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迪看了眼薑戈手中那把已經進入擊發狀態的勒馬特左輪手槍,笑了笑,說:“薑戈先生,我記得我們競賽的規則中,有一條是不得傷害比賽雙方的人身安全,不是嗎?”


    “是有這麽一條,”薑戈漫不經心地說,“但是在我的理解中,隻要沒有一槍掀了你的頭蓋骨,都算是沒有傷害你的人身安全,就像你剛才沒有打死那個假藥販子,送到治安官那裏依舊算活捉的一樣。”


    “你tm可真是個理解鬼才。”布蘭迪內心腹誹著。


    布蘭迪隨即有些疑惑地問:“你是怎麽這麽快找到這裏的?”


    “你離開瓦倫丁後的十五分鍾後,我也出發了,就在後麵不遠不近地跟著你,”薑戈說,“當然,還要感謝你那一槍,讓我確定了你的位置,不然,我也隻能知道一個大概的範圍。”


    “該死,托大了。”布蘭迪有些懊惱。


    他本以為自己占據著情報上的製高點就可以穩贏此局,但薑戈當即用資深賞金獵人的豐富經驗為他上了一課,直接使他陷入了無法翻身的境地,如果現在不是二人之間正在進行有一定規則限製的賞金對決,薑戈本人也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性格,布蘭迪估計這會兒已經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冰涼屍體了。


    “好吧好吧,這局算你贏了,”布蘭迪無奈地笑笑,“不過這個犯人已經被我打傷了,他年紀不小,再折騰一趟我怕他受不了,不如就讓他待在我的馬上,我們一起回去。”


    “記住,孩子,賞金獵人不需要對犯人有過多的憐憫,”薑戈說,“而且,你也不要覺得那點小小的伎倆可以在我麵前玩弄。”


    “你別忘記,通緝令上要求把活的帶回去,”布蘭迪指了指本尼迪克特?奧爾布賴特花白的發須和他小腿上的槍傷,說,“路上要是他撐不住,你不但拿不到錢,而且還要算我贏,你還得倒給我錢,你考慮考慮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再想想我的提議是否具有合理性吧。”


    薑戈看了看布蘭迪馬背上的那個正在痛苦呻吟的老人,知道布蘭迪所言不虛,布蘭迪的提議雖然具有相當程度的危險性,但是對於他本人似乎也更有好處。


    如果用來自古老東方的說法,這其實就是陽謀,迫使對方不得不做出符合自己預期的選擇,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薑戈並不知道這個概念,但是他也不會蠢到什麽準備都不做就接受這個條件。他用槍比劃了一下,說:“把你的武器都交到我這來。”


    布蘭迪愣了愣,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防止你耍花招,”薑戈的槍口依舊對準布蘭迪,“我允許你和我一起把犯人運送回鎮上,但前提是你必須在我的掌控之內,知足吧,如果以往我遇到這種情況,除了收武器,還得戴銬子呢。”


    布蘭迪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做。


    “如果你不接受我的提議,也沒關係,”薑戈又說,“大不了我們把馬換一下,反正也折騰不到那個老家夥,不是嗎?而且,我完全也可以直接打殘你,然後再把老頭帶回去,不過那樣你肯定是不樂意的吧?”


    “好吧,好吧,”布蘭迪有些無奈,從腰間掏出左輪手槍遞到薑戈手上,“我把槍交給你就是了。”


    “還有馬鞍上的。”薑戈努努嘴,說。


    “大哥,你好歹讓我留一把槍防身啊。”布蘭迪哭喪著臉。


    “少廢話。”薑戈絲毫不拖泥帶水,手中的大口徑勒馬特左輪手槍被他輕輕扣下一半槍機,隻要他再用一點點力,這把看上去十米之內甚至可以直接把人臉打得血肉模糊的大槍就會進入隨時待命的擊發狀態。


