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草原上的黎明降臨到這個世界上,血紅的朝陽冉冉升起。一切似乎與往日沒有任何不同,可是上蒼注定了今天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一場狂暴的殺戮,將使那片寂靜的森林如現在一般染滿血色。


    雲敖迷迷糊糊的被吵雜聲吵醒,睜開睡得惺忪的眼睛。才發覺營地裏已然升起嫋嫋的炊煙,煮掛麵的香味兒隨著淡淡的薄霧慢慢飄散。一輪紅日還沒有越過樹梢,昨夜巴彥給他用燙酒搓了身子,果然睡了一個好覺。甚至連夢都沒有做一個,一骨碌坐起來鑽出帳篷。隨意的揮舞了幾下拳腳,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公子醒了,我還打算讓你睡一會兒。等早飯做好,才使人喚醒您。”巴彥已然穿戴好了盔甲,昨夜吩咐了人輪流站哨。原以為那些叛匪會趁夜前來偷襲,結果卻大出意外。叛匪們沒有一點兒騷擾的意思,如果不是昨天看到了大批人馬活動的痕跡。巴彥都會以為斥候找錯了地方。


    “父親說了,軍營裏便不是一個舒服的所在。與士卒同甘共苦是必須的,為將者冬不著裘夏不張傘。哪能跟雲顏一樣,捂得跟一頭熊似的。”雲敖十分看不起筋骨羸弱的雲顏,私底下經常拿他做娃樣子。


    “二公子與大公子不一樣,您生活在草原經曆過風霜的磨礪。二公子可是花園裏長大的,聽說長安那位夫人隻教他讀書不讓他騎馬射獵。男人嘛!就是應該馬上稱雄,連馬都騎不得那怎麽行?”


    雖然跟隨雲嘯在漢地生活了很久,但匈奴人的思維的烙印在骨子裏的。在馬上討生活,已然深深刻在每個匈奴人的骨頭上。雲敖從小生活在這一群人身邊,想不受影響那是天方夜譚。


    借著侍衛遞過來的水壺接了些水洗臉,水壺裏的水冰涼冰涼的。潑在臉上好像千萬根鋼針紮進肉裏一般。雲敖感覺每一根毛孔都在瞬間關閉。臉上好像著火一般,火辣辣的疼。


    整理了一下打濕的頭發,巴彥已經將熱氣騰騰的麵條盛了一碗。“公子,這冬日裏再也沒有比吃一餐熱乎乎的飯菜更好的事情了。”飯盆上鋪滿了一層牛肉,上麵居然還掛著兩片綠菜。這巴彥也真夠巴結的,難得如此地方居然能找出尚有綠色的野菜來。


    雲敖結果飯盆。稀哩呼嚕的吃著麵條。還別說,這荒郊野嶺的麵條似乎比王宮裏的那些蒸羊羔,蒸熊掌還要美味。雲敖一邊吃,一邊哈著氣讓舌頭涼快一點。不一會兒,一飯盆麵條便消失不見。


    太陽剛剛越過樹梢,五千兵馬已然用罷了早飯開始收拾帳篷。


    德薛禪的部眾同樣在張羅早飯,很豐盛的一餐。手扒羊肉,裏麵放了大把的鹽巴。草原上特有的野醃蔥還有各種幹果擺了一堆,既然東胡人已然找了過來。便不再顧忌。篝火升起的炊煙升騰得老高。似乎在告訴那些東胡兵將,老子就在這裏有種過來。


    往日裏部落很少有如此奢侈,不過大戰在即讓每個戰士都吃飽很重要。此時不是吝嗇食物的時候。


    看著小夥子們從一個個姑娘的營帳中爬出來,歡喜的圍攏在鐵鍋旁。德薛禪也是一笑,每當大戰來臨。小夥子們便會去尋心儀的姑娘過夜,通常姑娘們不會拒絕。


    這些小夥子們很賣力,如果明天戰死,今天可能留下的便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血脈。所以每次大戰過後大半年。部落裏都會充滿大著肚子的姑娘們。一個個健壯得跟小牛犢子似的孩子,隨著戰爭降臨到這個世上。


    或許是昨夜虧虛得緊。小夥子們都很能吃。今天德薛禪命令殺了二百隻羊,日子隻有活人才會過下去。死人要這麽多牛羊,沒有絲毫用處。如果戰敗,還會便宜了那些東胡人。


    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說,也沒有姑娘們流著眼淚相送。小夥子們吃飽了拿起武器,德薛禪喝了一口馬奶酒。看著剛剛越過樹梢的紅日。隻說了一句:“出發!”兩千條身影,便隨著他走進了密林。


