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閬人趕緊叫和服美女再送上珍寶。然而金鋒卻是搖頭擺手直說不看了。


    這時候的德川閬人有些急了,粗聲粗氣的說道:“金桑君,請拜托你再看看這件東西。請你一定要看。”


    “真沒必要再看了。在我心中,除了正倉院那幾件東西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寶物能入我法眼。”


    說著這話,金鋒身子一頓將德川閬人彈開,扭身走人。


    德川閬人麵色惶急,推著輪椅上前兩步尖聲說道:“曜變天目碗!”


    “是曜變天目碗!”


    此話一出,金鋒的腳步還真的就定在了原地。這讓德川閬人看到了希望。


    慢慢地,金鋒轉過頭來,目中一道寒芒乍起乍滅:“掌中宇宙?”


    德川閬人重重點頭,捧著的盒子微微顫抖,輕輕打開。


    一幕藍黑相間的宇宙星海頓時間無限放大,將整個靜室渲染如同一片最純淨的浩瀚星河。


    這,是世間僅存的五隻曜變天目碗。


    兩件殘器在國內。三件全器都在東瀛國內。


    盒子裏邊的這隻曜變天目碗赫然是全器。


    也就是說,這件曜變天目碗是靜嘉堂文庫、騰田美術館和大德寺龍光院中珍藏的東西。


    而靜嘉堂文庫和騰田美術館的兩件曜變天目碗都是從德川家族手裏賣出去的。


    看到這個碗的時候,金鋒眼瞳收縮,將碗中的天目放大到極致,卻是露出一抹困惑。


    德川閬人抬頭望向金鋒的瞬間,金鋒臉上的困惑早已收斂得無影無蹤。


    這東西有些意思。


    不同於金鋒見過的任何一個曜變天目碗,更不同於已知的五件殘器全器天目碗。


    “金桑君閣下,請坐,請坐,請您慢慢欣賞。”


    為了留住金鋒,德川閬人可是下足了苦工,不僅僅把鎮國神貼都拿了出來,就連著曜變天目碗都給送到了金鋒手裏。


    按照規矩,德川閬人將曜變天目碗捧出來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向金鋒深深行禮,一眼不眨的看著金鋒臉上每一個動作。


    跟其他曜變天目碗一樣,手中的碗同樣是鬥笠狀。僅僅不過七厘米高的外壁施釉足有五毫米的厚度。在外壁這些斑紋上,還能清楚的看見燒造器物中常見的流釉現象。


    這證明在燒造這種器物的時候火候極高。


    沒有施釉的部分可以看得見褐色的胎骨本體。上麵帶著密密麻麻雞皮疙瘩般的小顆粒。


    這是胎質粗糙的表現。


    說起來聞名於世的曜變天目碗胎體竟然如此這般粗糙,任何人都不會相信。


    但事實上確實如此。


    在當年這種碗的胎土並不算得上好,哪怕是經過了淘洗陳腐精磨之後,也會是這種胎體胎質。


    其他釉麵斑點、器形、修胚、碗中宇宙金鋒一概沒看,但見這個露出來的褐色胎骨,金鋒心裏就有了五成的把握。


    這種胎骨,自己曾經在鬥寶之前的瓷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件。


    看完了胎骨,金鋒忽然間放下了碗,抬眼直打德川閬人,犀利的眼劍刺過去,德川閬人在不經意間被金鋒的鷹視狼顧刺照,當即之下身子猛地打起了哆嗦。


    “德川閣下,看起來你似乎有些緊張?”


    “是。不。不不不……我不緊張,我隻是太熱……”


    “剛才的酒喝得太多,身體無法承受……”


    “金副會長閣下,您繼續,您繼續……”


