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在空氣中彌漫,時不時有火花劈啪跳躍。粗大的雷電一擊即逝,但天地之力的餘威猶在。


    大師兄和小師弟一臉愕然,天雷宗眾弟子目瞪口呆。


    “四師兄也學會了天雷符了?”


    “看到了看到了,那麽粗的一道雷,快趕上我腰粗了。”


    “嘖嘖……好像比十師兄還厲害。”


    “何止十師兄啊,宗主用雷符的時候,好像都沒四師兄這道雷粗……”


    不少天雷宗弟子都議論紛紛,唯獨一直跟在郭尋身邊的人比較澹定。


    “切,這算什麽,四師兄早就會了。”


    “綠僵地皮見過沒有?照樣被四師兄一道雷給劈到。”


    “四師兄隻是不愛出風頭,本事一點都不差。”


    “內斂,不代表沒實力。哪像……反正不招搖……”


    普通弟子之間不像親傳那般壁壘分明,但少不得也有些比較。跟著大師兄的自有一份傲氣,使得四師兄帶著的弟子無形中低了一頭。但是郭尋這兩道雷下來,頓時是揚眉吐氣。


    “好,太好了。”大師兄的臉色難看的緊。


    倒不是聽到人議論什麽,現在他根本聽不到其他聲音。隻感覺一陣陣的雷音,就像有人在譏諷嘲笑。


    “好一個四師弟,師兄真是小瞧你了!”大師兄暗自咬牙,胸中怒火中燒。


    他是天雷宗的大師兄,宗主之下的第一人。以前有個小師弟不把他當回事,現在竟然連四師弟開始犯上了。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那道天雷符。


    無論郭尋是自己領悟,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僅憑這道天雷符,在宗門內的地位便可扶搖直上。


    小師弟雖然天賦驚人,但根基淺薄也沒有人緣。可是郭尋不一樣,資曆不比他淺。一旦生出什麽心思,威脅可比小師弟大的多。


    “大師兄,剛剛冒犯了。但切莫誤會……”郭尋很了解這位師兄,不想因為誤會再起爭端止住爭端便要出言解釋。隻是話還沒說上整句,便被黑衣青年打斷。


    “四師兄,你剛剛用的是天雷符?”黑衣青年眼睛瞪的老大,帶著驚訝和亢奮。


    “嗯。”郭尋沒有否認。


    “不對。”黑衣青年斷然否認,“哪怕是師父出手,用出來也不及你這一道。即便是天雷符,也不會是師父教的那種。”


    “你剛才用的那一道符,也和師父教的不完全相同。”郭尋隱晦的瞥了一眼老道士,繼續道,“來到齊國後有些奇遇,細微之處確有改變。但本質上沒變化,就是我天雷宗的天雷符。”


    黑衣青年上下打量郭尋,“四師兄,不是師弟說話直。隻是以你的悟性,即便能參透些道理,也達不到這種程度。你所說的奇遇,到底是什麽?”


    被無視的大師兄很是惱火,但一直忍著沒有發作。他對郭尋所謂的奇遇,也有很濃厚的興趣。


    郭尋老成穩住不說空話,更不像黑衣青年那樣輕狂。如果他說有,那就一定有。


    “等麵見宗主,自會說明。”郭尋委婉道,“但是在宗主到之前……”


    郭尋不是敝帚自珍,天雷符之事可大可小。且不說關乎宗門根本,有外傳的風險。光是眼前的危機,這一步就邁不過去。


    “如此處置倒也妥當,就依四師弟吧。”大師兄臉色好看了些。“天雷符乃是本門重器,確實有保密的需要。尤其是對宗門不忠之人,更要嚴密防範。”


    在大師兄的概念裏,天雷宗早晚都是他的,宗主傳授也不會藏私。郭尋將天雷符的秘密上交宗門,就等於交到了他的手裏。


    隻是通常大師兄滿意的事,小師弟都不會太滿意。


    “我與四師兄都是自行悟道,所用天雷符與本門已有不同。隻是交流一下,又有什麽關係。”黑衣青年看都沒看大師兄,隻對郭尋道,“四師兄,方才我可沒有藏著掖著,你現在又何必這般小氣。”


    “嘿,四師弟可不是小氣,隻是防範某些包藏禍心之徒罷了。”


    “四師兄,咱們換個地方說話,這裏有些吵……”


    眼見兩人又有吵起來的趨勢,郭尋心中是萬般無奈。


    這才是他不能說的主要原因。


    如果讓這兩個人掌握了天雷符技巧,隻怕第一時間就是拿對方練手。拉架還拉不過來,又怎可能給他們提供更厲害的武器。


    方才那兩道雷隻是驚到,遠達不到震懾的程度。現在甚至還成為了新的矛盾點,由此引發新的爭執。


    就在郭尋擔心這倆人再打起來,考慮要不要幹脆把這倆劈暈算了的時候,所有人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遠處來了一個道士。


