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隱蔽邊陲的寂靜秋日,又迎來一場磅礴大雨。


    空中落下的雨點打在屋頂,叫醒了熟睡中的植物學者。


    芬恩睜開眼睛,感覺自己骨頭有些酸痛。如今年過七旬的他已經承受不起一場陰雨,隻希望太陽能盡快出來,將他的身體烤得暖和一些。


    “……”


    “今天,是林賽該來的日子了。”


    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芬恩從床上起身。


    他喘了口氣,休息了一會兒,這才將自己的袍子套上,從屋內站了起來。


    芬恩難免又唏噓了一陣。


    三年前,他的學生林賽剛來這個鎮子的時候。


    自己這把老骨頭鼓把勁兒,還能走到鎮子對麵的領主莊園。


    可如今,歲月對他的雕刻已經深入骨髓。


    如果沒人幫忙,芬恩甚至連走到五百米外,查看位置較遠的農田都困難重重。


    “《火山城植物圖鑒(四)》,這本林賽已經學過了;《生命的共感》,這本也是;《源質培養秘籍》,這,他好像去年就借去看完了;《莫雯注解》,哦,對了,是它……”


    起床以後的植物學者走進書房。


    他整理著自己的書架,從中尋找今天該給林賽教導的內容。


    一想到自己的學生,芬恩嘴角就掛起了微笑。


    林賽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現在或許該叫他小夥。


    這孩子來到邊陲小鎮的三年,分別跟隨鎮上的覺醒者學習知識和技術。在芬恩這裏,林賽做得很不錯,學習進度總是能既好又快地達成。


    而根據植物學者聽聞的消息,他在其他覺醒者手下的學習,表現同樣優秀。


    “如果不是在隱蔽邊陲,這孩子真該去火山城才對。”


    芬恩小聲感慨著,將今天的學習資料準備完畢。


    這時候,他有些走不動路了。


    便直接在書房裏坐下,恢複自己消耗極快、恢複也極慢的體力。


    等到有半個小時過去。


    他重新感到自己呼吸平穩下去,便起來回到正門前廳,聽著打在房簷上的雨聲,目光自然落在門口的雨笠上。


    “該去給萱草喂食了……”


    萱草是一隻母雞的名字。


    芬恩原本沒有飼養家禽,但兩年前,林賽幫他在屋子外建了一座雞舍。從此偶爾去撿幾個雞蛋,芬恩的生活也變得輕鬆不少。


    這是原本專心於植物領域的芬恩,不會去想,也沒有做過的。


    動作緩慢地拿起雨笠,芬恩走出門外。


    在小院邊上,他頂著雨勢開始減弱的天空,踩著院子裏的泥地,給萱草撒了把小米和胡蘿卜粒。


    他想看看雞窩。


    但雨天的陰冷讓芬恩的腰身實在痛苦不堪,甚至沒法彎腰去檢查雞窩裏有沒有雞蛋。


    “萱草啊,你也一把年紀了,可要小心著雨天呀。”


    芬恩朝著雞窩低語了幾句。


    他看到母雞過來啄食,這才扶了扶雨笠,重新回到屋內。


    “咳咳——”


    芬恩放下雨笠,咳了兩聲。


    他點燃壁爐,等火光照在身上,馬上就舒服了不少。


    趁著這股勁兒,芬恩走到一旁取了一瓢水倒進水壺,又把它掛在壁爐上。


    望著壁爐裏的火苗,芬恩又想到了自己的實驗。


    這兩年的冬天,氣溫越來越冷,甚至連其他季節的平均溫度也有所降低。


    微弱的變化對人來說感知並不明顯。


    但對於種在田裏的莊稼,情況可就變得越發嚴峻了。


    芬恩的知識讓他提前預見了這一點,所以即便衰老力竭,他仍然在進行著研究。


    因為林賽偶爾會跟隨狩獵隊外出打獵。


    他便讓自己的學生尋來幾種野生耐寒的植物,在家中培養並,嚐試和現有的幾種糧食進行雜交。


    這是一項漫長的工程。


    如果進行得順利,再加上芬恩生命學派的技藝,七八年時間或許能將全新的耐寒作物培育出來。


    但這段時間,對於芬恩而言卻顯得太長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今年的冬天……或許就是這個秋天,便已經是他這艘老船能夠航行到的最後一條河流。


    “我終究是個沒有才能的人啊。”


    芬恩感慨著搖了搖頭:


    “如果能再升華一次技藝,觸摸到生命的界限,或許就能完成了。”


    遙遠邊陲之中,人們都知道芬恩是一名植物學者。


    但如果是在生命學派的大本營火山城,這其實是一個隨處可見的稱號,因為它意味著生命學者下屬的基礎稱謂。


    在生命學派,隻有技藝升華五次,才能在火山城獲得生命學者的稱號。


    前四個階段的人,隻能以自己研究的方向為主。


    就比如芬恩的植物學者稱號。


    嗚嗚——


    漫長的思考之中,壁爐上的水壺叫了起來。


    芬恩被喚醒思維,連忙用顫抖的手將水壺提起,為自己倒了杯熱水。


    幹枯的雙手捧著麵前的水杯,目光也落在稍有漣漪的水麵上。


    這位生命走到盡頭的老者,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己的源質。


    芬恩的源質是覺醒者中最常見,也最泛用的基礎源質。


    而在其他類型的源質中,有一條道路比較特殊。


    ——行商們所使用的源質。


    走上行商的道路,覺醒者會將自己體內的源質抽取出來,寄宿在外物之上。


    這種方式猶如將能源核心外置,但並不妨礙他們自身使用技藝。


    同時還能讓那件寄宿了源質的物品,獲得某些神奇的效果。


    於是很久之前的某一天,這件事就變了。


    一位年歲已高的強大覺醒者,在即將死亡的時候,廢除了自己的技藝和能力,將畢生累積的源質,以行商的手段注入了一件器皿,將其塑造成了一件寶物,傳給後人。


    這件寶物擁有分辨謊言的力量。


    即便是水平不錯的鍛造者所打造的寶物,也很少有這種效果。


    芬恩此刻就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實現這樣的事跡。


    而據他所知,在隱蔽邊陲之中,掌握此等技法的人也隻有鎮外的教堂。


    “或許該去找紅月女士……”


    哐哐哐——


    “芬恩老師,我來了。”


    就在這時,芬恩木屋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敲響。


    他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抬頭露出微笑:


    “林賽,你來了。”


    “門沒鎖,快進來吧,外麵還下著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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