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空氣進入臨界點,“啪”的一聲響點燃了接近炸點的空氣。


    一名東胡騎士踩中了叛匪埋下的夾子,“啊……!”隨著一聲悠長的慘嚎。東湖騎士摔倒在地上打滾,腳髁處鮮血噴湧。再看那鐵夾子上麵赫然夾了一隻斷了的腳,白色的骨頭碴子仍然向外冒著黃水。


    這東西是森林裏最為恐怖的陷阱之一,別說野鹿獐子。就算是狗熊老虎,碰見這東西都要脫一層皮。


    東胡騎士還沒有從慘叫聲反應過來,冰雹似的箭矢便鋪天蓋地的潑了過來。一時間叮當聲絡繹不絕,東胡騎士雖然用圓盾護身。但那些叛匪非常陰毒,射的都是雙腿。戰裙上綴著的甲片不比胸腹這些致命所在,可算是全身最薄弱處。


    中箭的東胡騎士紛紛倒地,身後的弓箭手也立刻向箭矢發來的方向還擊。十數名比較倒黴的叛匪同樣被射中,一時間空寂的樹林裏箭矢猶如蝗蟲一般飛舞。


    “蹲下,他媽的蹲下。”見到不斷有騎士被箭矢射中大腿無法作戰。巴彥急得高喊,他們這一方的弓箭手遠比對方為眾。隻是那些叛匪隱藏的很好,東胡騎士往往隻能由箭矢的來路判斷射手的位置。


    東胡騎士們紛紛蹲下身子,用小圓盾護住自己。身後的弓箭手利用黃楊大弓的射程優勢,打擊那些叛軍箭手。


    不多時,便有數十名叛軍中箭。而叛軍的箭矢隻能射在騎士的盾牌上,被七零八落的彈開。


    聽著那些受傷的叛軍在地上翻滾著哀嚎,東胡騎士們的心情暢快了許多。偶爾有一兩個想幫助族人的叛軍衝出來,無不被密集的箭矢射程刺蝟。三五個這樣魯莽的家夥之後,再也沒有人敢於出來妄圖拖回受傷的族人。


    “把受傷的人拖回去,剩下的跟我衝。”巴彥一揮手中馬刀。當先便衝了出去。他身上的鎧甲乃是正宗的雲家鱗甲,叛軍的那些軟弓拿他根本沒有辦法。


    東胡騎士不愧是訓練有素,立刻有負責醫護者上前。還有人放開擔架,抬著那些受傷的東胡騎士向外麵走。這一切顯然平日裏都演練過,雖然有些忙亂。但總的來說,還算是順暢。


    有巴彥帶頭衝鋒。東胡騎士們紛紛站起身。嗷嗷叫著向林子中那些叛匪衝了過去,尤其是走在前邊的巴彥,有如一頭瘋虎咆哮聲震四野。


    一聲呼哨響起,叛匪們好像兔子一樣的亂竄。弓箭手們連忙發射箭矢,奇異的一幕出現了。許多叛軍居然帶著箭矢繼續跑路,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間或有人中間倒地也是被射中了大腿,或者屁股。


    巴彥衝到一個大腿中箭的家夥麵前,一刀力劈華山。那叛匪趕忙用手中的弓格擋,但弓哪裏是馬刀的對手。巴彥又是一個臂力雄厚之人。一刀下去連人帶弓劈成兩半。


    那叛匪叫都沒叫一聲便不動了,一顆頭顱被劈成兩半。紅紅白白的粘滿了刀身。


    巴彥抽出卡在骨縫兒中的馬刀,在猶自肌肉顫抖的屍體上蹭了蹭。這才發現,原來這些家夥背後都綁了一塊厚木板。難怪還能帶著箭矢奔跑,自己還以為這些叛匪刀槍不入呢,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啊……!”


    “啊……!”


    忽然四周慘嚎聲不斷響起,接著便是衝出來的東胡騎士如潮般退卻。巴彥連忙抬起頭觀瞧,原來是數十名東胡騎士被陷阱夾住了腳。有些是那些鐵製捕獸夾。有些則是陷坑。


    更有一個大坑,裏麵掉進去五名騎士。坑裏布滿了倒插著的利刃。幾個人在坑中一動不動,顯然是已經不活了。


    “不要亂,整隊整隊。”巴彥急忙對著那些都尉們大聲呼喊。這幫叛匪顯然是有備而來,這些陷阱便是事先挖下的。此時的情況非常危險,傷者的慘叫聲會像瘟疫一樣,將恐懼傳播到四方。士卒們會以為到處都是陷阱而裹足不前。這個德薛禪果然是一隻老狐狸。


    巴彥的話音還沒落地,那些兔子一般逃竄的弓箭手又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一枝又一枝的箭矢又刁又狠的射過來,轉朝下三路招呼。立時又有數十名東胡騎士倒下。


