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襄覺得飛起來的小蟲蟲真好看。</p>


    衝出四百裏遼西走廊,就靠你們了。</p>


    去年公孫瓚出兵來襲,結果不疼不癢的就退兵了,雖然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可遼西走廊也是很重要的障礙。</p>


    現在,風水輪流轉,該劉襄犯難了。</p>


    他這邊有榆關, 遼東那邊也有徒河縣,縣城位於小淩河東岸,就是現代的錦州。</p>


    徒河縣堵著東麵出口,以河流為依托,占據地利,易守難攻。</p>


    正常年景, 這就得拿兵卒的命去換。現在,蝗神過境, 凡人驚懼,隻需要因勢利導,輕輕的推一把。</p>


    劉襄要做的,就是讓安平軍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p>


    祭祀蝗神的儺(nuo)戲麵具,連收集帶製作,他湊齊了三千麵,順帶著也弄了三千套行頭,幾百麵飛蝗旗。</p>


    儺戲是漢族最古老的一種祭神跳鬼、驅瘟避疫、表示安慶的娛神舞蹈,源於商周時期的方相氏驅儺活動。</p>


    劉襄要跳一場大戲,玩一玩心理戰。</p>


    第一幕就選在了居庸關。</p>


    現在是七月下旬,作戰的時間窗口隻有三個月,幽州苦寒,冬天難以作戰,上穀和遼東隻能選一個。</p>


    可機會難得,所以他要先奪居庸關,再打遼東四郡。</p>


    閻柔帶著本部胡騎,匯合烏延、軻比能, 全軍一萬騎兵已經出發。他們要在塞外聯絡丘力居、難樓, 以糧草為餌,誘使他們跟隨閻柔,進入鮮卑境內劫掠。</p>


    搶到什麽無所謂,就是要攪亂鮮卑各部。</p>


    蝗蟲從並州衝入了草原,烏桓和鮮卑各部怕是不好受,劉襄擔心他們南下劫掠,所以要先發製人,聯絡烏桓去搶鮮卑,提前解決隱患。</p>


    還能將丘力居的大軍調離遼東,減少下一步進兵的阻力。</p>


    黑山軍、左軍、右軍與五萬民兵,已經在往榆關運送糧草輜重,做好前期準備,等待中軍趕到。然後會衝出遼西走廊,攻擊遼東屬國公孫瓚。</p>


    若戰事順利,爭取打下遼東四郡。</p>


    留步兵營八千人帶領五萬民兵駐守北新城,防備冀州各路盜匪。這些人是劉襄的盟友,他們將近二十萬人,若不是糧草不濟,人數還能更多。</p>


    太行山中還有並州、司隸的各路黃巾十餘萬, 這些也是劉襄的盟友。</p>


    對他們要利用, 更要防備。</p>


    命令全體民兵戒備, 未來幾個月,他的大部分正卒會出境作戰,防守地盤的主力,就是這幾十萬的民兵了。</p>


    一百四十萬的冀州百姓,加入遼西、右北平、漁陽民籍,明年開荒屯田。</p>


    現在正在給自己搭建房屋,之後會派去築城修路,挖渠築壩,以工代賑。</p>


    安排了各地的任務,劉襄帶著中軍的一萬五千步卒,來到了軍都縣,準備打一打居庸關。</p>


    居庸關的位置太重要了,太行山脈和燕山山脈的交界處,有一條三十六裏長,西北到東南走向的通道,叫做軍都徑,就是現代的關溝。</p>


    這裏直通幽州腹地,沒有居庸關在手,就相當於被人掐著喉嚨。</p>


    漢代的居庸關建在軍都徑的北口,就是現代八達嶺的位置,關城周長一百五十丈,也就是三百多米,東西城門相距三十丈。</p>


    往南17裏是居庸關的南關,位於軍都縣境內,所以又叫軍都關,就是現代水關的位置。</p>


    劉襄打這兩座關城的主意一年多了,一直找不到機會,隻占據了最南端的下關,就是現代的南口。</p>


    下關這裏其實不算關城,就是個屯民養馬的地方,後軍三千人帶著五千民兵駐守。附近山穀裏還有個馬場,那裏有民兵三千人,可以協助防禦。</p>


    人不少,但是防禦並不牢固,隻有拿下居庸關,劉襄才能安心。</p>


    他在等起霧。</p>


    農曆七月下旬已經入秋,早上經常會起霧,特別是山裏。</p>


    當地的老人判斷,最近幾天一定會起霧,所以他在向導的帶領下,進了軍都徑。</p>


    七月二十三,幽州鬧蝗災的第五天,大霧在山間彌漫。</p>


    劉柳是軍都關的關都尉,他心情不好,非常的憂慮,已經愁了一年了。</p>


    去年年初,他還歸廣陽太守管轄,廣陽有錢又有糧,他和麾下的五百多弟兄,頓頓都能吃飽。</p>


    現在他被上穀太守收編了,饑一頓飽一頓,誰能受得了,弟兄們都不想幹了,他已經殺了好幾個逃兵了。</p>


    他不想殺手下的兄弟,一個都不想。</p>


    他很憂慮,現在鬧了蝗災,以後更難吃飽肚子了,可又能有什麽辦法呢?隻能坐在城樓裏默默發愣。</p>


    突然聽到關牆上一片嘈雜,聲音越來越大,他皺著眉頭走了出去,訓斥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憋了回去。</p>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哆嗦了一下,感覺頭皮發麻,濃霧裏有一群什麽東西在時隱時現,那些應該是人吧?</p>


    他們帶著麵具,搖晃著旗子,跳著儺戲,身上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東西飄來蕩去,也看不清是什麽,周圍好像還有些小東西在飛,嗚嗚咽咽的怪聲從霧裏傳出來。</p>


    這些東西是人嗎?</p>


    他咽了口口水,跟手下的兄弟們對視了幾眼,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誰也無法安慰對方。</p>


    “他,他們來了。”有人嚇得失了聲。</p>


    霧裏的東西在靠近。</p>


    越來越近。</p>


    劉柳壯著膽子仔細觀瞧,旗子上麵畫著東西,看不清楚是什麽,臉上好像是祭祀蝗神的麵具,身上黃黃綠綠的,還有一群小東西飛過來了。</p>


    蝗蟲?</p>


    怪聲怪氣的語調也聽清了,好像是在說:“蝗神過境,生靈回避。”</p>


    蝗神過境?</p>


    幾天前不是剛過去嗎?怎麽又回來啦?</p>


    旁邊有人在哆哆嗦嗦的念叨:“蝗神使者,蝗神使者,他們肯定是蝗神使者。”</p>


    越念叨語調越高,越念叨聲音越尖。那人突然大叫一聲,轉身就跑:“快跑啊,蝗神過境啦,不想死的快跑,快跑。”</p>


    </p>


    劉柳伸手抓了個空,看著他直奔登城道,幾步就衝下了關牆,一溜煙的穿城而過,跑進了對麵的西門門洞,瘋狂砸門的聲音伴著驚恐的大叫傳來:“開門,開門,放我出去。”</p>


    尖利的聲音聽得人心裏打顫。</p>


    又有幾個兄弟跑了,有順著關牆跑的,也有跑下去的。還有些兄弟過來看了一眼,怪叫一聲扭頭就跑。</p>


    跑得越來越多了。</p>


    劉柳看著霧氣裏影影綽綽的東西,心裏發虛。</p>


    他其實膽子挺大的,來多少人攻城他都不怕,砍一刀捅一槍,頂多掉塊肉。</p>


    可這些東西不是人呀。</p>


    蝗神老爺是他能冒犯的嗎?</p>


    “開門,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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