    道士明明走的很慢,卻又以極快的速度靠近。從依稀看到的身影,似乎隻邁了三五步,就來到了眾人近前。


    道士一看就年紀非常大,至少有七八十歲的模樣。但又腰板挺直麵色紅潤,精氣神和年齡極不相符。


    見到這名道士,天雷宗眾人都是神態一變。不約而同的挺直了身子,做出拘謹恭敬的儀態。甚至包括大師兄和小師弟,都不再像之前那樣張揚桀驁。


    不是因為看出這道士多厲害,而是因為這道士的一身穿著。


    頭戴純陽巾,身穿黃法衣,斜背一柄銅錢劍。雖然看似風塵仆仆,可衣衫上卻無半點塵埃。


    如此裝扮氣度之人,天下隻有一家別無分號。


    “可是玄心正宗的朋友?”大師兄上前,拱手相問。


    “玄心正宗燕老驥,見過天雷宗的諸位。”道士笑嗬嗬的回禮,“觀閣下氣度,想必是親傳之一吧。”


    “正是……”大師兄很是驚喜,自報家門後也沒忘了捧一捧對方,“原來您就是燕老驥,玄心正宗三代弟子第一人。”


    “不敢不敢。”燕老驥道,“要是比較年紀,老朽可算是三代弟子中的頭一個。可若論起天賦修為,就遠不如師弟師妹嘍。”


    郭尋和黑衣青年也各自行禮問候,桀驁的小師弟也乖巧了許多。


    燕老驥,玄心正宗三代弟子,前燕國禮部尚書。


    茅山開山弟子四十九人,這一位最為年長。因為同時間入的門,所以三代弟子便默認以其為長。


    燕老驥入門前在朝堂混跡多年,又擔任禮部尚書的要職,很懂人情世故。保持謙遜,認真修行,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扶同門。包括現在這個名字都是後改的,就為時刻警醒自己。


    天雷宗這位大師兄自然不會這麽想,隻覺得與燕老驥一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以前混官場的肯定很看重資曆,年紀又大必然更注重長幼尊卑。交流了幾句之後,更是確認這一點。


    “你我相交不必這般客套,若是看得起老夫,叫一聲燕老哥即可。”燕老驥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大師兄聞聽此言則是如沐春風。


    “恭敬不如從命,就依燕老哥。”大師兄心情那叫一個舒暢,頗有些得意的瞥向郭尋等人。


    一眾弟子也是眼冒小星星,滿是對大師兄的敬仰。


    玄心正宗的三代首徒,竟然這般的謙虛。如此不難看出,天雷宗大師兄的地位。


    燕老驥顯然沒想那麽多,他專程過來有正事要說。


    “之前收到消息,僵屍向京城聚集。”燕老驥道,“聽聞這條消息,是天雷宗傳出來的。不知道是哪一位,老朽想見上一見。”


    大師兄下意識的瞥了眼郭尋,正被他那個小師弟糾纏。


    方才做了介紹,見過了禮,黑衣青年就拉著郭尋走遠了一些。


    對於這位小師弟而言,玄心正宗固然是高山仰止,但門下弟子與他無關。因為傳道授業必須宗主許可,門下弟子沒有那個資格。既然教不了他,自然就沒有用處。


    相對於燕老驥這位仙門高足,眼下遠不如郭尋更有價值。在大師兄和燕老驥說話的時候,正在那裏嘰嘰咕咕。


    換在其他時候,大師兄少不得發脾氣。可是放到現在,卻有些感謝這個不知輕重的小師弟。


    “燕老哥,借一步說話。”大師兄把燕老驥拉到一邊,並命令天雷宗弟子警戒。


    玄心正宗是仙門,天雷宗半個仙門。作為代表進行仙門之間的交流,自然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確實是我天雷宗門人查探到,源自於靖安城的一隻綠僵……”大師兄隱去郭尋的名字,將靖安城的事情交代了一下。若是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是他親眼目睹。


    “看來沒有錯了。”燕老驥表情凝重,“宗主親自下令,召集在齊國的門人,集體奔赴京城。”


    “你們也……”大師兄愣了下,連忙問道,“貴宗莫不是也查到什麽,何至於如此重視。”


    “接下來我們兩宗必要聯合,便在這裏一並告知吧。”燕老驥道,


    “現已基本查明,齊國境內的僵屍之亂,源頭正是來自京城。當初被滅掉的那支禁軍精銳,全部變成僵屍分散到各地。傳播屍毒禍亂四方,不斷的進行壯大。如果其中生出實力強勁的毛僵,便會轉回京城尋找所謂的僵屍王……”


    大師兄本來隻是彰顯身份,沒想過真有什麽大事。在兩大仙門麵前,就沒有過不去的門檻。可聽到燕老驥這番話,意識到自己想簡單了。


    “如此說來,那些僵屍在密謀什麽……”大師兄意識到了嚴重性。“如果隻是一群嗜血的怪物,清除幹淨不過是時間問題。但如果有什麽陰謀在裏麵,這件事可就嚴重了。”


    “不錯。”燕老驥道,“齊國京城有城皇鎮守,僵屍一直無法侵入城市。可僵屍的源頭卻在京城,這裏麵裏麵定有玄機。宗主已經言明,若是事不可為,他會親赴齊國。”


