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九年的農曆春節,較平常年份都晚上不少。到了公曆二月十六日,才是大年初一。</p>


    而在一月底,作為建築工人的周誌剛,從西南回到了吉春家裏。</p>


    與其他產業工人周休不同。</p>


    作為建築工人的周誌剛隻有過年的長假,兩年休兩個月。</p>


    說是兩個月,除去路上往返的半個月,掐頭去尾也就能在家呆上一個月。</p>


    周誌剛並沒有告訴家人,具體的到家時間,也沒有讓周秉昆和周蓉來接站。</p>


    以至於進了家門,搞的李素華都是一愣。反應半天,才明白過味,孩子他爸回來了,連忙問寒問暖起來。</p>


    進到屋裏,周誌剛看到多出一個小女孩。</p>


    便問起老伴,這個小女孩是誰家的。</p>


    李素華也說不太清楚,隻說是周蓉老師家的孩子,暫住在家裏。聽到是周蓉帶回來的,周誌剛就不再說什麽了。</p>


    生周蓉的時候周母難產,要麽留孩子,要麽留大人。</p>


    當時周父周母一致決定,留大人,把孩子打掉。</p>


    卻未想到,周蓉奇跡般活了過來。</p>


    周誌剛覺得這個女兒來之不易,對於她有說不出的偏愛,從小最寵愛的就是她。</p>


    盡管有父親的偏愛,周蓉卻不是個嬌氣的女孩,從小到大,並沒拿自己當過家裏的寶。</p>


    相反,她還總拿自己當家長似的。</p>


    爸媽說應該先給哪個孩子添件新衣服時,她總是先讓著哥哥,後讓著弟弟。</p>


    挨餓那三年,周蓉在飯桌上吃得最少,往往沒吃幾口就說吃飽了,而他和老伴不止一次發現,女兒背著他倆和哥哥弟弟,一邊嘎嘣嘎嘣嚼著從水缸裏鏟下的冰片,一邊看書或寫作業——她的胃疼病正是那三年裏落下的。</p>


    這些,周誌剛看在眼裏,疼在心裏。</p>


    回家第一件事就問老伴,自己的閨女怎麽樣了。</p>


    周母一五一十說道:</p>


    “蓉啊,過完春節就能分配工作了。</p>


    因為這一年表現良好,好多單位都搶著要。現在她在環衛站幫工,中午回家吃飯。</p>


    </p>


    對了,她還處了一個對象,一表人才啊。”</p>


    “是麽?我家閨女處對象了?對象在哪工作?什麽成分?”周誌剛急著問道。</p>


    “他對象在環衛站工作,父母都過世了。”</p>


    “一個人啊,挺不容易。咱們蓉眼界那麽高,看上的,人應該差不了。”周誌剛坐上了炕頭。</p>


    “差不了,差不了。晚上,我讓蓉把她對象帶家來。”李素華一臉堆笑。</p>


    “好,我看看,給蓉把把關。</p>


    對了,秉昆怎麽也不在家,他在信裏跟我說,也要去兵團,這事有譜了麽?”</p>


    周誌剛問起了自己的小兒子。</p>


    “有譜了,政審和體檢都過了,過完年就能去建設兵團。</p>


    秉昆的目標是做兵團的文藝兵,一有時間就去文化宮學習快板。”周母一邊收拾周誌剛帶回來的東西,一邊說著。</p>


    “咱家這三個孩子,最不定性的就是老三。沒想到,現在也出息了。”周誌剛搖了搖頭。</p>


    “孩子大了,自然就出息了。你可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孩子。”周母囑咐著。</p>


    “知道了。”周誌剛點點頭。</p>


    ……</p>


    中午,周蓉回家吃飯,工作間隻有陸天一個人。</p>


    屋裏很靜,陸天的心卻很煩。</p>


    就在兩天前,【生存係統】中的【求助功能】重新開啟。</p>


    陸天迫不及待地啟動了【求助功能】。</p>


    盡管急於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郝冬梅的哥哥。</p>


    可鄭娟在香港的狀況,陸天更想知道。</p>


    於是,陸天毫不猶豫地在對話框中輸入【如何能聯係上鄭娟】。</p>


    十分鍾後,係統給出了結果:</p>


    【此次求助超出功能範圍,係統不予支持,半年後係統重新啟動】。</p>


    這個結果,令陸天大失所望。</p>


    不僅沒有得到鄭娟的聯係方式,還白白浪費了一次【求助功能】。</p>


    要知道是這樣,莫不如問問自己的身世了。</p>


    從去年九月份鄭娟一家離開吉春,到現在都快五個月了,鄭娟音信皆無,這令陸天開心不起來。</p>


    會不會真的出事了?</p>


    陸天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p>


    ……</p>


    更令陸天有些心煩的是,自己跟周蓉的戀愛關係越來越實了。</p>


    不僅環衛站,連光字片的人都知道陸天是老周家未來的姑爺。</p>


    倒不是周蓉不好,無論是相貌、才學還是氣質,周蓉都是數一數二的。</p>


    要是自己先結識的是周蓉,而不是鄭娟,也許真的跟周蓉好上了。</p>


    隻是鄭娟剛走幾個月,自己就跟周蓉扯不清說不明的,就有太對不住鄭娟了。</p>


    這麽快移情別戀,自己心裏這一關都過不去。</p>


    要是鄭娟通過其他渠道知道,解釋都不好解釋。</p>


    正想著,工作間的門打開,周蓉一臉笑容從外麵走了進來。</p>


    摘下圍巾,說:“陸天,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飯。”</p>


    陸天望著周蓉,“這一個月,差不多天天去你家吃,不用再提醒我了。”</p>


    “今天不一樣。”周蓉坐到陸天對麵。</p>


    “怎麽不一樣法?”陸天好奇問道。</p>


    “我爸上午到家了。”周蓉一臉興奮。</p>


    “你爸到家了?”</p>


    “是啊,中午回家吃飯看到我爸。我爸特意說,讓你晚上過來。”</p>


    周蓉忽閃著大眼睛,一臉笑意。</p>


    聽是周父到家,陸天說:“那我回去準備些東西,你爸回家,總不能空手過去。”</p>


    “不用,我家的肉、白麵都是你送的,我爸知道的。你要真不想空手,給我爸帶上些月票,讓我爸沒事的時候,能到處溜達溜達。”</p>


    “行。抽屜裏還有十張,都給你爸帶去。”說著,陸天拉開了抽屜,把抽屜裏的公交月票揣到裏懷兜。</p>


    看陸天很上心的樣子,周蓉幹咳一聲,“陸天,到時候我爸一定會問我們搞對象的事。你不用顧忌我的感受,把我爸應付過去,別讓他心裏犯嘀咕就行。”</p>


    幾個月來,陸天和周蓉幾乎每天都在一起。</p>


    周蓉已經把陸天當成了自己的愛人,而陸天心裏卻隻有鄭娟,有意與周蓉保持距離。</p>


    陸天清楚周蓉話中的意思。</p>


    就是當著周父的麵,不要讓他感覺兩人之間還有距離,不像是真正的戀人。</p>


    想到這裏,陸天道:“周蓉,我知道。我會跟你爸好好說。”</p>


    “知道就好,我爸可不像我媽那麽好糊弄。</p>


    對了,我爸可能會問,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到時候你就說,我們還年輕,再過一兩年也不遲。中午,我就這麽跟我爸說的。”</p>


    “行,我記住了。”陸天應聲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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