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了五更天,李蕙質就被春柳幾人催促著起身,禮部派來的喜娘早已經等候在外,雖然還未行大禮,但是聖旨已定李蕙質是自然而然的秦王妃,宗室的婚事一般都是由禮部主辦的,李霄雲與岑子瑞雖然身為李蕙質的父兄,卻也沒有辦法為她做些什麽。</p>


    雖說是嫁入王府,可如今南璟川的情況當真說不上好,李蕙質這個秦王妃是由天堂跌入地獄的,可謂是一天一地。有多少人都在惋惜著李蕙質的命苦,這若是秦王真的問罪的話,這王妃自然要陪綁,吃苦受罪是一定的了。</p>


    因著是嫁入皇家,李蕙質的出嫁事宜便變得尤為的重要,她母親早逝,又沒有嫂嫂在,於是才解禁身體方休養好的趙王妃徐晶鷺就前來為李蕙質主持出嫁的事宜。</p>


    南璟風與徐晶鷺並沒有朝堂上的紛紛擾擾就對李蕙質產生芥蒂,南璟風知曉事情的緣由,徐晶鷺就更是清醒。原本南璟風該算作婆家人,前去秦王府陪南璟川的,可是想到李蕙質又是自己的義妹,她又沒有血親長輩梳妝送嫁便很是心疼,特意求了恩準許徐晶鷺以嫂子的名義為李蕙質梳妝送嫁。</p>


    徐晶鷺的正妃位置尚未被廢,所謂的梳妝送嫁,隻是由徐晶鷺為李蕙質梳幾下頭發,正式的梳妝還是要由禮部派遣來的喜娘來。</p>


    喜娘動作並不算溫柔,她們仿佛並不在意弄疼李蕙質,出嫁的新嫁娘都該是雙眸通紅的,可李蕙質卻不是,她眼神淡然平靜,仿佛什麽都不在意一般。</p>


    全福人拿出了細線為李蕙質開臉,所謂的開臉就是用絲線在臉上來回的絞為了去掉麵容之上的絨毛好方便上妝。</p>


    敷鉛粉、塗胭脂、貼花鈿,點鵝黃、勾黛眉、塗唇脂,胭脂香粉的味道很是濃重,李蕙質並不喜歡這樣的脂粉氣,但也默默地承受了,此時此刻她也已經不需要多說些什麽了。</p>


    上好了妝容,便由喜娘為她梳頭,李蕙質的頭發本就保養得極好,她之前研究出來的烏發秘方讓頭發一通到底倒是省去費力梳順的工夫。全福人又是上前,接過了連理枝打磨而成的木梳,口裏一邊念叨著吉祥話,一邊為李蕙質梳頭。</p>


    是那李蕙質早已經熟悉的言語,一梳到發尾,二梳相伴到白眉,三梳兒孫福滿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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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話語不停的鑽入李蕙質的耳朵裏,忽然之間她有些些許的感傷,如果她將要嫁的人不是南璟川而是何正川多好。</p>


    看著李蕙質眼眶有些發紅,徐晶鷺不由得蹙眉,緊忙道:“蕙娘,可別哭,這大喜的日子可是忌諱掉眼淚的。”</p>


    “對不起嫂子,我隻是忽然有些舍不得。”李蕙質眨了眨眼睛,掩飾掉了自己那一瞬的感傷,她用舍不得含糊了過去,也並沒有說清楚自己懷念割舍不掉的人是誰。</p>


    徐晶鷺點了點頭,拍著她的肩膀道:“女兒家出嫁是喜事,可切莫哭泣歎息,不吉利的。”</p>


    李蕙質輕輕一笑,不吉利什麽的,她也已經不在乎了。與那個一直未曾謀麵的秦王殿下,不過是被拴在一根繩子上的兩根螞蚱,不過都是身不由己的。</p>


    就在喜娘上下翻飛的手中,李蕙質的發髻已經梳好,香甜清淡的桂花頭油將頭發一根不剩的全部束起,發髻十分光滑整齊。李蕙質看了一眼托盤上的各種發飾,不由得輕輕一歎,她若是知曉大婚的事宜這樣的麻煩,肯定會逃婚的……</p>


    不待李蕙質再多想些什麽,她的頭上便被壓上了一個沉甸甸的發飾,她往銅鏡之中看了眼,發覺那是一隻銜著珍珠流蘇的五尾累絲金鳳,這便是王妃需要佩戴的鳳冠,所謂鳳冠霞帔也就是如此了。</p>


    這一隻沉甸甸的鳳冠,壓得李蕙質脖子生痛,扯得頭發也快與頭皮分離,李蕙質忽然就想到了千裏之外的那個小山村,恍惚看到了一個少年手持著一把木梳看著自己憨憨的笑著,那個會與自己說‘香香娘子戴上這個一定好看’的可愛少年,可是自己卻再見不到了他了。</p>


    皇家的婚禮,必然是繁複而隆重的,一件件規矩,一道道流程,太子妃出嫁。折騰得李蕙質幾乎要發瘋了,她已經快要透不過氣來了。她原本還幻想著,這若是她與何正川的婚禮該是多好。她一定是歡欣雀躍著,滿懷期待著踏著每一步,恨不得早一點到達他的身邊。</p>


