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光線昏暗,外麵起了風,好像要下雨了。


    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從頭頂滾過,沉悶、壓抑


    將燭火撥得亮些,再亮些,照亮每一個人的臉,孝淳帝現在真的很想看清楚每一張臉皮下的真麵目。


    所有的皇子、後宮的嬪妃,還有守護在晉安的朝臣們都被推推搡搡上殿,眼神看向坐在上首的帝後,臉上露出悲切、無奈和恐懼。


    痛心疾首啊,大鄴自建朝以來還是第一次內亂,竟鬧到了禦書房。


    說不恥辱是假的。


    “陛下該吃藥了。”


    鄭煥的聲音空靈如鬼魅,“臣聽聞陛下勞頓,脾胃失調偶有驚厥、昏迷等症狀,特意傳詔太醫院為陛下調製了方子,臣多年在外不曾親自侍奉陛下,心中有愧,今日就讓臣侍奉湯藥吧。”


    不容分說,命人將準備好的湯藥端上來。


    太醫院裏有鄭煥的人,孝淳帝想到了,隻是,站在眼前的眾位臣子們,還有多少人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


    “這是什麽湯藥,陛下玉體不合,豈能隨意用藥。”


    皇後站起來怒斥鄭煥,氣得兩手發抖,“這裏是禦書房豈容得你指手畫腳。”


    鄭煥還未開口,孝淳帝伸出手拉住皇後:“丫丫坐,莫生氣,想來鄭愛卿也是擔心朕的身體,臣子的一片孝心,朕須得領受。”


    “陛下。”


    “父皇。”


    皇後眼中含淚眾人紛紛勸阻,都被他出手打斷。再次抬眸,眼中清澈見底,絲毫無懼色。


    他伸手想要端起小太監呈上的湯藥,被鄭煥攔住:“陛下,臣說了,臣來伺候陛下用藥。”


    說著,就聽“嗆啷”一聲,鄭煥的佩劍入鞘,沉重的甲胄鐵靴的聲音一步步走近,他伸出手去端起湯藥,單膝跪地,一勺一勺將湯藥喂給了孝淳帝。


    皇後別過臉去抹淚,殿內眾人垂首,再氣、再恨此時也無能為力。


    對帝王的折辱讓鄭煥神清氣爽。


    孝淳帝用藥後道:“朕玉體不合,才坐了這些時候就覺得乏累了,各位,即日起,朝中的一應大小事交由大將軍全權處理,朕和皇後需要休息,好好地休息。”


    說完便牽起了皇後的手,夫妻二人對視。


    “陛下,萬萬不可啊。”有老臣站出來阻止,“那亂臣賊子圖謀已久,陛下不要放棄啊。”


    “是啊陛下,老臣們都同陛下同大鄴站在一起,陛下三思啊。”


    臣子們撩袍跪下,懇求帝後挽救大鄴。


    孝淳帝看過去,跪倒了一多半的人,還有幾人筆挺挺地站著。


    “還有不同意見嗎?”


    帝王的眼神掃過這幾個人,幾人對視後道:


    “陛下,臣以為既然陛下龍體不愈,不如好生歇息,大將軍勞苦功高,又是陛下的家裏人,代為理政有何不可。”


    “簡直一派胡言。”跪著的人站起身來,怒道:“就算陛下龍體欠安,代理朝政有輔政大臣,有內閣,還有諸位皇子、殿下,何時輪得到一個亂臣賊子。”


    “我看你還是口下積德吧。”那人也不甘示弱,冷笑道:“代理朝政是陛下說了算,陛下都授權大將軍,豈容得你們置喙,大將軍保家衛國,亂臣賊子這個罪名我看是你吧。”


    “你……”


    雙方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吵起來,孝淳帝不緊不慢道:“諸位,都別爭了,朕意已決,大家這些時日都辛苦了,都歇息去吧,朕和皇後……”


    “陛下。”


    一個尖銳的女聲打算了孝淳帝的話,鄭婉人款款步上丹陛,淺淺地朝著帝後行了個禮,道:


    “陛下老邁,皇後亦是該功成身退的時候了,陛下若是有冊立新後的打算,或可永保這江山社稷。”


    “鄭婉人。”皇後冷笑,“你想做皇後就直說。”


    “對,我就是想做皇後,也該輪到我做皇後了。”鄭婉人咄咄逼人,“陛下,您說是不是呢。”


    孝淳帝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和失望。


    “皇後母儀天下,德才兼備自不必提,就憑你,你有什麽。”皇後娘娘冷笑:“無腦無德,攀龍附鳳、爭風吃醋,既無才德也無胸襟,真是讓人瞧不起。”


    鳳眸流轉,劃過鄭婉人的臉,望向了窗外。


    暴雨如注,不知何時天地間已然混沌一片,天色越發暗了,大白天的仿佛即將入夜。


    “從你進門的第一天起,鄭婉人,你就處處同本宮爭,處處挑釁,本宮從未想過與你爭奪什麽,可是你卻不依不饒,這些年越發變本加厲。”皇後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憫,“鄭婉人,你自以為很聰明,其實,你什麽都看不透卻什麽都想要。”


    “看透看不透又如何?”鄭婉人冷笑道:“成王敗寇,如今輪到你說話嗎?現在,是我如願,我做到了。”


    皇後冷笑:“你做到了,你以為你做到了?做到什麽,母儀天下嗎?你真是太愚蠢了,鄭婉人,你高興得太早了,你處處算計,遲早要自食其果的。”


    “我算計?”鄭婉人挪步逼近孝淳帝,“是,我是算計了,我算計陛下那也是因為陛下先算計我的,陛下,您說我說得對嗎?”


