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苦著一張臉的馬廄老板道別後,布蘭迪久違地以勝利者的姿態踏上歸程,這段時間確實把他給憋屈壞了,一場成功占據上風的交易算是對他個人自信心的一次不錯的康複訓練。


    路過屠夫的攤位,見上麵掛著的各類新鮮肉品,布蘭迪腦海中突然有了個點子。


    他緩緩踱步,走到屠夫攤前,屠夫專心地在砧板上切著肉,斷筋碎骨的聲音在布蘭迪這個手上已經有了不少人命的人聽起來很是上頭。


    布蘭迪的到來並沒有讓屠夫抬起頭來,他一邊專心切肉,一邊說:「歡迎光臨,客人,請問你想來點什麽?我這新進了不少質量上乘的好牛肉,有興趣看看嗎?」


    布蘭迪一邊專心觀察著屠夫攤位上擺放的各類鮮肉,一邊問:「牛肉怎麽賣的?」


    「10美分一磅,相信我,先生,這個價格很公道,」屠夫將剁好的肉收拾好,抬起頭來,看見布蘭迪的臉,立刻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芒尼先生,您可真是稀客啊,我還以為今天依舊會是羅斯小姐過來呢。」


    布蘭迪借住在瑪蒂家裏養傷,現在在瓦倫丁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所以,布蘭迪也沒有去問屠夫為什麽知道這件家喻戶曉的家務事,隻是說:「剛剛在馬廄那邊看了馬,你這不是離得近嘛,順便過來看看。你剛才說,牛肉一磅10美分,對嗎?」


    「是的,芒尼先生,」屠夫憨厚地笑了笑,說,「不過我這裏可是小本經營,一律不還價的,您可不能像剛才跟老卡森還價那樣和我還價啊。」


    方才布蘭迪跟馬廄老板砍價的場麵,屠夫在旁邊可是看得真真的,饒是他隻是一個旁聽者,聽得都是汗如雨下,他非常確信,要是讓他來麵對布蘭迪的這番話術,那麽和布蘭迪做的每一筆生意,他必然都是一分錢也賺不到。


    布蘭迪聞言一笑,將一枚50美分的硬幣拋到屠夫麵前,屠夫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它,布蘭迪說:「放心吧,幾美分的價格也沒什麽我發揮的餘地啊,按我給你的錢切幾磅上等的牛排肉啊。」


    屠夫一把將硬幣握在手中,張開手,看著這枚在陰影下仍熠熠生輝的硬幣,再次露出憨厚的笑容,一邊把已經擼起來的袖子再擼高了些,一邊說:「好嘞,您稍等片刻,肉馬上就好~」


    不多時,五磅新鮮的牛排肉便被屠夫打包好了送到布蘭迪麵前。


    布蘭迪看了看意料之外的妥帖包裝,微微一笑,說:「你這店麵雖然小,服務倒是挺周到嘛。」


    屠夫拍了拍自己緊實的胸肌,笑道:「那當然,我這裏可是方圓幾十英裏都有名的。」


    其實,屠夫隻有在對待布蘭迪時才會這樣,麵對其他客人基本上都是冷言冷語,隻有對瑪蒂這樣的小孩子略微有些好臉色,而此時,他嘴上吹噓著自己的周到服務,其實心裏想的是「感謝你不殺之恩」之類的話。


    「對了,再問你些事兒,」布蘭迪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我想弄一些質量好些的油,你這有現貨嗎?」


    屠夫這下麵露難色,說:「您要說油,我這確實有,不過都是我用動物脂肪粗煉出來的,我可以說它新鮮,但要說質量,我可不敢誇口。」


    說到這裏,屠夫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說:「啊,對了,我想起來了,隔壁雜貨鋪的老板喜歡橄欖油,聽說他最近剛從加利福尼亞搞到一批質量不錯的橄欖油,準備留著自己享用,您要是有意,不如去他那裏碰碰運氣。」


    布蘭迪看了眼雜貨鋪的簡陋門麵,回過頭來,就像閑話家常一般地說:「行,那我就去看看,你先忙著吧啊。」


    屠夫立刻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說:「好嘞,您慢走!」


    推開雜貨鋪的店門,布蘭迪立刻受到了雜貨


    鋪老板的熱情歡迎:「啊,歡迎您,芒尼先生,真是好久不見了,您想要些什麽?我這應有盡有。」


    布蘭迪習慣性地扶了扶帽沿回敬老板的歡迎,在店裏轉悠了幾圈後,拿了些雞蛋、澱粉,以及一些調料,放在櫃台上。


    「20美分,先生,」老板微笑著看了一眼,說,「您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布蘭迪看了看老板,說:「你這家店果真應有盡有嗎?」


    老板的笑容中有著些許自豪和得意:「當然,芒尼先生,您也不是第一次光臨我這裏了,我可以很自信地說,無論您想要什麽,都能在我這個小店裏找到。」


    「那也就是說,我想要一些加利福尼亞產的優質橄欖油,也是可以做到的咯?」布蘭迪一臉微笑地問道。


    雜貨鋪老板聞言,立刻警覺了起來,說:「您在說什麽啊,我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呢?」