    隻是沒有如果,那個說好要自己等他回來,說好要與自己相守一生一世的少年已經永遠的沉睡了。他們的婚禮也再也無法完成了,她憧憬了多少次,她盼望著會有一天他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說要給自己穿上最鮮紅的嫁衣,與他拜天地,但現在……通通變成了不可能。</p>


    雖然南璟川被疑有罪,但在帝王未曾決定儲君之前,諸子迎娶正妃的規格都隻是略低儲君一檔而高於親王的,雖然李蕙質戴得仍然是五尾鳳冠,但是轎子卻依然是彩鳳轎子,做足了麵子撐大了排場。</p>


    由喜娘的攙扶,李蕙質一步步從閨房中走出,她的眼前也已經遮擋上了鮮紅的蓋頭,遮蔽了眼前的視線。太子妃的花轎是繁瑣而漂亮的,不過唐錦兮是看不到,她坐進了花轎。任由十六人的轎夫,一路抬著她走過灑水鋪土的街道,轎子穩穩當當的,她坐在轎子裏心裏卻是非常的難過,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p>


    那描龍繡鳳的花轎是繁瑣且漂亮的,不過李蕙質看不到,她在喜娘的指引下坐進了花轎之中。隨著外間禮部郎官的呼喝號子聲響起,那足有十六人的轎夫便穩穩地抬起了轎子。</p>


    天家無小事,曆來高官出行都講究灑水清路,為的是不起風塵平安順遂。那些皇家禦用的轎夫,一路抬著她走過灑水鋪土的街坊道路,十六人的轎子必然是穩穩當當的,她坐在轎子裏心裏卻是非常的難過,李蕙質知曉她真的要割舍掉一切了。</p>


    所有人都不曾看到,在被攙扶著出門前,李蕙質拿走了梳妝台上的一個小小物件,按理來說新嫁娘除了嫁妝不好再帶走一針一線,可這是對李蕙質非常重要的東西,不論如何她也不樂意失去它。</p>


    摸索著手中已經有些殘破的絹花,李蕙質拚命咽著淚水,讓那苦澀的液體溜進心裏麵。她不會哭,她知曉自己不會落淚,因為這是她自己決定要走的路,她便是不會後悔。</p>


    帶著這枚絹花,李蕙質隻想讓她心中最愛的少年,陪著她走完最後的一段路,待進入了王府,她便要徹底斬斷這情絲了。要親手將何正川從記憶裏割除,又是多麽的殘忍。</p>


    李蕙質將絹花貼在心口,深呼吸了一口氣,阿川……你心愛的香香娘子,要嫁給別人了……對不起。</p>


    倉促了十日,可禮部官員到底都是實幹的能人,到底把秦王的婚禮搞得十分的隆重,秦王府重新修整了一番,添置上了新的東西,周邊裏坊也用紅綢裝點,到處都是喜氣非凡。</p>


    南璟川早已經站在了哪裏,神色並無半分的頹廢,仿佛之前的風言風語從未給他半分的打擊,相反他麵容上帶著笑容,那是發自肺腑的真心笑容,他很快……就要迎娶到心愛的佳人了。</p>


    看著吹吹打打的依仗來臨,南璟川挺直了腰杆,麵容之上帶著期待,他搓了搓手,竟是沒有方才的悠閑自在了,他忽然有了些許的緊張。</p>


    介晨遠遠地看了一眼南璟川,輕輕哼了一聲,暗罵他不爭氣,複又躲得遠遠的了。這裏沒有他的事情,他不能觀禮,因為他要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p>


    轎子穩穩地落下,郎官又在唱和著什麽,無非是新人到的一些吉祥話。在轎內的李蕙質聽到那熟悉的唱和,緊忙又直起了腰身,將絹花收進了袖兜之中。</p>


    南璟川在郎官的指引下,走到了轎外,輕輕躬身對著轎子伸出了手,聲音仍然如舊,“王妃,請下轎。”</p>


    亦如溫泉水一般,細流而溫暖,仿佛在冬日裏都能暖化人心一般。這聲音李蕙質在熟悉不過,她聽得這聲音一個激靈,因為這聲音是屬於何正川的,可何正川他……</p>


    李蕙質搖了搖頭,逼著自己清醒下來。何正川已經死了,即使南璟川與何正川名字之中都有個川字,他也不是他了……</p>


    看著伸進轎內的手,李蕙質便越發的清醒,她十分冷靜地搭在了那隻手上,跟著那個人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p>


    聲音雖然很像,但他不是他……這手上的薄繭,這抓住自己的力度,這人不是他……</p>


    而南璟川心思卻格外不一般,他十分的緊張,緊張得手心冒汗。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要快要從喉嚨中悅動而出了,他以為多年的曆練,已經讓他波瀾不驚了,但是在臥到她的手的時候,在知道他就在身邊的時候,一切的理智一切的淡定全都不複存在。相思苦無藥,他已經快要死去了,李蕙質是他的克星一直都是……</p>


    他是真的敗給了她。從在何家村內,見到她的第一麵起,南璟川就知道自己不論變成什麽樣子,不論經曆了多少的歲月,她還是她……愛她的一顆心隻會越發的濃厚,不會發生改變。(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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