    這邊雲敖也整頓了軍馬,五千最精銳的東胡騎兵騎上自己的戰馬。今天他們要為了榮譽戰鬥,用敵人的頭顱換取無上軍功。今後是大頭兵,還是出人頭地做都尉。就看這一戰了。


    轟鳴的馬蹄聲漸止,雲敖勒住胯下戰馬。所有人都已然到了樹林邊上,遠遠的便已然看到遠處那騰起的炊煙。這是挑釁,對東胡騎士的挑釁。


    “下馬!”巴彥一聲暴喝,所有東胡騎士紛紛跳下戰馬。


    “巴彥,這是……!”雲敖有些不解。


    “公子,騎兵的威力在於衝鋒與騎射。可這裏是森林,怎麽可能衝得起來,也無法機動。隻有下馬步戰才是正理!”昨夜巴彥已經想好,騎馬進森林那就是騎兵的噩夢。德薛禪沒什麽家底,一萬多人的部落。能出兩三千精壯的戰士已然不錯了,自己帶四千人進去。剩下的一千人在外麵保護公子,隻要這祖宗不出事兒。戰場仗是一個穩贏的結局。


    “哦,俺如此。我也下馬,與你們一起步戰。”雲敖一偏腿也蹦了下來。巴彥很是無奈,十歲大的娃娃搗什麽亂呐。就您這身板上去,還不讓人剁成肉泥?


    可這話隻能想想,斷然是不敢說出口的。十歲大的娃娃整處在叛逆期,你說東老子非往西,你能奈我何?


    “公子,您還是帶著人馬在林地外麵接應好看護輜重的好。您進了林子,還要分派侍衛保護您。您若是有什麽閃失,侯爺還不剝了末將的皮。您就體恤一些我們這些人,在外麵接應就好。”說到最後,巴彥愣是說出了央求的意味。這讓雲敖很無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也覺得自己進去是添亂。


    “好,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們凱旋歸來。”


    巴彥大喜,連忙安排了一千人馬。拎著那千夫長的脖領子交代,“不管發生什麽事,絕對保護公子為第一要務。老子不出來,堅決禁止公子入林子。公子破了一塊油皮兒,拿你的頭來頂。”


    那千夫長大嘴一撇,這他娘的是什麽差事。不讓上陣殺敵撈軍功也就算了,還讓自己看著這麽一位爺。他長著腿兒呐,自己敢不聽他的使喚麽?可巴彥的交代也不敢違逆,隻好點頭應諾。


    再三交代了這位千夫長,巴彥站在隊伍的最前麵。“弟兄們,富貴就在這林子裏。敵軍的人頭便是軍功想要的,隨老子來!”說罷,徑直轉身便進了林子。


    一句話說得東胡騎士們熱血沸騰,東胡也是以軍功為最。想要出人頭地,隻有獲得軍功一途。騎士們聽了巴彥的話,眼睛都紅了。拎起馬刀騎槍,便跟了進去。


    有人說森林很幽暗,這說得絕對不是冬日裏的森林。冬日裏的森林鮮有鳥鳴,枯黃的樹葉摞了厚厚一層。走上去,腳上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幾片殘枝敗葉,被風一吹便撞得劈裏啪啦的響。偶爾有一兩個巨大的老鴇窩掛在枝杈上,隨著寒風搖搖擺擺。


    隻有那些高大的鬆木依然,還有那麽一抹綠色。多多少少,讓這枯黃的森林多了一抹生機。


    巴彥將一個千人隊頂在最前麵,這一隊人散得很開。他們的身後跟著兩個千人隊。如此,在前麵禦敵之後。第一時間,便能夠得到最強有力的接應。而他自己,則帶著一個千人隊作為後衛。


    這陣型幾乎無可挑剔,任何一名將領初來森林作戰,都會采用這樣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陣形。


    東胡騎士們揮舞著馬刀,不斷砍斷那些攔路的枝杈。冬日裏這玩意很危險,如果劃在臉上。說不定便會劃出一道血口子。


    雲敖無聊的坐在輜重馬車上,眼睜睜的看著四千名東胡騎士走進了森林。直到最後一個身影消失,也沒有下來的意思。隻是站起來,努力讓自己更高些。似乎這樣,便可以見到渴望已久的戰場。


    騎士們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踩在鬆軟的樹葉上。眼睛卻好像鷹隼一般,觀察著周圍的一舉一動。哪怕是最微小的樹枝搖晃,都會招來後麵弓箭手的瞄準。


    或許是感受到了殺氣,冬日裏偶有出沒的兔子狐狸和獐鹿都沒了蹤跡。就連天上的老鴇也飛得遠遠的,不在這片林子裏停留。


    向前的每一步都稱得上是步步驚心,越往林子裏麵走。手中的圓盾便不自覺的舉得高一些,審視林子的眼神也更銳利一些。


    走了似乎很久,一名騎士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咕嘟聲大的嚇人,旁邊的袍澤跟他一個模樣。任誰都知道,越往裏麵走碰見叛匪的幾率就越大。當然,行軍的目標便是那一堆騰起的煙火。也實在難以找到,比這更明顯的目標兒。


    德薛禪似乎有有意的挑釁,那斷斷續續的煙火總是不停歇。好像嘲弄東胡騎士似的,在天空上盤旋。騎士們似乎聞到了手扒羊肉的味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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