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成堆,貴氣連雲,百年公候世家,轉眼間,雨打風吹去。”


    “到頭來,不過是,劫灰一抔,焦土十裏。”


    一片斷壁廢墟之中,一個麻衣道人端著白玉酒樽,緩緩向下傾倒酒液,瑪瑙色的液體灑在焦土上。


    林正陽自離開了金鼇島碧遊宮,婉拒了通天的挽留,隻身來到此身出身之地。


    這裏原本是比幹家族之地。


    比幹是王族,與帝辛是同族,血脈很近,所以受到牽連時,不存在株連三族的可能,死去的隻是他這一支脈。


    “比幹,你是此身生父,雖然我另有來曆,但以往確實受到你照顧,眼下就以這酒,祭奠一二,,權且盡了一份心意。”


    比幹死得很幹脆,已經入了封神榜,為了免去見麵的尷尬,索性就不見了。


    林正陽就在這裏遙祭比幹,實則是在渡化這一片焦土之下的冤屈。


    酒水灑下,斷壁殘桓間,隱隱約約的一些陰影浮現,那是枉死者徘徊的殘魂,因為時日推移,早已沒了神智,殘破不堪,若是無人問津,本來也撐不了多久就要消亡。


    常人之魂,死後無法抗拒冥土召喚,自然而然就會離開人間。


    所以能夠留在這裏的,生前多少都有些道行,或者是血氣異於常人的武將,借著一股怨氣不散,徘徊在這裏。


    “塵歸塵,土歸土,今生已經過去,來世還有新生,若是誤了時刻,可就不好了,我先送你們去吧。”


    酒液化作一陣雨霧,將這些殘魂補全,洗去了怨氣,換上了一身壽衣。


    一個個身穿白色壽衣的人影,就這麽飄飄蕩蕩地,被一陣陰風卷去,消失不見。


    林正陽法眼觀處,已經見到他們轉世而去。


    在西方教不曾插手中原之前,這裏就已經有了轉世之說。


    轉世無需六道,天地自有輪回。


    “西方教的那一套六道輪回,未免太過可笑。”


    天道,人道,修羅道,畜生道,惡鬼道,地獄道。


    其中天道是值得西方教教義之中的天人,這裏就可見其野心,要把聖人之下,天下眾仙都劃歸到天道之中。


    至於修羅道,又是西方教的天神。


    人道不必多說。


    六道輪回,是完全根據西方教教義構建的一個理想中的西方教世界運轉體係。


    往後,西方教改名佛教之後,在中土紮根,就會用這一套說法愚弄百姓,讓人世世代代變成順民,反正還有來世可以享福··········


    其實轉世一說,自古有之,前世今生根本是兩回事,且不說能不能驗證這一回事,就算來世真的能夠享福,那也不是今生的這個你了。


    在帝俊失蹤,昊天未立之時,冥土依然存在,也有一套死後秩序維持,隻是名聲不顯。


    方才聖人一言而決,自有冥神相應,將這些人一律走捷徑審理。


    人間一年,地府就要過去幾百年。


    越往下的冥土時間過得越快。


    所以別看人間那麽多生靈生生死死,其實地府辦差的冥神鬼差一點也不匆忙,上班下班之餘甚至還有閑暇時分,可以休沐。


    就在人間這一時半會兒的光景,那地府已經過去了一兩天,程序走完,按照冥土法度,最快的都已經飲下了陰河之水,往生去了。


    “這裏可沒有所謂的六道,然而轉世這一套流程照樣能夠辦理,可見西方教的六道輪回,不過是往自家身上貼金,這輪回哪裏是他們一個在老家被滅教的教派能夠弄的出來的?那準提也真是不要麵皮了,為了傳教連這種謊話都能說得出來·······”


    鄙視了一番西方教兩個貧窮的聖人之後,林正陽離了祖地,一路遊蕩,到了朝歌城。


    朝歌城內,倒是依舊的繁華。


    不過經年累月的戰爭,到底還是到來了影響。


    來來往往的商隊護衛較之以往更多了,佩戴著青銅兵戈,渾身散著煞氣,一種獨屬於戰場上的氣息。


    去過戰場的士兵,見過血的兵器,警惕的商隊,帶來了遠方的喧囂,衝散了朝歌城的浮華貴氣。


    就在此時,林正陽拄著竹杖,腰間係著白玉葫蘆,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上。


    朝歌乃是大商之都,朝歌人見慣了稀奇的怪人,對林正陽這種異人也隻是多注視了兩眼,就自顧自地移開了視線。


    走在沙土鋪就的寬敞大道上,與一頭五色神牛擦肩而過,林正陽頗感興趣地在街邊一路小攤上駐足。


    攤主是個精瘦的漢子,操著一口地道的朝歌話,熱情地招攬著生意:


    “這位仙人,您看,我這裏可都是寶貝,是我自個兒在山上找的,每樣隻要一塊銅刀。”


    小攤上擺著幾樣灰不溜秋的礦石,表麵滲出些綠意,看著是翡翠;幾株連著根須都被挖出來還帶著泥的藥草;破破爛爛帶著血跡的金屬飾品,似乎是從戰場廢墟裏摸出來的。


    “這塊銅板,我要了。”


    隨手留下一枚銅刀,林正陽兩指頭捏起角落裏一片不起眼的殘缺銅板。


    這塊銅板上爬滿了蜿蜒的銅鏽,有著奇異的紋理,看著跟普通的廢銅沒有任何區別。


    真正讓林正陽注意到它的,還是其上徘徊不去的一縷熟悉的氣機。


    拿著這銅板,在掌心揣摩了一會兒,林正陽恍然大悟:


    “這不是虛無恒鈞的侵蝕嗎?”


    虛無恒鈞的侵蝕,顧名思義,就是每一個存在於其中的大羅都在麵對的威脅。


    虛無本身,什麽都不是,而大羅就是與此相對的“有”。


    虛無恒鈞,就是一切歸於無的趨勢。


    大羅之力可以遏製這個趨勢,但是會有所消耗,這是常態的損耗。


    林正陽的氣機,就是無時無刻不在耗損,又無中生有,不斷補充。


    這個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對抗的過程。


    能夠在虛無恒鈞之中,對抗虛無,並且自身源泉用不枯竭的,就是大羅了。


    換言之,能在這種將一切歸於無的趨勢或者說現象下對抗並且永久活下來的,自然是不朽大羅。


    “這玩意兒曾經經曆過世界的大破滅,又在虛無裏頭待過,最後殘片落入這裏,從內混沌一直跑到內層6地……真是太結實了!”


    “這既然是一方世界的重寶,能在世界破滅後遺留,還能抵禦虛無恒鈞,已經有資格做我的載道之器了!”


    “可惜,隻剩下這麽一點點,做什麽都不夠用。”


    有些遺憾,林正陽把這塊銅板收入囊中,準備過一陣子再去研究眼下更重要的一件事,是……


    “道友,請留步!”


    林正陽一眼就看到某個騎著龍須虎的身影經過,上前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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