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五年,夏季炎熱,隻得寸雨;冬季酷寒,已是臘月,卻還未降雪。


    這樣的情況表明,今年的小冰河時期再次加重。


    或者說,去年,包括前些年充其量算是開胃點心,如今算是上了正餐。


    明朝的小冰河時期造成最嚴重的災難是什麽,不是冷,而是旱災。


    酷寒的氣候,造成那些常夏無冬的熱帶海麵氣候變冷,暖濕氣流形成量少。


    洋流季風都是從南往北吹,等吹過來,到了南方那些省份就用的差不多了。北方沒有受到暖濕氣流的眷顧,所以北部這些省份就會出現旱災。


    而小冰河時期往後還會加重,現在弘治年間是上了正餐,等到了萬曆晚期,尤其是天啟和崇禎朝,那時候上的便是南北大菜。


    氣候降到了最低點,全國各省,大江南北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旱災。像北方省份,三年大旱比比皆是,尤以陝西,河南最為嚴重。


    大規模的旱災引起大規模的饑荒,關外的建奴屢屢犯邊,國庫窮的都跑耗子,朝廷便征收遼餉,百姓本就要餓死了,還被攤派了這些賦稅,不揭竿而起還等什麽?


    如此,內憂外患,又遇上了崇禎這樣的大聰明,再加上整個朝廷已然腐朽,大明朝轟然倒塌。


    對於大明朝的滅亡,對於錦繡山河被韃子竊取,夏源每當讀史至此,都會扼腕歎息。


    但讓他想辦法弄點暖濕氣流過來解決旱災,那就屬實是強人所難了。


    臣妾真的坐不到。


    迎著弘治皇帝期盼的眼神,夏源幹巴巴的開口道:“陛下,這事兒沒有解決的辦法,臣也沒那麽大的本事,能把這暖濕氣流弄過來。從前些年開始,天氣一年比一年冷,這個陛下是知曉的。


    如今海麵上的暖濕氣流減少,便和這天氣變冷有關。”


    這個很是通俗易懂,弘治皇帝明白了,可明白之後,這心中卻更是憂慮起來,此題分明無解。


    天氣變冷導致這個什麽暖濕氣流減少,想把這個暖濕氣流弄來,以此來讓老天爺降雪,首先得讓天氣變暖和。


    可讓天氣變暖和,這世上誰能有如此神通,怕是得請天上的大羅神仙降世。


    這般想著,他那雙眸子的希冀之光也暗淡了下去。


    見狀,夏源心裏有些不是個滋味,出聲道:“暖濕氣流總共有三股,這股沒吹到我大明北部,許是還有別的能吹到。”


    “什麽三股兩股的,你說清楚些。”


    “噢,據臣的推測,西南或者南海的暖濕氣流到了我大明的南方省份,應當就已經用盡了。若按照常理,這氣流是能到達北方的,甚至有時都能到達遼東。可如今天象怪誕,隻能盼著東南的暖濕氣流過來。”


    其實,整個華夏大地的降雨和降雪,西南靠的是印度洋,東部靠的是太平洋。


    西北屬於順帶,再加上中途還有山川阻隔,所以一鬧旱災,西北最嚴重。


    在如今這個小冰河期,產生暖濕氣流的地方隻能在赤道的熱帶海域。而冬季,華夏基本上是刮西北風,從西北往東南吹。


    等太平洋季風帶著水汽過來,那肯定會晚很多。


    “那這東南的氣流何時能至我大明?”


    “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十天半個月,還有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沒有,這個說不上來。”


    “.”


    弘治皇帝有些惆悵,顛顛的跑過來,不僅沒能解決下雪的事情,反倒更憂慮了。


    默然無語的坐了半晌,他瞧了眼殿外的天色,站起身道:“罷了,稍時還有個午朝,朕便先走了。但願能依居正所言,過幾日便可降瑞雪。”


    “?”


    夏源都驚了,“臣可沒說過幾日能降瑞雪。”


    朱佑樘卻沒再接言,邁動步子出了坤寧宮,而後上了鑾輿,被人抬著走了。


    張皇後則是幽幽歎息一聲,她平時不關心什麽朝政,也不關心天象,但瞧著弘治皇帝憂慮,她這做妻子的心裏也不好受。


    從坤寧宮出來,朱厚照才像是清醒了過來,那些什麽暖濕氣流,什麽季風的。他剛開始還能專心聽著,但後頭又不讓插嘴,便神遊天外,然後就開始犯困。


    如今從溫暖的坤寧宮出來,被迎麵的寒風一吹,登時清醒。


    夏源默默無語的走在旁邊,心中在琢磨,我是這樣說的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幾日可降瑞雪?


    這狗皇帝是不是故意的,等幾天後沒下雪,給我安個欺君之罪。


    不能吧,好歹是女婿,半個兒呢。


    朱厚照此時恢複了神采奕奕的樣子,“走走走,師傅,咱們回東宮,我今日的神功還沒練完呢。”


    “你找王守仁練去,我下值了。”


    “下值?你下這麽早作甚?”


    “當然是回家陪媳婦,而且我順道還要去趟戶部。”


    “戶部?”


    朱厚照一怔,“你到戶部去做什麽?”


    “討要俸祿,八月,九月,十月的俸祿還沒給我結,我得上戶部要去。”


    “區區俸祿又能有多少?”顯然,朱厚照對這大明朝的官員俸祿也是了解的,給的極低。


    “十二兩銀子,外加九石大米。”


    聽到這個數目,朱厚照越發不能理解,“你差這點銀子和大米?這有什麽可要的?”


    這話夏源可不愛聽,板起臉道:“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要是不領俸祿,豈不是顯得我不夠忠君?再說不去把這俸祿要回來,那不就讓戶部的那些狗東西給貪了?這無形中就是在助長我大明朝貪贓的不良風氣。”


    “.”


    朱厚照定定的,像是被他這幅義正言辭的模樣給鎮住了,要不怎麽說師傅能發財呢。


    如今家裏頭躺著金山銀山,區區十來兩的銀子仍是不放過,還扯了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樣的人不發財都天理難容。


    旋即他卻是樂了,“走走走,本宮隨你一道去討要俸祿。”


    “你跟著去幹嘛?陛下都給你下了禁足的聖旨,到時候你去了,陛下還以為我攛掇你的。”


    “什麽禁足的聖旨,本宮不知道。”


    朱厚照有恃無恐,禁足,禁什麽足,父子之前談聖旨多傷感情,太生分。


    再說現在又不缺那點月例銀子,即便出宮又能有什麽責罰,最多就是挨一頓訓斥,撐破天也就是不輕不重的挨一頓打。


    還能如何?


    獨苗的快樂讓人想象不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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