    金鋒嗬嗬嗬嗬笑了笑,右手五指齊開,將這個口徑不足十三公分的小小茶碗捏在之間,慢慢托起與視線平行。


    這碗確實很有看頭。


    肥厚的外壁釉麵上隱現出一朵朵的星雲星辰的斑點。


    而在碗內的內壁,卻是出現了無數玉白色的光斑,在光斑的簇圍中,一團團耀眼炫目的藍黑色星斑光芒四溢,攝魂奪魄美出了天際。


    那些玉白光斑點襯托起藍黑色星斑,像極了顯微鏡下的細菌病毒,更像極了那最美星海中的萬千星辰。


    一星一世界,一目一宇宙。


    那種驚心動魄的美輪美奐,美得令人不忍褻瀆。


    茶幾對麵,德川閬人被金鋒嚇出一身冷汗之後注意力又集中到金鋒的臉上。


    可惜,無論他怎麽看,都無法讀出金鋒的所想。


    沉靜如山冷漠如冰的金鋒再換了一個姿勢,左手捏著小碗,右手逮著小碗沿口慢慢轉動。


    這個碗其實並不規整。


    腹壁內斜幅並不一致,敞口的口沿也不是最正規的圓。


    碗壁外部的施釉也是厚薄不一。


    這並不奇怪。


    所有的曜變天目碗的器形都不規整。無論是東瀛國的三隻和國內的兩隻殘器,在器形上都屬於不規整器。


    這種碗跟南宋各個官窯相比起來,那是不入流的。


    在南宋時代雖然偏安一隅,但那時候供給趙家皇室的瓷器依然是當時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曜變天目碗更不是像有些專家說的什麽出不了矅變就全部砸毀之類無稽之談。


    南宋那會天閩一代流行鬥茶,曜變天目碗其實就是鬥茶的工具。


    除了曜變天目碗之外,還有其他相當有名的建盞。如土豪、滴油、烏金、鷓鴣。


    蘇大胡子的“忽驚午盞兔毫斑,打作春甕鵝兒酒。”陸遊的“兔甌試玉塵,香色兩超勝。”


    還有黃黃庭堅的:“建安甕碗鷓鴣斑,穀簾水與月共色。”


    這些詩詞隻說明一個問題,那時候流行的是兔毫盞和鷓鴣斑建盞,而曜變天目碗並沒有進入到大師們的視線。


    以南宋那幫人不遜於兩晉脫衣服街上果奔的風流名仕、見到一個燈會就能寫下火樹銀花不夜天,一夜魚龍舞的揍性來說,如果見到著種碗中盛來一星海的珍寶,還不得寫上幾百首詩詞來讚美才怪。


    所以說,建盞在當時是很流行,但並沒有出現過曜變天目這類的碗。


    以至於到現在,神州各個地方挖了好些年,也就出來過兩件殘器。


    所以這東西,在當時來說就是絕品。


    這當口,金鋒忽然將天目碗捏在手裏,中指屈指一彈,耳朵聽著那厚厚重重沉沉的回音,心裏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


    跟著,金鋒將天目碗放在桌上,自顧自的點上煙輕聲說道:“看完了。謝謝。”


    “我該走了。


    啊!什麽?”


    “你又要走了麽?”


    德川閬人嘴裏忍不住叫出聲,燦燦的看著金鋒:“金副會長,您再坐會,請您再坐會。您覺得這個天目碗怎麽……怎麽樣?”


    “正仁親王馬上就到了。馬上。”


    金鋒輕描淡寫的說道:“不用了。我最恨的就是遲到的人。”


    嘴裏說著,金鋒挎上大包就要走:“德川先生,如果沒有再比曜變天目碗更好的東西,我,真的走了。”


    這話出來,德川老貨麵色淒苦,嘴巴張著幹癟癟的蠕動,就是叫不出半點聲音,急得不像話。


    眼看著金鋒已經到了門口穿好了鞋子,德川老貨一下子忍不住掙紮起來,大聲叫道:“金副會長,請您告訴我,這個碗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口氣說完這話,德川閬人似乎解決掉了一塊糾葛已久的心病,整個人輕鬆了不少,又充滿了關切和忐忑。


    那張老臉上的惶恐不安更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嗯!?”


    “德川先生這是想要請我做鑒定?是這個意思嗎?”


    德川閬人被金鋒一語戳破自己的想法,臉色一曬卻又無可奈何頹然無力的點頭。


    “真是稀奇了啊?”


    “堂堂東瀛十大收藏家、擁有神州文物數量第一淺間神社總本山也需要我來做鑒定?”


    這話頓時把德川閬人臊得來臉都沒了。卻是全身匍匐在地上,向金鋒深深拜伏。


    “請金副會長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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