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了許久的心湖驀地被刀子劃過一道裂痕,很深很深,感覺裂開的口子涅涅地流著鮮血,疼的難受,如梗在喉。


    婦人的一句話,崔生出內心一道又粗又大的嫩芽,一個叫荊刺的嫩芽,因小男孩刻薄而不屑的話而變的更加粗壯。如施了肥料般,瘋狂地成長,緊緊纏繞著身體每個角落,刺的好痛。


    *


    又一陣沉默,空氣中有令人窒息的感覺。


    趙藍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用一雙黑黑的眼睛沉默地盯著我。我低下頭去,避開他的目光。


    “琳琳。”


    “嗯?”我抬頭,看到他烏黑的眼睛炯炯地盯著我,他的目光如滾燙的豬油,輕輕一撥,就會四處飛濺。我飛快地低下頭去,移了移屁股,凳子好硬,坐的渾身難受。


    “你現在過的好嗎?”


    “還好,謝謝關心。”我繼續低著頭。


    他沒有說話了,可我卻感到他的目光一相集中在我身上。


    “我聽說你離婚了。”半晌,又聽到他的聲音。


    我“嗯”了聲。


    “琳琳----”


    再也坐不住了,我飛快起身,拉開凳子,道:“你肚子餓不餓,我出去買些早餐給你吃。”


    他看著我,眨了眨雙眸,輕輕搖頭:“頭還很暈,恐怕吃不下。”


    我緊張起來,“頭還很暈嗎?那我去叫醫生來。”


    手腕被拉住,“不必了,沒什麽大礙的。”


    “真的沒事?”


    “嗯。”


    我重新坐下來,“沒事就好,你也太不小心了,為了一個不相幹的我,怎麽就那麽衝動地跑來A城?你知不知道,趙叔叔他們擔心死了。”


    他看著我,目光炯炯:“琳琳,對我來說,你不是不相幹的人。”


    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目光,他眼裏含有某種深意,忽然很害怕。


    “你傷勢那麽重,我還是去叫醫生來,你先休息,我去去就來。”不敢再坐在這裏,我起身,飛快地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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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了醫生後,卻不想馬上進去,我站在病房外,看著走廊上三三兩兩的病人家屬,忽然感覺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這時,從走廊盡頭奔來幾個白大褂,他們手頭還推著人,飛快地朝手術室奔去,邊跑還邊叫道:“讓開,讓開,病人需要急救。閑雜人等統統閃開。”


    四名白大褂推著車子飛也似地從我身旁經過,車子身後還跟著一名婦人,邊跑邊哭,她身形很胖,最後一個狗吃屎地撲倒在地,飛快地爬起又跌倒在地上,我看到她膝蓋處有兩團深深的痕跡,忙上前撫起她,安慰了兩句。


    胖婦人也不說聲謝,又踉蹌地朝前邊奔去,身後又跟來一對夫婦模樣的人,把她拖住,“你兒子已經進了手術室,你再急也沒用。先坐下休息一會。”


    胖婦人狠狠推開他,並甩了他一巴掌,撕心裂肺地罵道:“我家阿雲何時惹了你們了,非要把他扔進河裏,他不會遊泳啊。”


    男人很是愧疚,恨恨地瞪了身後的兒子一眼,我這才發現,這名夫婦身後還跟著幾名十來歲的孩子。一個個低下頭去,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那婦人指著其中一個孩子,聲音顫抖,“你說,你說,我家阿雲何時惹到你了,你為什麽要夥同其他人把他扔進河裏,你安的什麽心?”


    那孩子倔著臉,不發一語。


    “成雷,你說,為什麽要這麽做。”那男人開口了,聲音威嚴,我看了他一眼,這男人穿著考究的衣服,他的太太衣著也精致,應該是有錢人家。而那名胖婦人,衣著粗糙,逢頭苟麵,普通話說的生硬,應該是外鄉人。本地人是不會說普通話的。


    那男孩被父親一通疾言厲色的責罵,身子縮了縮,大聲道:“誰叫劉子雲是外地來的,鄉巴佬一個,連遊泳都不會,是他笨嘛。我五歲就學會遊泳了。”


    那胖婦人氣的臉孔扭曲,臉色脹的青紫,似是氣極,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驀地,仿佛從肺裏撕厲的聲音:“我們是外鄉人又怎麽了,我們外鄉人礙著你們了,啊?”她的聲音淒厲,吼的聲音都嘶啞了。


