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落下最後一子,起身行至窗邊,眺望著天邊的浮雲,樓下嘈雜的街麵上,是熙來攘往的行人。


    聽聞高灝傷得很重,眼瞅日子一天天過去,卻始終未能查明墜馬一事的幕後真凶。


    如此,高灝豈能心安?又怎麽不會怒火震天?


    皇帝震怒,下麵人自是心驚膽顫,隻想盡快找出真凶。


    可獄中的兩人死得實在蹊蹺,相關線索又指向南陽王。


    那日,高浚冒著偌大的風險來梅林找自己,也的確是道盡途窮的無奈之舉。


    高灝本就因高永晟叛國一事對高浚心生猜忌,借著醉酒當眾掌摑警告,偏此事沒過多久,又生出墜馬一事,很難不令人懷疑是高浚懷恨在心,有意報複。


    至於高浚,隻要中間動動手腳,他定然以為高灝是要借著此事,對他趕盡殺絕。


    高浚為博一線生機,必然會想到被高灝利用完便拋之一邊、從太後降為皇後的自己……


    當然,他也並非隻有自己一個選擇,陸晚迎便是他的下家。


    高浚找到陸晚迎,勸其放手一博。


    欲趁皇帝重傷之時,弑君奪權,並承諾事成後,支持陸晚迎擁護三皇子高子宏登基。


    陸晚迎遲疑過後,還是應了。


    於是,兩人借著高浚進宮探望皇帝的機會,在暗中秘密部署,幸而一切順利。


    可就在高浚以為大事將成之際,陸晚迎毫無預兆地臨陣倒戈。


    本該傷得起不來的人,竟好端端地從龍榻上坐起身。


    高浚當晚被誅殺。


    梁婠的視線,緩緩落在街麵上。


    “阿婠?”


    身後的驚訝聲打斷梁婠的思緒。


    王庭樾進來時,看到直挺挺守在門口的兩個陌生麵孔有些意外,等再瞧見門內的人,更是吃了一驚。


    聽到人聲,梁婠回過頭,衝來人笑了下。


    “你,你怎會出宮?”王庭樾三步並作兩步,臉上焦急得不行:“你是如何出宮的?這麽出來若是被人發現可怎麽辦?”


    “要我說啊,那見不得人的去處,既然好不容易出來,就別回去了,反正現在那裏頭也不缺你。”


    尾隨王庭樾進來的是宋檀,他不像王庭樾這麽緊張,反倒是滿臉不在乎。


    “好好的臨朝太後竟淪落成帶發修行的前朝皇後,你看看,要寵沒寵、要權沒權,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


    他一頓,像想起什麽似的,歎道:“不過,如今能全須全尾地從那裏頭出來也算上天保佑。”


    他劈裏啪啦說著,旁邊的王庭樾壓根插不上話。


    梁婠無奈笑笑,卻見宋檀盯著她的眼神一下變得怪異,“剛剛你進門時,我就覺得哪裏不對,現在細細一瞧才發現,你這頭發怎麽,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梁婠不介意地笑笑:“先前剪得狠了些,再過段時間長長就好了。”


    “現在誰若再敢在我麵前說你是什麽第一綺姝,我非得勸他去看看眼睛,他要是沒錢,我掏錢都得給他治好了。”宋檀不無嫌棄瞅她一眼,微微一歎,也不再多言。


    梁婠笑著連連點頭:“那是那是,您現在財大氣粗,搞不好日後我還得靠你賞口飯吃。”


    她本是半真半假開著玩笑,誰想聽話的兩人瞬間變了臉色。


    梁婠也不看他們,先去將門關上,才回身道:“你們也知道我出來一趟不容易,咱們就長話短說吧。”


    王庭樾與宋檀對視一眼,隻好點頭。


    幾人落座後,梁婠率先看向王庭樾。


    “我是從密道出來的,很隱蔽,無人知曉。”


    王庭樾心知外頭守著的兩人是她的暗衛無疑了。


    梁婠又道:“每次讓你進宮擔著不少風險,如今我這般出來倒是方便些。”


    王庭樾心裏也清楚,鏡殿就算再偏僻,也少不得需要公羊敬的遮掩。


    梁婠說起正事:“你可見到斛律將軍?”


    王庭樾眸光一暗,歎息:“正想明日進宮同你說此事。”


    見他這個表情,梁婠心頭浮起不好的預感。“怎麽了?”


    “斛律將軍已經過世了。”


    梁婠心一沉:“過,過世了?”


    王庭樾歎一聲,道:“等我趕去伍陽才知斛律將軍已纏綿病榻多日,我將你的信送給他,他看完後,沉默許久,隻垂淚歎氣,說是辜負了先帝臨終所托,讓奸人當道,還……為了護住他們這些無用之臣,還累得太後自損清譽……”


    梁婠默默垂下眼。


    當日,若不任由高灝毀了自己的聲譽,他又怎會先留著斛律啟光?


    梁婠心頭泛酸,斛律啟光已是晉鄴朝堂上所剩無幾的清流。


    可如今,這最後的清流也沒了。


    梁婠沉默片刻,低低一歎,又問:“他的家人呢?”


    王庭樾道:“已按先前所說,上奏請求辭官回鄉,明日消息就能送進宮。”


    梁婠想了想,抬眸道:“你帶個消息給他。”


    王庭樾愣了愣,隨即又了然,道:“其實,斛律將軍過世的當日,我便命人送了消息。”


    梁婠輕輕應一聲。


    宋檀不知兩人在打什麽啞謎,剛要開口詢問,卻見梁婠遞過來兩隻小白瓶。


    “明日將它們交給孫良平後,你便也離開晉鄴去找宋棉吧。”


    宋棉已先一步去了周國。


    宋檀接過瓶子,看她:“你呢?”


    梁婠麵上笑著:“再怎麽落魄,也還是文宣皇後,自然得回那裏頭去。”


    王庭樾蹙起眉,欲言又止。


    宋檀也不接梁婠的話,隻掂了掂手中的小白瓶:“依我看,這東西並非一般的香薰吧?你為何大費周章借我的手交給孫良平?”


    梁婠笑了笑。


    宋檀跟著蘭陵公主時,曾在廣平王高浥的府上,見過彼時身為婁氏門客的孫良平。


    說起來,他們竟還有些交情。


    這也是梁婠再次回到晉鄴後才知悉的。


    當年,孫良平與陸穎有私,陸穎還曾懷過他的孩子。


    作為婁驍與陸穎之女的廣平王妃婁雲楚,深知孫良平打得什麽主意,自是對他深惡痛絕。


    陸穎誤食紅花落胎而死後。


    婁雲楚自然而然將陸穎的死算在孫良平的頭上,勢必要讓他拿命償還才肯罷休。


    失了靠山的孫良平,整日東躲西藏,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在藥鋪見到了宋檀。


    宋檀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拿了錢財接濟他。


    不想等這個孫良平再來藥鋪找宋檀時,碰巧遇見義興公主府上來買藥材的家奴。


    也從藥鋪知曉,義興公主有咳血症。


    再後來,孫良平便攀上了義興公主。


    現在整個齊國無人不知,孫良平可是主上與皇後跟前新晉的大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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