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帶著溫度的,原本是可以照應好他的,在他自己的記憶之中,父母雖然不夠聰慧,雖然有惡毒迂腐的一麵,至少好好地照顧著自己成長了。</p>


    可是現在已經變成了兩具冷冰冰的屍骨,還是以這樣的方式變成的屍骨,未免太過殘忍了一些。</p>


    何正川看著入目的血,腦子裏炸開了劇痛,仿佛是有什麽東西從深處衝了出來一般,劇痛開始折磨起了他。</p>


    疼,非常的疼。何正川蹲在地上,閉上了眼睛緊緊咬著唇,又是這種劇烈的疼痛。</p>


    “唔啊!”何正川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痛楚,呼了一聲,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倒在了何老頭的身上,他青翠的衣衫也就沾染上了血跡。</p>


    李蕙質看著何正川昏倒,不由得大驚失色了起來,緊忙瞪大了眼睛,呼喚了一句:“阿川,阿川……”她不知所措,生怕何正川有個不妥,搭手診脈,她尚不通脈案啊……</p>


    原本保持著鎮定的李蕙質,在何正川昏倒後,也有那麽一瞬間的失措,可是下一秒她就冷靜了起來,“阿川,我背著你去找大夫,翠竹的父親是大夫,我帶你去找他。”</p>


    何正川的身量身形比李蕙質都高上不少,即使李蕙質較一般女子力氣大得多,又因著常年勞作習武的原因,身上有一層薄薄的肌肉,背起何正川並不是很費力,隻是這種半背半拖的姿勢,其實是非常費力的。</p>


    “阿川……你會沒事的。”李蕙質冷靜地說著,她對著昏厥的何正川說,也是對著自己說。</p>


    一步步地走著,山中風冷,李蕙質卻也是累出了汗水,何正川實在是太重了,她呼哧喘著粗氣。</p>


    何家村離著劉家村其實相去不是很遠,李蕙質選擇的路,也是平日裏不敢走的那一條,那條路繞到劉家村,剛好是他們得到村頭,也就是翠竹父親醫館的所在地。</p>


    李蕙質背著何正川出了密林,本以為看到的是希望,可是入目的景象卻也讓李蕙質滿心震驚。</p>


    在黑夜裏燃燒著的是一片火紅,那火光直衝天機,陣陣濃煙彌漫。</p>


    翠竹?李蕙質心裏第一個想到了翠竹,將何正川放到了樹邊依靠好,她就想要去找尋翠竹。</p>


    村子裏已經被大火籠罩,去不了,進不去。李蕙質滿心焦急,就要想奔水而去讓衣衫盡濕後進入,卻發覺水邊坐著一個人,身形背影甚是熟悉。</p>


    “翠竹?”李蕙質呼喚了一聲,那人聽到聲音回過頭,果然正是翠竹無疑。</p>


    翠竹看到了李蕙質,不由得抖了抖唇,“蕙娘……”</p>


    “是我!”李蕙質點了點頭,她快步上前扶住了翠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說:“你怎麽樣,怎麽會這樣?”</p>


    翠竹看著李蕙質,看清果然是李蕙質,不由得撲入她的懷裏大哭了起來,“蕙質,蕙質……我沒有家了,我誰都沒有了。”</p>


    “怎麽會這樣?”李蕙質不解地看向了翠竹,蹙著眉說道:“發生了為什麽事情?”</p>


    翠竹落淚,“屠殺,村子裏遭到了屠殺。所有人,村長、大喬哥、花婆婆都死了,我娘也……死了。”翠竹太過傷悲,有什麽比看到了屠殺還要令人傷悲的事情呢?尤其是屠殺過後,還要放火燒村,這簡直是禽獸所為。</p>


    </p>


    “翠娘,不哭……”李蕙質抱住了翠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著說:“要冷靜,這個時候我們不是要哭泣的時候。”</p>


    翠竹抬頭,看著異常冷靜的李蕙質,看向了似乎是在昏迷的何正川,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何家村也是如此了吧?蕙娘你……不難過嗎?”</p>


    “難過悲傷沒有任何用處。遭受到了這樣的創傷,遭受了這樣的磨難與逆境,就該逼著自己成長了。”李蕙質歎息了一聲,“傷悲嗎?總要有一個人學著堅強起來,我不能軟弱。”</p>


    不難過嗎?怎麽會呢!她李蕙質又不是冷血動物,就是陌生人見到如此的場景,也會難免動容,何況是她呢?那些都是活生生出現在她生命裏的人啊,可是她也不能難過,因為翠竹與何正川一定比她難過,她得成長著,堅強著,讓他們覺得心裏安慰。</p>


    翠竹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氣說:“謝謝你,蕙質……有你在,好安心。”</p>


    李蕙質看了看何正川,又看看翠竹,默默道:“翠竹,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此地不宜久留了,咱們必須離開,從前的一切……都要盡數拋卻了。”</p>