    孝淳帝不語,無奈地歎氣搖頭。


    “陛下。”鄭婉人仍不罷休,“臣妾一直都想問陛下的一句話,陛下可曾真心對待過臣妾?”


    孝淳帝抬頭看向眼前依舊美麗明豔的女人,一瞬間竟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個夏日,荷花池邊那個嬌憨、美麗的少女,那時候的鄭婉人單純、活潑……不知怎地,就一步步走到了今日這般田地。


    孝淳帝點頭:“朕的貴妃曾是最懂朕心的解語花,再煩躁勞累的朝政,隻要看到婉兒,朕就煩惱全消,隻是……不知不覺,朕的貴妃走丟了,再也回不來了。”


    “陛下這話說得好,要怪就怪你自己先利用臣妾,利用臣妾的哥哥,利用峰兒吧。”


    “朕從未利用過你,婉兒,你為何會如此想。”孝淳帝聲音有些哽咽,“你所求無非就是那個至高無上的權位吧,如今,都送給你了。”


    高高在上的帝王曾經也是不可一世的將軍,在這一瞬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拉著皇後的手起身,走下丹陛,朝著後庭而去。


    這算是如願以償了嗎,鄭婉人自己也不知道,笑著流淚,得到這一切她開心嗎?現在恐怕已經說不清楚了。


    頭頂一聲炸雷,驚醒了所有人。


    鄭煥道:“妹妹,不必多言,你想要的,為兄都會讓你如願以償。”


    “陛下請留步。”鄭煥叫住帝後,“咱們的儀式還沒有結束,還請陛下和皇後稍安勿躁。”


    帝後對視一眼,站住腳步。


    鄭煥拉著鄭婉人走上丹陛,站在了那個位置上,道:


    “諸位,方才都聽到了,陛下已經下旨,即日起朝政由本將軍代為處理。”


    他轉過身看著孝淳帝,“陛下,您好像還忘了一件事,那玉璽,是不是也應該奉上,不然,叫臣如何名正言順地理政呢。”


    狼子野心暴露無遺。


    “陛下不可啊。”


    “玉璽是皇權的象征,鄭煥,代理朝政也不用交玉璽。”


    “陛下,不能給啊。”


    “父皇,不可啊。”


    ……


    跪著的眾臣紛紛勸阻,大家都知道一旦玉璽交到鄭煥手上,那便意味著皇權更替甚至改朝換代了。


    “鄭煥,你這個狗賊,逼迫陛下至此,你這個通敵叛國的亂臣賊子……”


    有人站出來指著鄭煥的鼻子就罵,這是他最忌諱的字眼,鄭煥當即怒不可遏,從丹陛上走下來拔劍就砍,老臣應聲倒地,身首異處,血濺當場。


    就這樣,鄭煥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一員朝廷重臣。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大殿,血水流入磚縫中,旁邊的人都下意識地挪動腳步,生怕沾染了那片鮮紅的汙髒。


    很快進來幾名鐵甲軍,收拾了屍體,裹著麻袋抬出了扔掉了。


    一條人命就這樣消失了。


    孝淳帝抑製住內心的悲痛,道:“眾位愛卿,莫要再勸,莫要再勸,朕意已決,即刻交還玉璽。”


    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於這場紛爭之下。


    大伴兒碰上玉璽到孝淳帝麵前,他接過玉璽:“我李家人絕對不會為了權利放棄百姓和臣子的性命,隻是……”


    他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裏的李鸞峰,有些猶豫:“這玉璽交與大將軍,還是直接交給峰兒?”


    這句話含有深意。


    若是鄭煥直接接過,便意味著他奪權之心昭然若揭,至少目前為止,他打的還是二皇子李鸞峰的旗號在逼宮,那這枚玉璽就應該交給李鸞峰,可是,鄭煥會同意嗎?


    孝淳帝將這個難題踢給了這對舅甥,看他們怎麽撕咬吧。


    這對舅甥其實也是各懷鬼胎,李鸞峰自然是想取而代之,但是他心裏清楚,舅父隻是利用他。而鄭煥,是勢在必得。


    “玉璽先交由貴妃保管,峰兒,你我舅甥商量後再行定奪。”


    這就已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真是脫褲子蓋臉,沒羞沒臊。


    這一夜,對所有人來說都必將是難眠之夜。


    入夜時分,李鸞洪悄悄潛入李鸞峰的房間,他自始至終都不曾當眾露麵,恐怕所有人都還以為他仍舊被關在府邸,可是,自李鸞嵩帶兵出征的那一日,他就已經跑了,而且一直潛伏在李鸞峰身邊。


    “二哥。”李鸞洪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我已經部署好了,如果鄭煥老賊敢搶奪玉璽,我就了結了他。二哥,你不該信他。”


    李鸞峰苦笑道:“我又何嚐不知,自己對他而言就是個幌子,可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了,所以,隻能互相利用吧。母妃那裏我會盡量爭取,最起碼我比舅父名正言順,能得到老臣們的支持。”


    手中的茶盞一飲而盡,用力一捏,碎瓷割破手掌,鮮血直流,李鸞峰狠道:“如果他頑抗到底,咱就一不做二不休,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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