    “好吧,好吧,你別激動,我這就把槍給你,滿意了吧?”布蘭迪無奈,隻好照做,把放在馬鞍上的卡賓連發步槍拿下來遞給薑戈。


    薑戈這才滿意,他把槍在馬鞍上安置好,撥轉馬頭,說:“走吧,是時候讓這個假藥販子認罪伏法了。”


    布蘭迪看著薑戈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一躍上馬,大驪馬蹄輕快,不一會兒就趕上了薑戈的那匹淺栗色匈牙利混血馬。


    “唉,真是出師不利啊,”布蘭迪感歎道,“我還以為今天運氣是站在我這邊的呢。”


    “從來沒有什麽運氣,隻有能夠應對一切複雜情況的經驗和應變能力。”薑戈在馬背上搖搖晃晃,語氣中帶著獨屬於勝利者的好整以暇。


    布蘭迪撓撓後腦勺,問道:“薑戈先生,冒昧地問一下,您從事這個行當多久了?”


    薑戈想了想,說:“一年多吧,不算很長。”


    “舒爾茨先生也是嗎?”布蘭迪問。


    “不,他比我要早得多,”薑戈回答道,“換句話說,他算得上是我的導師,不過我們平時更像朋友。”


    “那看來您其實也和我一樣算是半路出家咯?”布蘭迪說,“在成為賞金獵人之前,您是做什麽的?”


    “小子,你想知道我對你的建議嗎?”薑戈很突兀地中斷了這個話題,說。


    “我洗耳恭聽,薑戈先生。”布蘭迪說。


    “在探聽別人的八卦之前,先要做到不讓自己陷入危局,”薑戈說話間,已經握住了腰間一把左輪手槍的槍柄,“你集中精神,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


    布蘭迪見薑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也緊張起來。他屏息凝神,緩緩閉眼,少頃,雙眼睜開,在他的視野中,世界蒙上了一層色彩,那顏色仿佛晴朗的藍天。


    布蘭迪四下一望,便注意到在道路兩旁的灌木裏和樹木的軀幹後,影影綽綽地藏著不少手握連發步槍或者左輪手槍的身影,那些身影盡力躲避著布蘭迪的目光,但這是徒勞的,因為他們隻要有所動作,都逃不過布蘭迪的那雙眼睛。


    “看來你已經注意到了,”薑戈壓低聲音,說,“不要太緊張,保持著之前的悠閑狀態就行。”


    布蘭迪也壓低了聲音,說:“這些人什麽時候出現在這的?”


    “我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陸陸續續就位了,”薑戈說,“我本以為這些人是衝我來的,結果我經過他們的埋伏區時,他們並沒有動手,而現在,他們似乎快按捺不住了,看樣子是衝你來的。”


    “衝我來的?”布蘭迪有些疑惑,他來這還不到半個月,按道理說不應該被誰刻意針對。


    但他隨即便想到了之前在大地之心的遭遇和自己黃雀在後的操作,以及事後在瓦倫丁附近自己擊斃的幾個鬼鬼祟祟的家夥,心裏立刻有了數。


    “原來是他們。”布蘭迪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看來你惹到了不得了的幫派啊,”薑戈輕輕扳下了手中左輪手槍的槍機,說,“你準備怎麽辦?”


    “你待會兒把我的手槍扔給我,我的其他裝備,還有我的馬,這個犯人,都交給你帶回去,”布蘭迪說,“這算是我和這些人的私人恩怨,我不想牽扯無關人士。”


    “牽扯與否,我覺得你說得不算,得看他們願不願意了,”薑戈四下查看了一番情況,突然開始低聲倒數,“三,二,一,接槍!”