    翠竹閉上了眼睛,她其實也知曉該是如此,“我們離開吧!村子裏的人,就讓他們場麵於此,與焦土長眠。”</p>


    “翠竹,你父母……”李蕙質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她知曉此一走許是再難以回還了,若是翠竹後悔想要祭奠也沒有任何辦法。</p>


    翠竹看向了李蕙質,語氣輕柔說:“我早就明白一點,身為郎中的孩子,我更看得慣生死了。父母他們……已經長眠,在哪裏長眠也是一樣,祭奠從來都是在心中,而不是在墓前。”</p>


    李蕙質聽著翠竹的話,不由得點了點頭,她注意到翠竹身邊的箱子,不由得驚訝問道:“這個箱子是?”</p>


    “是父親塞給我的,他將我放到了缸裏,推著滾了出來。”翠竹捧著羅涵山給她的箱子,慢慢摩挲著,“這是父親留給我的,我想……這應該是最重要的東西吧!”</p>


    李蕙質點了點頭說:“很好,你帶著它,我們上路吧!我想,我們還需要再次潛回何家村,將我們留在那邊的東西取走,然後咱們走水路離開吧!”</p>


    翠竹疲憊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李蕙質的話。</p>


    跟著李蕙質走了幾步,翠竹猛地停下了腳步,轉身回首跪倒在地,匍匐地上,“爹娘,女兒拜別。”</p>


    聽著翠竹極力抑製著的哭腔,李蕙質也心裏難過了起來,對著劉家村的方向肅了肅,算是為那些無辜糟害的村民默哀。</p>


    “走吧,蕙娘。”翠竹眼神之中帶上了堅強,“從今以後,隻有我們自己了,我們必須過得好好的。”</p>


    李蕙質聽著翠竹那堅強的話語,不由得點了點頭說:“嗯,我們會是好好的。”</p>


    仿佛是置身與小舟之中,上下起伏,搖搖晃晃的感覺又好像重回搖籃,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漸漸鑽了出來,充斥了腦海內的那一片空白。</p>


    何正川迷迷糊糊之中,覺得自己在水上,緩緩睜開了眼,入目果然是船隻的烏篷,果然是在船內,是在水上嗎?</p>


    一切都結束,此時要逃離了嗎?</p>


    何正川苦笑了起來,他果然是個災禍呢!</p>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夜已經深沉了。何正川看向靠睡在一起的翠竹與李蕙質,不由得輕輕一歎,披上了被子,坐到了船外。</p>


    兜兜轉轉好幾年,渾渾噩噩那麽久,他終究是又記了起來。也是那樣的一個夜晚,六歲的自己親眼目睹了屠殺,那種屠殺的血腥讓他閉鎖了心扉,糊裏糊塗了好幾年,但仿佛是畫上了一個圓圈一般,最後重回原點。</p>


    他終究是記起來了啊……他不是何正川,而是南璟川。</p>


    是的,他姓南。南國的南,國姓南。他是皇帝的小皇子,因為一場意外遺落在外。</p>


    何正川嗤笑了起來,人生真的仿佛是戲文一般,就是這樣的巧。曾經自己嗤之以鼻的事情,竟是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p>


    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能曝光啊!不能讓蕙質知曉,並非是不相信她,而是不能傷害她。</p>


    “怎麽起來了?頭痛好一些了嗎?”李蕙質看到坐在船舷上的何正川,輕輕笑起問道。</p>


    何正川看向了李蕙質,露出溫柔的笑容,“嗯,已經不疼了,我現在很好,很輕鬆。”</p>


    李蕙質微笑了起來,“那就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p>


    “村子裏……”何正川看向了李蕙質,試探著問道:“已經沒有……”</p>


    “沒有活人了。”李蕙質苦笑,搖了搖頭說:“不僅是何家村,就是劉家村與李家村也遭到了屠殺。整個山上,全沒了……”</p>


    何正川垂下了頭,不著痕跡的緊緊握成了拳頭,太過分了……他好恨。</p>


    李蕙質緊緊地咬著唇,聲音顫抖了起來,“為什麽會有這樣凶殘的人呢?到底是什麽人,能夠知曉咱們那個山內有三個村莊,且三個村落都被血洗,那滿目的狼藉,殺人就不需要償命嗎?不覺得有愧嗎?”</p>


    何正川看向了李蕙質,不由得歎息了一聲,將李蕙質攬在了懷裏,“不難過蕙質,殺人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一定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的。</p>


    李蕙質覺得很累,靠在何正川的懷中,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阿川,有你在我身邊真好,有你在,我總覺得不論什麽時候都好安心。”</p>


    “我也是蕙質。”何正川輕輕笑著,你是我內心一片昏暗唯一的陽光,是照亮了我人生最精彩的一道光,蕙質這樣的你,讓我怎麽舍得放開你的手?</p>


    相互依靠著的兩個人,慢慢地隨著船隻飄蕩,黑夜總會過去,黎明就在眼前。當東方的天空露出一抹冷調的明亮後,便是知曉黑夜已經過去。</p>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人生將會有了新的開始。(未完待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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