    我倒退一步,看著他們,平靜了許久的心湖驀地被刀子劃過一道裂痕,很深很深,感覺裂開的口子涅涅地流著鮮血,疼的難受,如梗在喉。


    婦人的一句話,崔生出內心一道又粗又大的嫩芽,一個叫荊刺的嫩芽,因小男孩刻薄而不屑的話而變的更加粗壯。如施了肥料般,瘋狂地成長,緊緊纏繞著身體每個角落,刺的好痛。


    胖婦人胸前起伏不定,不甘、憤恨、仇怨地瞪著小男孩,恨不得挖他一個血洞來。她恨恨地盯著小男孩,臉色扭曲,拍著自己的胸口:“你說,我們外鄉人又怎樣礙著你們了?咱們辛辛苦苦,不遠千裏來到A城,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能掙點兒錢,我們不偷不搶,不拐不騙,你憑什麽看不起咱?啊?”她的聲音淒厲,或許是長期受到的不平等待遇,被這麽一句話而激發出所有不甘與委屈。如潮水般,當找不到突破口時,隻能在內心裏澎湃激蕩。可小男孩那一句話卻如解開的閘門,讓她體內的那道憤世欲俗的洪流洶湧噴發。


    她的淚水流了出來,她恨恨地抹了把,指著男人,道:“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咱,但你們憑什麽啊?就憑有幾個臭錢嗎?就因為我們是外鄉人,所以就隻能任意被你們欺負嗎?阿雲是我的孩子啊,對你們來說,他什麽也不是,可他是我的心頭肉啊。我唯一的兒子啊,你們怎麽如此狠心,你還我的兒子,還我的兒子---”


    她上前扯著那男孩的衣服,那男孩被嚇住了,哇哇大哭起來。那女人趕緊護住自己的兒子,又拖又拽的,那胖婦人已形同瘋狂,男人也加入陣營,一時之間,搞的人仰馬翻。


    醫院出麵來了護士把他們分開,等他們離開後,我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耳邊依然清晰響起那個男孩稚嫩卻冷酷的話。


    “誰叫劉子雲是外地來的,鄉巴佬一個,連遊泳都不會,是他笨嘛---”


    這句話,似曾相識,以前我也聽到過。


    看著走遠的一群人,我的記憶也跟著我回到了從前。


    那年,也是炙熱的夏天,我放學徒中經過一條護城河,那時工業還不發達,護城河還算幹淨透亮,我正猶豫著是否要下水冰涼一下。


    身後傳來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咳,趙藍陽家的小女傭,要下河遊泳嗎?”


    我轉頭,身後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幾個高年級男孩,其中一名是趙藍陽,他穿著淡藍色運動服,他正雙手環胸,微撇唇角,一臉冰冷地看著我。


    看到這群在學校總是喜歡捉弄我的壞學生,我嚇的趕緊搖頭,尤其有趙藍陽的地方。我說:“我不會遊泳,還是不遊了。”說著背起書包趕緊從他們身旁經過。


    “跑什麽啊,怕我們吃了你不成?”頭發被人緊緊捉住,我被一隻手掌生生地扯了回去,我痛的眼淚都出來了。


    “好痛。”我狠狠瞪著那個扯著我頭發的男生。他高佻的身材,長相也不錯,依稀有十年後程逸東的影子。


    “咳,藍陽,你家的小女傭要遊泳,你要不要幫他一把?”


    我淚眼汪汪地看著趙藍陽,一臉驚恐:“我不會遊泳,我不要。”


    趙藍陽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驀地雙眼一亮,朝眾人邪邪一笑:“你們看過悍鴨子遊泳過沒?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不等我反應,身子已被重重推向河裏。


    我“撲通”一聲掉進河裏,冰冷的河水飛快地灌入鼻子嘴巴,我嗆的難受,拚命地撲騰著雙手,大喊“救命”。


    岸邊幾人卻笑的開懷,指著我大笑著說:“真的是悍鴨子啊。”


    好難受,肚子被水填的飽飽的,身子也快沉入河裏,我的呼喊聲越來越弱,無法呼吸的感覺是原來是那麽的難受。


    “藍陽,你家小女傭看來真的不會遊泳。”


    “這些外地人就是笨,土包子一個,連遊泳都不會。”是趙藍陽不屑的聲音。


    “唉呀,快去救他吧,萬一被淹死了可不好了。”


    “誰去救啊,不要找我。”


    “是藍陽推她下去的,就他去。”


    “藍陽,還等什麽啊,你的小女傭已快不行了。”


    “急什麽,再等等!”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一北涼。掙紮的雙手也變的無力起來,就那樣沉入河裏。好像有人掐著自己的脖子,不能呼吸的感覺是那麽的痛苦,我緊緊摳著自己的脖子,緊緊地,再緊緊地----一陣猛烈的潮水向我撲來,我一個咧咀,驀地,身子被人撫住----


    我雙手胡亂地在空氣中亂抓,想要抓住一跟救命的稻草,倏地,抓住了一隻手,我緊緊地抓著,可是,為什麽不能呼吸,好痛苦,真的好難受,原來,窒息而死的感覺是這麽的痛苦。


    人中被緊緊掐住---


    “啊!”我趕緊推開那人,好痛。


    “琳琳,你怎麽啦,快醒醒---”一個焦急的聲音在耳邊喊道。


    “奶奶,琳琳怎麽了,怎麽忽然暈倒了?”


    我被搖醒,睜開眼,茫然地看著眼前放大的幾張臉。有奶奶,還有趙氏夫婦。而我正躺在趙藍陽病房中的陪護床上。


    我茫然四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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