    話音剛落,原本屬於弗拉科?埃爾南德斯的那把左輪手槍在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拋物線,布蘭迪伸手把槍穩穩拿在手裏。


    與此同時,槍聲大作,無數子彈尖嘯著向著布蘭迪和薑戈激射而來。


    二人立刻做出反應,身子一歪,便從馬背上骨碌碌滾下來,躲開了宛如雨點一樣的子彈,兩匹馬被槍聲驚嚇,嘶鳴著逃遁而去,馬背上隻留下被結結實實捆著的本尼迪克特?奧爾布賴特,他高喊著救命,想要尋求幫助,但很可惜,現在沒人有閑心在乎他的死活了。


    布蘭迪和薑戈滾到馬下,兩人一人一側,開始依靠樹木的軀幹和低矮的灌木作為掩體展開反擊,隱藏在道路兩旁的敵人的攻勢也開始被分化,作為主要目標的布蘭迪肩上的壓力大減。


    薑戈的槍法很好,盡管對方有著很影響視野的掩體作為倚仗,他依舊可以做到每一槍都不落空,而且他手中特製的大口徑勒馬特左輪手槍威力奇大,造成的傷害比一般的單動式左輪手槍強了將近一倍,被他擊中的人,最輕的也是胳膊或者是腿被打得血肉模糊,幾乎要折斷。


    布蘭迪擁有死神之眼,這個能力還有一個附帶的作用,就是可以幫助使用者將視野中的敵人和環境分割開,幫助使用者更好地確認敵人的位置,所以,盡管布蘭迪不太適應當前的戰鬥環境,他依舊可以準確地找到敵人隱藏的位置,並在對方開槍之前先手擊斃他們。


    槍聲在這一帶持續了不到十分鍾,當薑戈撲倒一個人,並用勒馬特左輪手槍中的那發霰彈槍子彈把那人的腦袋轟碎後,這片區域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這些埋伏者扔下了十幾具同伴的屍體,四散而逃。


    布蘭迪一手拿著左輪手槍,一手提著短噴,氣喘籲籲地從另一邊的林子裏出來,喊道:“那幫懦夫跑了!”


    “沒錯,”薑戈站起身,說,“我還以為能把他們都留下呢。”


    “很正常,這幫人從來都是這樣,戰鬥的時候不一定有多厲害,但跑路向來是一個比一個快,”布蘭迪一邊挖苦著這些埋伏者,一邊把槍插回腰間的槍套,他轉過頭,看見薑戈的注意力集中在他手裏的短噴上,微微一笑,說,“你不在乎我的死活,我總該留個心眼兒,不是嗎?”


    原來,布蘭迪之前並沒有把自己所有的武器裝備全部上交,而是留下來放在馬鞍袋裏的短管霰彈槍以備不時之需。


    “嗬,精明的小子,”薑戈笑了笑,問道,“你是怎麽惹上這些家夥的?”


    “不知道你聽說過科爾姆?奧德裏斯科和奧德裏斯科幫沒有?”


    “略有耳聞,那些愛爾蘭人在大地之心地區似乎有著不小的勢力,你是說,這些人是奧德裏斯科的人?”


    “沒錯,我想來想去,也隻有科爾姆?奧德裏斯科這個老東西會專門安排人手來埋伏我。”


    “你做什麽了?值得他對你這麽上心?”


    “哦,這個就說來話長了,簡單來講,我毀了他的一次完美的劫馬車車隊的計劃……”


    二人一邊交談著,一邊吹響了口哨,呼喚自己的馬匹,兩匹馬剛才雖然被密集的槍聲驚嚇,但並沒有跑多遠,所以,沒過多久,兩匹馬就嘶鳴著跑到它們的主人身邊。


    薑戈注意到在布蘭迪的大黑馬背上綁著的假藥販子已經沒有了動靜,提醒道:“看看那家夥還活著沒有?”


