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未見,吳素的容貌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他鬢邊似乎多了幾根白發,依舊是豐神俊朗,風姿卓絕。


    作為修真界獨一無二的畫修,他的名氣不但來源於一手丹青絕技,還有他的姿容。


    當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傾心於他,但吳素對花無雪癡心一片。奈何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吳素出來之後,先是環視一圈,然後微微一笑:“諸位今日來吳某人的曲水流觴宴,一定去乘興而來,興盡而返。”


    “現在,請各位落座吧。”李慕說道。


    花想容三人和眾人一樣坐了下來。


    吳素的曲水流觴宴果然是費了一些心思的。他仿著文人雅士的曲水流觴,又有所創新。


    那曲水裏流的不僅有酒杯,還有各式各樣新奇的玩意兒。


    花想容隨意拿出一個,是一張字條,上麵寫著,“有憾生”。


    紙條背麵是一句話,寫的是“雖九死其猶未悔”。


    這話可有些奇怪。既然九死不悔,怎麽還是有憾生呢?花想容不由得細細琢磨起其中的深意。


    “各位,這些紙條是我隨便寫出來的,拿到了就是緣分,權作一樂。”吳素說道。


    坐在花想容旁邊地蘇不渡念出了紙條上的內容。


    正麵是“意難遂”,背麵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他笑著說:“這吳素大師真是有意思,盡寫一些咒人的話。”


    “他都說了,權作一樂,不必當真。”花想容說道。


    “神神叨叨,不知所雲。”裴晉評價道。


    “裴兄,你的紙條上寫的是什麽?”蘇不渡湊過去問道。


    “正麵是‘恨別離’,背麵是‘此恨不關風與月’,的確如蘇兄所說,都是咒人的話。”裴晉答道。


    “正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兩位公子,我們還是先喝酒吧。”花想容說道。


    “想容姑娘倒是想得開。”蘇不渡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花想容沒有再說話,而是同樣拿起手上的酒杯,喝盡了杯中酒。


    “好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進入今天的正題。”過了一會兒,吳素朗聲說道。


    果然,所謂曲水流觴宴隻是幌子,今天來的大多數都是修士,一看就是另有目的。


    花想容還是從水流裏取出酒喝,看起來毫不關心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現在請諸位移步到正廳,隨我一同賞畫。”吳素說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李慕隨他一起站了起來。


    賞畫?看來今天的玄機在畫上啊。花想容心裏想著,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到了正廳以後,隻見有一塊巨大的白布覆蓋在什麽東西上,想來就是吳素所說的畫了。


    他把白布揭開,畫的全貌就展露在眾人麵前。


    花想容看清畫以後,瞳孔緊縮。所有人的反應都和她差不多。


    吳素見狀嗬嗬一笑:“想必諸位都能看清上麵的四個字吧。‘上清空明’。不錯,這幅畫所指示的,正是修真界頂級功法之一,上清空明訣的所在處。”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無聲。


    馮玉卿雖然已經去世百年,但她當年那天下第一劍修的名聲,她的劍,她的功法,卻不會被修真界遺忘。


    雖然那些大門派的統一口徑是,馮玉卿修煉了邪功,才遭到了天道的天譴。但是修真之人裏,有那種一心追求實力的,並不以為意。


    在他們看來,如果能有天下第一的實力,瀟灑一時,即使後麵遭雷劈,也死而無憾。


    更有那些邪修和魔修,當年不知在馮玉卿劍下死了多少,但是找起這上清空明訣,卻從來不落於人後,非常積極。


    再加上修真大派也在派人暗中尋覓,是以百年來,尋找上清空明訣的人從未間斷。


    馮玉卿是一個孤女,無父無母,無門無派。按照所有人的說法,她的運氣好得出奇。


    不知道在哪裏遇到了上清空明訣這等頂級功法,竟真的讓她修成了天下第一劍修。


    她去萬劍峰葬劍塚尋道,原本是無人在意的,都覺得她一個剛煉氣的年輕修士就來尋道,大概是年輕人自負了。


    可是馮玉卿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出了紅塵眾生劍。


    據說她拔劍的那一刻天地變色,風雷湧動。萬劍峰的風從來沒有那麽大過,大多數人都被吹得東倒西歪。


    馮玉卿一人立在風中,雖然她的衣服並不華美,雖然她的簪飾並不貴重,但是她就站在那裏,讓在場所有劍修都感受到了威壓。


    並不是沒有人覬覦過她的上清空明訣和紅塵眾生劍,但很快,所有人都發現,她的實力增長之快,令人咂舌。


    在坐實了天下第一劍修的稱號之後,馮玉卿收到的讚譽才慢慢多過了惡意。修真界實力為尊,所以其他人也漸漸歇了挑戰她的心思,開始奉承她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劍修天才。