    布蘭迪笑了笑,說:「行啦,老板,你也不必跟我打馬虎眼,我既然敢說這個話,自然是有準確的消息來源的,你就給個準話,賣,還是不賣?」


    雜貨鋪老板見沒法躲過去,隻好硬著頭皮說:「不好意思,芒尼先生,這是非賣品。」


    「啊,那看來你確實有了?」布蘭迪笑了,說,「放心,我也不白要你的,我隻要一瓶的量,而且,不管你以什麽價格購入的這些橄欖油,我都以高出那個價格25%的價格購買,你看如何?」


    「實在抱歉,芒尼先生,這不是錢的事。」雜貨鋪老板的口風似乎很硬。


    「50%。」布蘭迪麵無表情地加價。


    「芒尼先生……」


    「75%。」


    「唉……」雜貨鋪老板終於歎了口氣,說,「總共3美元65美分,芒尼先生。」


    當老板拿出那瓶澄澈的液體時,布蘭迪看得出來老板的不舍,因為他幾乎已經把肉疼寫在臉上了,想想也能理解,在橄欖油還沒有被普及到美國普通民眾餐桌的這個時代,想要搞到這樣一瓶橄欖油有多麽不易,盡管布蘭迪花費了超出一般市價的錢買走了它,但是有些損失,確實不是錢能彌補的。


    家中,小瑪蒂正在忙活著給家裏的爐子生火,看樣子是準備把昨天吃剩下的燉豆子重新熱一熱,聽見門口的動靜,瑪蒂跑出來看了一眼,見布蘭迪大包小包地提著東西進來,挑了挑眉毛,本來想說些什麽,似是突然想到自己和這個男人仍舊是在慪氣的階段,於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拐過頭繼續幹自己沒幹完的事情。


    看著這個全憑著記憶和一口早就所剩無幾的怨氣接著跟他慪氣的小姑娘,布蘭迪無奈地笑了笑,對著她的背影說:「先別急著生火,瑪蒂,今天我來做飯,可能需要些時間準備。」


    瑪蒂倒是沒有什麽抗拒的意思,隻是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其中的意思很明顯:「你也會做飯?」


    布蘭迪微微一笑,向她展示了一下剛剛購買的食材,說:「試試看有什麽不好呢?反正也是我花錢,不是嗎?」


    瑪蒂本來很想說,如果出了問題,遭殃的可是她家的廚房,但她可沒有能力單靠眼神來表達這麽複雜的含義,而且,她現在依舊不想和布蘭迪說話,於是,她隻好瞪了布蘭迪一眼,把廚房讓了出來。


    「放心吧,瑪蒂,我對我的廚藝還算有些自信的,」布蘭迪一邊將雙手洗幹淨,一邊說,「哦,對了,可以麻煩你在我需要的時候幫我生火嗎?這是我唯一不擅長的事,為了你家廚房的安全,我想這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吧?」


    瑪蒂白了布蘭迪一眼,心裏對於布蘭迪的廚藝越發不信任,但是,她依舊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很明顯,對於布蘭迪到底想做什麽,她還是很好奇。


    似乎是見瑪


    蒂沒有明確的反對意思,布蘭迪便不再管她,徑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瑪蒂此時剛好無事可做,按照她的本性,她自然是要在旁邊圍觀的,但礙於那點小小的自尊,她隻能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還把頭刻意地別到一旁,防止自己的視野中出現廚房和布蘭迪的一點影子。


    一開始,隻是一些鍋碗瓢盆的叮叮當當聲,瑪蒂真的很好奇布蘭迪要做什麽,因為在她的意識裏,做飯是不需要這麽大的動靜的。


    不過很快,鍋碗瓢盆的騷動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短暫的沉默,說它短暫,其實在瑪蒂的個人感覺中,那比一年還要漫長,她是個好奇心強烈的姑娘,要是好奇心沒有及時被滿足,她的智商就會在短時間內急劇下降。


    「瑪蒂,生火!」


    這一聲喊仿佛一株屬於溺水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瑪蒂就像屁股上安了彈簧似的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從茶幾上拿起火柴,跑進廚房,蹲到爐灶前開始生火。


    等她站起來時,她發現廚房裏的陳設讓她覺得有些陌生,至少她做飯從來沒有用到那麽多的碗盆,用鹽、白胡椒粉等調料醃製的牛排肉,打得金黃澄澈的蛋液,以及放在一旁的澱粉和麵包糠,就好像是雜貨鋪老板把貨品一件件擺在貨架上一樣規整。


    「你這是要做什麽呀?」瑪蒂終於忍不住了,問出這樣一句話。


    「啊,我的小啞巴姑娘終於說話了,」布蘭迪微微一笑,一邊將眼色澄明的橄欖油倒進鍋中,一邊說,「想知道我要做什麽?呆在這看看不就知道了。」


    「哼,你可別把我家的廚房炸了就行。」瑪蒂現在就像隻嘴硬的小鴨子,她偏過頭,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布蘭迪先在自己醃製好的牛排肉包裹上蛋液、澱粉和麵包糠,待到橄欖油的香氣從鍋中飄出時,他便開始將切成小塊的牛排肉放進鍋中開始烹炸,很快,油炸出來的肉香便氤氳在整間廚房裏,很快便蔓延到了整間屋子。


