馬。”


    “膽小鬼!”戰俊妮語氣有些輕蔑,“邵老一點也沒有看錯你,更沒看錯你們這一家子。邵老要我來,是看著你們,不是給你打下手。如果你們邵家要做什麽喪良心的事情,我就會代表邵老解決你們!你要不服氣,可去找邵老,別讓我去參與你們的事情。”


    邵衛江哪敢去找邵老爺子,悻悻地哼了一聲,道:“我怕你啊,咱們走著瞧。”


    我拍了拍他,示意別再說話,問戰俊妮,“我和邵公子準備拿下木磨山景區宗教場所的經營權作為啟動資金,你既然不代表邵家,隻代表邵老爺子,那拿什麽做本錢參與進來?”


    邵衛江一下又來了精神,“沒錯,想一起玩,得有本錢吧,你除了臉蛋,還有別的本錢嗎?”


    戰俊妮沒搭理他,對我說:“你安排什麽本錢,我就用什麽本錢。”


    邵衛江哈哈大笑,“哈哈,姐們兒,你做什麽美夢呢,還讓周先生給你找本錢,就算你陪他睡了,也不值這麽多錢吧,真當你自己是鑲金……”


    我打斷了邵衛江越來越下道的話頭,“可以,我給你安排。”


    邵衛江一呆,“啊?不是,周先生,有好活你給我啊,給她幹什麽?”


    我說:“這個不適合你。你邵公子是富貴人,做不得這種苦力活,掙俏錢享受就行了。”


    邵衛江想了想,說:“你是說我幹啥啥不成,所以不給我吧。”


    我哈哈一笑,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開車吧。戰女士,盡快處理你在這邊的工作關係,以後你不能再做護士了。”


    “其實,我挺喜歡做護士。”


    戰俊妮這樣回答我,一臉悵然。


    離開幹休所,邵衛江憤憤不平地說:“這女人哪蹦出來的,給老爺子灌了什麽迷魂湯,我才是他真孫子,他幹什麽信她不信我?她一個護士能有多大能耐,還看著我?我倒要看看,她拿什麽看著我。等回頭我給她下點藥,先上了她再說!”


    我笑道:“那就提前恭喜你新婚快樂了。”


    邵衛江道:“我不娶她,就是要玩玩她。”


    我說:“你真要那麽做了,敢不娶,你們家老爺子一定會親手打死你!你啊,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這是你們家老爺子給你找的護身符,有她在將來你不會吃虧。不過話說回來,你真要能主動跟你家老爺提娶她的事情,相信我,你們家老爺子一定會對你刮目相看,把自己的資源都給你也說不定!”


    邵衛江連忙道:“別介,我寧可他一輩子都看不上我,也不會娶這個女人。”


    他確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過人各有誌,沒必要強求。


    他這樣鼠目寸光,對於眼下的我來說,其實最合適。


    回到大河村,正好趕上晚飯。


    楊曉雯已經把飯菜都做好,斜歪在沙發上睡著了,手裏還拿著毛線活兒,被我叫醒的時候,什麽都沒說,立刻招呼我吃飯。


    飯香菜豐,不見得比外麵更好吃,但卻別有一種飯館沒有味道,很好,但對我來說,很危險。


    吃完晚飯,我本來想休息一會兒,就開始做晚課。


    可楊曉雯說她原本生斑的地方突然又開始痛癢,讓我給她瞧瞧。


    我讓她進診室裏屋,她卻嫌屋子裏冷,非要去臥室。


    檢查倒是沒什麽異常,隻是檢查檢查著,她就不老實地纏了上來,然後就是一番折騰。


    好在做完一次之後,藥香開始發揮作用,她縮成一團睡了過去。


    在閉眼前,還含含糊糊地表示想要再來一次。


    她是對每天都睡得那麽早那麽實起疑心了。


    我由著她占了我的床,去診室做過晚課後,就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楊曉雯就有些沉默,做了早飯,便去上班,一直沒怎麽說話,但可以看出來不開心。


    我隻裝作沒看到。


    有些事情隻能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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