    “嘶……連他老人家都驚動了麽。”大師兄頓時心頭一淩。


    燕赤霞。


    自從玄心正宗開山之後,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已經久未入世。好多人都猜測其已經得道,去蓬來伴仙潛修了。


    “宗主有這個打算,但能不驚動他老人家自然最好。”燕老驥道,“貴宗的張宗主會親自過來,屆時以天雷宗為主,玄心正宗弟子全權配合……”


    燕老驥不是自作主張,全都是燕赤霞的意思。


    玄心正宗乃是世外宗門,從不介入世俗王朝之事。齊國的僵屍之亂迷霧重重,最後更直指京城重地。所以玄心正宗隻出力誅殺僵屍,其他的問題一概不理會。


    就合作問題簡單商議過後,大師兄當即對眾弟子宣布此事。


    “……事情就是這樣,大家都明白了吧。”大師兄交代完情況,眾人一片嘩然。相對於僵屍的所謂陰謀,更多是與玄心正宗合作的亢奮。


    號稱什麽兩大仙門,可實際上都心裏有數。黑衣青年不願意去套關係,其他人可不會那麽想。


    “還有一點,諸位師弟要記在心上。”大師兄又道,“此次兩大派聯手誅邪,錯綜複雜人員眾多。為了顧全大局,玄心正宗都讓咱們主導,咱們更不好落了下乘。凡事要聽號令,切不可自以為是。宗主不在的情況下,大小事都需報我知曉。當同心協力,共誅妖邪!”


    “大師兄放心,我等定當聽從。”


    “定不會給天雷宗丟人,大師兄您就放心吧。”


    “同心協力,共誅妖邪!


    ”


    天雷宗眾人紛紛表態。


    但大師兄說這些也不是為了他們,而是說給另外兩個人聽的。


    “四師弟,十師弟,剛才我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嗎?”


    “記得,大師兄放心。”郭尋中規中矩的答複。


    黑衣青年本來不想搭理,看在燕老驥在邊上站著,才勉強嗯了一聲,算是給點麵子。


    “東張西望的,一點規矩都沒。”大師兄瞪了一眼,轉頭對燕老驥抱歉道,“我師弟不是很懂規矩,還望燕老哥不要見怪……”


    大師兄看似說黑衣青年,實則連郭尋一起繞了進去。言語間打壓一下,由此借燕老驥的虎皮。如此即便郭尋真把天雷符交上去,師父也得考慮玄心正宗的因素,不會影響他在門裏的地位。


    隻是大師兄心機玩的挺深,燕老驥卻根本沒搭理他。


    不是選擇性的無視,而是顧不上他了。


    “這個道士……”


    燕老驥的兩隻眼睛,死死的落在老道士身上。


    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到,大師兄和兩個師弟說話,他才下意識的撇了一眼。可就這一眼,差點沒咬到舌頭。


    燕老驥沒有看出老道士的真身,他看到的模樣和其他人沒區別。但是其他人看不到的一些東西,他卻是可以看到的。


    思路客


    頭頂霞光,腳踏雲氣,一道仙靈之氣,從天靈直貫天地。


    “望氣術?”


    老道士注意到燕老驥的目光,眼神一片恍然,“雖然修為淺薄,但在紅塵曆練。能悟得此術,該是緣法。”


    望氣術對修為沒有硬性要求,看不透本相卻可看到人的氣運。蘇青若是刻意隱藏,自然不會被看出。但這具化身隻是一念,才被燕老驥看來出來。


    “天機不可泄露。”蘇青不想泄露身份,輕聲傳音入密。


    燕老驥哆嗦了一下,眼神連忙移開。心中湧出的強烈情緒,幾乎讓心髒停止跳動。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隻覺得嗖嗖的過涼氣,說不上是敬畏還是興奮。


    看沒看透已經不重要了,是什麽人顯而易見。


    “燕老哥?燕老哥?”燕老哥在那激動,忽略了大師兄。大師兄喊了好幾聲,才愣愣的回過頭。


    “啊?”


    看著燕老驥後知後覺的模樣,大師兄又憋屈又尷尬。當著這麽多師弟的麵,剛剛才很有氣勢的訓完話,就來這麽一出。如果是門中弟子,少不得又要發作。隻是玄心正宗的人,他沒有那個膽子。


    “老哥在看什麽?”大師兄咳嗽了一下,準備把這點尷尬掩飾過去。


    “哦,看到一位……一位道友。”燕老驥不敢說出對方身份,也不敢不尊敬。


    大師兄撇了眼,笑道:“噢,你說那個啊,和我師弟一起來的。一個江湖術士,不上台麵,老哥不必在意。”


    燕老驥眉毛挑了一下,複雜的表情漸漸變的平靜。兩隻眼睛看著大師兄,好像死人一樣沒有神采。


    “老哥?”大師兄不解,“怎麽了?”


    “哦,沒什麽。”燕老驥笑了笑,探身貼近大師兄的耳朵,特別平靜的說了一句話。


    “若非看在你師父的麵上,現在就宰了你。”


    ……


    客與友祖有淵源,未知而識。言訓弘道,教詔而知之。客甚喜,大宴。曰,汝父顏麵,當宰牲以慶。


    《青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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