    馮玉卿本人從來沒有說過她是在哪兒尋得了上清空明訣,後來也沒有人敢逼問她。


    但是馮玉卿死了以後,除了牆倒眾人推,所有人都出來說一句她的邪功有多麽惡毒恐怖,但所有人都在尋找那個邪功的下落。


    按照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消息,像上清空明訣這種頂級功法,都有自己的靈性。一任主人死了,它就會尋找下一任主人。


    這個說法聽起來相當荒謬,但很多修士還是著了魔一般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總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和馮玉卿一樣幸運的人。


    至於到底是不是幸運呢?就隻有馮玉卿本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了。


    “吳素大師,您,您確定這幅圖指示的的確是上清空明訣的位置嗎?”有人磕磕巴巴地問道。


    “我尋得此圖也是機緣巧合,更巧的是它就出現在馮玉卿最開始生活的越州,而且我能感覺到這幅畫上似乎有什麽禁製。”吳素微笑著說。


    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意思是我就是一個傳話的,信不信由你們。


    “吳素大師,大家都是聰明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劍魔的功法算得上稀世奇珍,你卻願意拿出來共享。莫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吧。”有一個心直口快的人說道。


    “這位道友說得不錯。我能感受到畫上有禁製,但是不知道禁製是什麽,以及如何破除禁製。所以找諸位來一同想想辦法。”吳素笑著說道。


    “師父覺得,一旦禁製破除,就可以知曉上清空明訣的確切方位了。”李慕在旁邊說。


    他師徒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有趣,不過接下來的另一場戲想必更有趣。花想容饒有趣味地看著李慕和吳素。


    “想容姑娘似乎對這劍魔的功法並不感興趣啊。”蘇不渡突然在一旁說道。


    “想容現在連自己能不能成功修煉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覬覦這等功法呢?”花想容反問道。


    “那你覺得,吳素說的是真的嗎?”蘇不渡悄聲問道。


    他一下子靠得花想容很近,還低著頭,兩個人的距離很小。花想容不動聲色地退開了一步。


    “不知道。”她說道。


    “那就接著看下去吧。”蘇不渡說。


    可惜,這出戲估計看不下去了。因為另一出戲要上演了。


    現在是,表演時間,我的角色依舊一言難盡。花想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默默地想。


    吳素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李慕連忙去攙扶。


    他象征性地喊了幾聲:“師父,師父,快醒醒……師父,您怎麽了?”


    聲音裏還帶著哽咽,怪真情實感的。


    然後他站起身,矛頭直指花想容:“你為什麽要害我師父?”


    花想容敬業地陪他演:“啊?”


    “你少在這裏裝無辜,分明是你在送給我師父的荷包裏下了毒,想要他的性命!”李慕憤怒地斥責道。


    “李公子,這話從何說起?荷包不是來福客棧的錢纓姑娘送給你的嗎?”花想容驚訝地問道。


    旁邊看戲的蘇不渡本來聽得津津有味,後麵臉色逐漸難看了下去。他的目光轉向李慕,滲出了一絲寒意。


    “你還要胡言亂語!我看你說得懇切才把荷包給了師父,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歹毒!”


    “李公子,荷包的確是錢纓讓我送給你的,事已至此,你可以把她找來對質。”花想容平靜地說。


    “這荷包也是蘇某親眼見老板娘塞到想容姑娘手裏的,孰是孰非,一問她便知。”蘇不渡說道。


    李慕嘴角出現了一絲笑意,又被他壓了下去:“既然如此,那就把錢纓姑娘找來一問。”


    然後他又對其他人說:“諸位,家師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曲水流觴宴就此作罷,請回吧。”


    這是要送客了。眾人都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那這幅畫?”有人問道。


    “等事情解決了,再談畫的事情也不晚。”李慕說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有人率先說道。


    然後又有幾個人附和。在他們的帶動之下,人很快就散了。


    一時之間,大廳裏隻剩下花想容,蘇不渡,裴晉和李慕四個人。


    “人都走了,李兄,不用再裝了吧。”蘇不渡看著李慕,微笑著說。


    “蘇兄這話是什麽意思?”


    “吳素倒了,你第一時間不想著救他,而是忙著抓凶手。這一切,都是你和老板娘設計好的吧。”蘇不渡說道。


    “蘇公子果然是聰慧過人,可惜呐,這聰明人往往命短。”身後傳來錢纓的聲音。


    她旁邊還跟著一個人,全身籠罩在陰影中,看不清麵容。


    “做得好。”錢纓對李慕說。


    “做得好?你不覺得他就是個蠢貨嗎?”蘇不渡譏笑道。


    “用這麽拙劣的理由讓你出場,在場的隻要是有點兒腦子的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你們合謀設計吳素的計謀不就敗露了嗎?”還沒等錢纓說話,蘇不渡就說。


    如此直白地反唇相譏,這可不想蘇不渡的說話風格啊。這人是怎麽了?花想容不明白。


    錢纓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你還要接著裝死嗎?”蘇不渡看起來再也不想看他們演了,對著吳素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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