    雲敖站在輜重馬車上,千夫長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幸好這裏距離森林的邊緣有一裏地的距離。叛匪的箭矢還射不了這麽遠,不然這小祖宗絕對是最佳的箭靶。


    人一波一波的被抬出來。絕大多數是雙腿中箭失去作戰能力。還有十數名軍卒一隻腳被夾斷。五六個大漢按著,他們用點燃的火把焚燒傷口。那些傷者的嘴裏都被塞進了一根鬆木棒,可令人心悸的聲音仍然從喉嚨中噴出來。


    好幾個人都死於這種野蠻的救治,死狀非常恐怖。他們瞪大著眼睛,雲敖發誓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眼睛能夠瞪得如此大。眼角甚至都有裂開的趨勢,眼睛向外凸出。根根血絲好像一條條蟲子安靜的趴在眼睛裏,大嘴張著露出森森的白牙。旁邊的鬆木棒早已經被咬成兩截。


    雲敖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千夫長連忙吩咐人將屍體抬走。


    “打仗不是這樣的,巴圖不是這樣說的。”雲敖拉著千夫長的胳膊,嘴裏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顯然這個剛滿十歲的孩子被嚇壞了,他崇尚殺戮卻從未見過殺戮。戰爭不僅僅是勝者的鮮花掌聲,無盡的財富天大的榮耀。鮮血和人命是構成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沒人告訴這個十歲的孩子。


    他們隻告訴了戰爭的美好,選擇性的忽略了戰爭的殘酷。在巴圖的嘴裏,好像敵人都是箭靶是稻草人。是草原上奔馳的獵物,任憑他們砍殺射獵,不會反抗一般。


    可眼前不斷哀嚎的傷兵,和逐漸冰冷的屍體。告訴了雲敖另外一個事實,沒人向他講過的事實。對手不是羊不是箭靶,他們是餓狼會咬人會傷人。


    “主上,打仗從來就是這個樣子。當年匈奴人攻擊張掖城時,地上的屍體摞了一層又一層。這屍體在太陽底下曬得久了,肚子會變得老大。晚上的時候,經常能聽見肚子爆炸的聲音。若是白天,你還會見到爆炸的屍體裏飛出成千上萬的蒼蠅。心肝脾肺腎,腸子肚子飛濺的到處都是,那個味兒啊……別提了!惡臭,惡臭的。”


    “別說了,別說了!”雲敖的肚子有些翻騰,胃開始一下接著一下的痙攣。一扭頭吐出了許多的酸水。


    這千夫長也是個妙人,見自己的招數有效。好像沒聽見雲敖的話一半,繼續說道:“那屍體上趴著一層密密麻麻的蛆蟲,白花花的一片蠕動。就跟早上吃的那麵條似的,有時候還會……!”


    “嘔……!”雲敖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地上便有一大灘鮮血。血腥味兒直衝腦仁兒。再一聽說如麵條一般的蛆蟲,小家夥立刻就吐了。見到吐出來的麵條,不免又想起了蛆蟲。一惡心,再度接著吐。


    千夫長在雲敖侍衛殺人般的眼神中鬆了一口氣,這小祖宗終於不鬧騰。現在他已然吐得不成樣子,苦膽都吐出來了。正趴在馬車上,一口口吐著酸水。估計,再也沒有精力四處亂逛著折騰。


    千夫長很鬆了一口氣,巴彥卻憋著一口氣。短短一上午的進攻,也就深入了林子不到兩裏地,便折損了二百餘人。雖然也射殺了六七十名叛匪,但手下多是受傷。一個人便需要兩個人抬出去。照顧受傷的人,他娘的肯定比照顧屍體浪費人手。


    這些叛匪非常的可惡,將這片林子弄得到處是陷阱。現在巴彥不得不叫人排成密集的隊形,一手舉著盾牌一手用騎槍不斷在地上戳著前進。巴彥悲哀的發現,如果用這種方法推進。趕到那炊煙之地,恐怕得三兩天時間。


    那德薛禪狡猾的好像狐狸,他會待在那裏等著你抓?早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況且現在還是白天。若是到了晚上……巴彥想到這裏,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看看高掛在天空的太陽,衷心希望它不要落下去。


    當然,太陽不會以巴彥的意誌為轉移。在巴彥的磨牙聲中,太陽還是慢慢的向西沉去。


    “撤退!”這付出了傷亡兩百多人的代價後,巴彥無奈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他知道,在黑燈瞎火的森林裏會遭遇什麽樣兒的危險。即便沒有大規模的劫營,隻是一晚上不停頓的騷擾。也能讓整支隊伍崩潰掉。


    垂頭喪氣的巴彥撤出了林子,見到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雲敖立時便怒了。劈手抓過那千夫長,厲聲喝問道:“公子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千夫長不敢看巴彥通紅的眼珠子,趕忙辯解道:“將軍,不關末將的事情。是公子看了死人,被嚇成這個樣子。”這貨避重就輕的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自然他嚇唬雲敖的橋段被他選擇性的以春秋筆法帶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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