    瑪蒂其實一直都沒走,在鍋裏飄出橄欖油的香味時,她就像沒見過世麵的小孩第一次觀看馬戲表演一樣,瞪著一對充滿驚訝的藍眼睛看著布蘭迪將一塊塊裹著蛋液、澱粉和麵包糠的牛排肉烤至金黃。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牛排還可以這樣做,以往家裏還富裕時,她吃過很多次牛排,隻不過做法都很傳統,和布蘭迪所用的油炸法完全不一樣。


    很快,兩盤色澤金黃,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的炸牛排便被布蘭迪端上了桌,趁著瑪蒂熄滅爐灶火的功夫,又倒了兩杯溫熱的咖啡,並且很貼心地在瑪蒂的那杯裏加了一塊方糖,雖然清貧的生活讓瑪蒂的口味並沒有太多的講究,但是布蘭迪知道,加了一塊方糖的咖啡,是這個小姑娘最喜歡的。


    等瑪蒂忙活完後,布蘭迪已經坐在桌前,他邀請她說:「來,嚐嚐看,我已經很久沒有做菜了,手法生疏了不少,希望不會太影響口感。」


    瑪蒂坐下的動作並沒有布蘭迪想象中那麽迫不及待,因為她依舊在外界的誘惑和自己心中早已經脆弱不堪的小小自尊之間糾結,但當她的牙齒輕輕咬碎了牛排酥脆的外皮,觸及到它鮮嫩的內在,那最後一點糾結也如摧枯拉朽般被摧毀。


    看著已經完全不顧淑女形象狼吞虎咽的瑪蒂,布蘭迪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終於化解了之前的那點小小矛盾。


    畢竟,再難搞的孩子終究也隻是個孩子,女人具體會喜歡什麽,也許很難找到可以提供參考的範例,但是孩子,尤其是這個普通人家基本缺衣少食的時代下的孩子,他們所喜愛的東西其實都差不多。


    之前布蘭迪在怎麽討好小姑娘這一點上糾結了很久,其實是陷入了一個誤區,由於瑪蒂遠超年齡的成熟,他向來是把她當成一個年輕女人而非一個十歲左右


    的孩子來對待,而在他出門走了這麽一趟之後,也許是見到了呆在屋裏見不到的風光,也許是腦海中突然的靈感閃現,思考的角度一遍,正確的攻略答案便盡在眼前了。


    至於他的廚藝,都是在上輩子的獨身生活中一點點曆練出來的,畢竟,一個獨自生活的現代人,在既不想靠又貴又不健康的外賣過活,又不想拿方便麵裹腹的情況下,一點點訓練自己做飯的本領是找個會做飯的對象以外唯一的方法了。


    你問他為什麽不直接找個會做飯的好姑娘做自己的對象?嗬嗬,別做夢了,這個年頭,想要找一個心甘情願為你做飯的女孩,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與其做這種無用功,不如沉下心來好好修煉自己,試著找一個自己願意當作公主來寵的姑娘,可惜,上輩子二十餘載的生命中,路過的女孩不少,但真正合他心意的,一個都沒有。


    布蘭迪將自己的作品放入嘴裏細細品嚐,略微皺了皺眉頭。肉質略微有些老,雖然無傷大雅,但是終歸是他有失水準的體現;橄欖油放得略微有點多,所以口感有些膩。


    布蘭迪隻吃了兩塊,便放下了刀叉。在做飯方麵,對於自己不認可的作品,他從來都很苛刻。


    但是,當他看見瑪蒂毫無淑女風範的吃相時,他突然覺得,隻要出自自己之手的作品獲得了別人的認可,哪怕隻有一個人,它都是成功的。


    布蘭迪微笑著看著瑪蒂,就像看著自己的妹妹,說:「怎麽樣?不生氣了吧?」


    瑪蒂放下刀叉,喝了一大口咖啡,嘴巴才略微有了些說話的餘地。


    「姑且原諒你,」她一邊撒氣似的用刀叉切割著牛排肉,一邊說,「但是,如果你下次還把自己至於沒法解決的危險之中,我還是會生氣的。」


    「好好好,我答應你,不會再那樣了。」布蘭迪不甚在意地敷衍道。


    反正等他養好了傷,自己和這個小姑娘的交集估計也就到此為止了,以後的事情,也輪不到她來操心,隻不過現在,和這個小姑娘把關係搞好,有利於自己養傷生活中的身心愉悅。


    「對了,你這個牛排是怎麽做的啊?」


    「想學啊?我教你啊。」


    「真的嗎?」


    「這還能有什麽假的?」


    落日西沉,燈火與星光漸明,每一個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普通家庭,就這樣在和家人或平常或溫馨或雞飛狗跳的交流中,緩慢悠然地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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