    布蘭迪走上前,伸手探了探鼻息,說:“還活著,估計是槍傷的疼痛,再加上剛才的驚嚇,所以暈過去了。”


    “沒死就行,免得耽誤拿錢。”薑戈翻身上馬,說。


    “好了,現在攪局的人已經被解決了,”布蘭迪說著,把自己的兩把槍都遞了過去,說,“我們之前商量的事情可以繼續下去了。”


    薑戈看了看布蘭迪遞過來的兩把槍,搖了搖頭,說:“還是你自己拿著吧,你之前說得沒錯,你確實需要槍來防身,喏,接著。”說完,他把布蘭迪的卡賓連發步槍遞還給布蘭迪。


    布蘭迪接過槍,微微一笑,說:“我是無所謂,隻要你覺得放心就行,別過會兒擔心我會偷襲你,又讓我把手拷上就行。”


    薑戈沒有說話,隻是露出一個像是冷笑但其實頗具溫情的笑容,駕馭著馬兒往瓦倫丁而去,布蘭迪緊隨其後,兩人並肩同行,身後隻留下一地的屍體和鮮血。


    瓦倫丁,治安官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布蘭迪和扛著犯人的薑戈出現在門口,屋內,馬洛伊警長、舒爾茨醫生、卡洛威和作家拉文都在等候他們。


    “哦,我的天,我沒有想到你們這麽快就回來了。”馬洛伊警長站起身來,很是驚訝地說。


    “我們把犯人放哪兒?”布蘭迪問。


    “放到後麵牢房裏就行了。”馬洛伊說。


    薑戈打開牢門,將已經昏厥過去的犯人扔進監牢,說:“如果你想讓他能夠當眾受到審判,建議你去找鎮上的醫生幫他處理傷口,否則,他會死在監獄裏的。”


    “當然,沒問題,先生們,”馬洛伊警長說,“說起來,你們二位誰贏了?”


    布蘭迪和薑戈對視一眼,薑戈說:“這算是我們一起抓到的吧。”


    “沒錯,”布蘭迪讚同地點點頭,“我們可是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這……”馬洛伊警長有些為難了,第一次做賞金對決的中間人,麵對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裁決。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胖胖的作家拉文開口說道。


    “當然,拉文先生。”馬洛伊警長說。


    “我覺得這種情況,可以直接讓兩位英勇的賞金獵人平分賞金,這樣就皆大歡喜了,不是嗎?”拉文說。


    “你們怎麽看?”馬洛伊警長問。


    “我沒有異議。”布蘭迪說。


    “我讚成。”薑戈說。


    “看到你們現在這麽和諧,真是愉快,”舒爾茨站起來,說,“那我們就不多打擾您了,警長,交割了犯人和賞金,我們就離開這裏,時候也不早了,我想我們都需要一些休息和消遣,不是嗎?”


    “當然,舒爾茨先生,”馬洛伊警長說,“感謝你們為本鎮的治安做出的貢獻,先生們,有你們的幫助,我相信這個鎮子會越來越好的。”


    幾人互相客套了幾句,便各自告別離去,拉文被卡洛威拽到隔壁的史密斯菲爾德酒館,接著大喝特喝,布蘭迪則把薑戈和舒爾茨介紹到鎮上的旅店居住,三人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瓦倫丁郊外,六點木屋。


    科爾姆?奧德裏斯科麵色陰沉地看著站在他麵前戰戰兢兢的幾個手下,慍怒地說:“十幾個人,被一個毛頭小子,一個黑鬼,打得抱頭鼠竄,你說我要你們有什麽用?”


    “老大,我們真的盡力了,”一人哭喪著臉,說,“可是,可是,那兩個人的槍法實在太厲害了,我們就算藏在掩體後麵,可隻要露頭,就會被立刻打死,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啊。”


    “少說廢話,”科爾姆厲聲說,“你們每個人,出去自己砍下一根手指當作賠罪,記住,不要影響開槍,滾吧!這段時間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是,是。”幾人畏畏縮縮地退出屋子。不一會兒,屋外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科爾姆在屋裏踱了好幾圈,最後在床上躺下,仰麵望著天花板,思索良久,喃喃自語道:“看來,不能指望那幫廢物做什麽,這段時間估計那個毛頭小子離開瓦倫丁的可能性也不大了,而且,似乎他還多了厲害的幫手……”


    他再度從床上站起,目光再度凝聚在那張有年頭的老照片上,輕聲念叨:“難不成,真要走到那一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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