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裏。


    張皇後坐在位子上懷裏抱著隻貓,殿裏頭點著碳爐,用手輕輕擼著懷裏的大橘貓,將一席話靜靜的聽罷,這才道:


    “這宮裏的奴婢到了外頭向來是趾高氣揚,飛揚跋扈。你茲當沒瞧見便是,何必要為這事趕她們。本宮派她們過去,不也是怕你府裏那些下人粗手粗腳,伺候著不放心。到底是宮裏出來的,這伺候人都是看家本事。”


    “母後放心,不用那些女官嬤嬤,兒臣就給秀榮伺候的可好了。”


    聽到這話,張皇後反倒樂了,“你一個讀書人,哪裏做的來這伺候人的事?再說哪有做夫君的伺候夫人的道理。”


    “.”


    夏源默了一默,不吭聲。既然皇後不信,那他也沒有辦法,反正他昨天把小媳婦伺候的懷疑人生。


    寸草不生的虎牢關開閘泄了三次洪。


    “罷了,既然居正都這麽說了,那本宮再派這些奴婢過去,倒像是不放心你一般。”


    “況且.”


    說到此處,張皇後頓了一頓,這才道:“況且秀榮這些年流落宮外,也不像尋常公主那般嬌貴,那些嬤嬤伺候她沐浴時,她倒是還不甚習慣,許是派這些奴婢過去,秀榮也不想吧。”


    聞言,夏源連連點頭,“對對對,秀榮也不想。”


    可千萬別派那些女官嬤嬤了,一個個拽的二五八萬的不說,那些個老嬤嬤臉上還抹著厚厚的膩子,瞅著就嚇人。


    張皇後把趴在腿上的胖大橘往懷裏攬了攬,目光不經意間看向殿外,旋即像是想起什麽,道:


    “人常說瑞雪兆豐年,如今已到了臘月,一場雪未下,可這天卻又冷的厲害。陛下這些天沒少為這事兒發愁,本宮曉得你精通堪輿之術,居正可有什麽法子讓老天爺下雪?”


    “.”


    夏源沉默了。從那次開了地宮,再到什麽地塹,龍脈,濮州地崩,一係列機緣巧合的事情,再加上皇帝的背書。他已經被迫背上了堪輿大師的人設。


    打他從濮州回京之後,已是收到了不少的拜帖,拿起這個一瞧,侯爺,拾起那個一看,伯爺,總之全是京裏頭的達官貴人。


    這幫人的拜帖言辭懇切,幾近謙卑,但訴求都毫無例外,請他上家裏頭做客,指點指點家中風水,再勞煩給選個墓地。


    這不扯呢嗎這不是?


    我特麽哪會給人選墓地?


    還踏馬指點指點,我指指點點倒是可以。


    而在皇帝、皇後這兒,那就更厲害了,回京的當天,皇帝問的是什麽時候下雨;如今皇後問的是怎麽才能下雪。


    是你們對堪輿有誤解,還是對我有誤解?


    “這個下雪,事關天象,兒臣不便妄言。”


    “無妨,都是一家人,母後讓你說你便說。”說著,張皇後又對著一個侍立在旁的女官道:“去,請陛下過來。”


    “本宮知你謹慎,這天象隻有皇帝才可過問,本宮把陛下叫來,屆時你暢所欲言,不必擔心犯了忌諱。”


    “.”


    夏源閉了閉眼睛,我特麽謝謝你。


    此時剛到巳時,弘治皇帝下朝不久,一聽是關於天象的,放下政務,顛顛的就趕到了坤寧宮,順道還把朱厚照給傳召了過來。


    天象之事,身為大明儲君自然也得關心關心。


    坤寧宮裏,弘治皇帝坐在椅子上,等著夏源講解天象,那期盼的眼神,就如同盼著下雪一般。


    張皇後抱著貓在旁邊陪坐,朱厚照也端著小板凳坐好。


    這麽大的陣仗,夏源坐在小錦墩上渾身不自在,如今這大明朝最尊貴的三個人都坐在了這兒,要是今天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怕是說不過去。


    在心裏斟酌著詞句,夏源硬著頭皮開口道:“若是讓兒臣說什麽時候下雪,兒臣說不上來。但兒臣卻可以說說為何不下雪,包括為何不下雨也能說一說。”


    說到這,他看向弘治皇帝問道:“陛下,如今北直隸沒有下雪,若臣沒猜錯的話,河南,陝西,山西,山東等地應當也沒下雪吧?”


    朱佑樘聞言似是沒覺得愕然,隻是沉聲道:“居正所料不錯,確實未下,朕這兩日已是收到了這些地方的奏報。”


    “但江南,湖廣,西南等地肯定是下雪了的。”


    夏源一邊整理著措辭,一邊問道:“兒臣鬥膽猜測,陛下可能會想,既然天氣這麽冷,按理來說,應該要下雪的,是這樣嗎?”


    朱厚照插嘴道:“天氣冷肯定要下雪,難不成下雨嗎?”


    弘治皇帝橫了他一眼,這才道:“朕自是這般思量的,天冷下雪,此乃常例。可如今這天象卻非比尋常:夏季炎熱難耐,卻隻得寸雨;冬日酷寒難熬,卻一場雪未下。”


    “陛下,天冷也不一定下雪。或者說,之所以會下雪並不是因為天氣冷這一個原因,除了天氣冷,還需要暖濕氣流。冷空氣和暖濕氣流在天上相遇,才會變成雪,然後下下來。”


    “包括雨也是一樣,同樣需要暖濕氣流。”


    弘治皇帝思忖片刻,問道:“居正的意思是——我大明朝的天象之所以如此怪誕,是天上沒有這個暖濕氣流之故?”


    “不能說沒有,隻是少。”


    朱厚照又插嘴,“那這個暖濕氣流從哪兒弄?”


    這個問題簡直問的一針見血,弘治皇帝這次沒去用眼睛橫他,而是朝著女婿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夏源回憶著上輩子的地理知識,慢慢說道:“暖濕氣流不是弄,而是怎麽形成。它是在海麵上形成的,形成的原因很多:受溫度,濕度,溫差,氣壓,空氣濕度的遞減的影響。


    總之濕度的遞減率越大,日照越充足,形成的水汽便越多,暖濕氣流也就越強。再被洋流季風帶到我大明朝,然後就開始下雨,下雪。”


    “.”


    聽完這番話,弘治皇帝陷入默然久久未語,這便是堪輿之術嗎?


    為何這堪輿之術,和那些欽天監之人講的絲毫不一樣,朕竟是沒怎麽聽懂。


    坐在旁邊靜靜擼貓的張皇後一見他這幅樣子,就曉得他是沒聽明白,不由出言道:


    “本宮聽懂了,居正的意思是說這海裏頭的水多,教太陽曬一曬,再讓海上的大風一吹,把海水吹到我大明朝來,如此便可下雨下雪。”


    說著,張皇後眼波流轉,視線又落到夏源身上,柔聲道:“居正想個法子,看看是開壇做法或是怎樣,給咱大明朝弄點這個暖濕氣流過來。”


    “.”


    聽到前頭的話,夏源還是暗暗點頭的,皇後雖說理解的有失偏頗,不能說毫不相幹,但起碼是沾了點邊。


    可等聽到後頭的那些話,他便沉默了。


    我踏馬哪兒有這麽大的神通。


    還踏馬開壇做法。


    小媳婦迷信的根源找到了,不出意外的話,是遺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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