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晚上,上海電話局的一封加急電報讓所有人傻了眼。


    原來6月7日上午日本政府突然頒布了日本人入華禁令,作為應對,中國政府決定立即撤回所有在日公派留學生,由駐日使領館配合留學生所在單位完成。


    上海電話局在東京大使館的配合下,最快的速度幫王鵬飛他們訂好了回國機票,淩晨就要動身。


    在王鵬飛的房間裏,眾人吵作一團,有些同學答應給上海家裏帶彩電等日本電器,當然來不及采購了,都請求王鵬飛出麵和大使館或者電話局溝通,將回國時間寬限幾天。


    好在王鵬飛威信較高,他很快將大家安撫下來了,“國內這半年的形勢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劉老師所在的上海交大部分同誌沒能經受住考驗弄濕了腳。大家在日本這段時間一直表現很好,政治頭腦清新,遵守外事紀律,今天是最後一晚,如果出什麽意外,你們近三年的留學就前功盡棄,我要求所有人必須無條件服從組織安排,現在立即收拾行李打包,不能攜帶的就地拋棄。如果個別同學還有沒有處理完的事情,留下字條來,我托大使館的同誌代為處理。”說完他看了一眼劉衛平。


    這時候劉衛平禁不住佩服起王鵬飛來了,怪不得能被選為團長,既能堅持原則又能講人情,他取出日記本撕下一頁,寫了自己的國內的通信地址封進了一個信封,在信封上寫上了東京藝術大學繪畫科林雙棉。他想了想,又抽出紙,寫上了“不悔”重新封進了信封,交給了王鵬飛。


    一行人帶著些許惆悵,從新東京國際機場上了飛機返回上海,劉衛平特意要求坐在舷窗的位置,當巨大的波音737飛離跑道,劉衛平側過頭去俯視東京,淩晨的路燈帶像蜘蛛網一樣將城市緊緊纏繞,林雙棉就在藏在其中一隅,劉衛平窮盡目力搜索,城市越來越遠,墨黑的東京灣在視野中變的傾斜起來,一陣失落占滿劉衛平的心頭,別了,林雙棉。


    林雙棉並不知道劉衛平離開了東京,也沒有收到他留下的字條,當她從藝術學院的同學處知道中國留學生陸續都撤離時,她想到了劉衛平,猶豫了兩天,林雙棉還是來到了東大留學生宿舍,劉衛平的房間已是人去樓空。


    她又找到了石田崇光,才知道劉衛平已經回國快兩個月了,林雙棉四處打聽終於得到了上海交大的電話,當她打通想找劉衛平時,交大值班員告知已經放暑假了,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了劉衛平。


    一陣憤怒衝上來,林雙棉將劉衛平留在她住處的物件統統扔了出去。她哭著找到了阿桑齊,把所有的苦悶都倒了出來,這天晚上,林雙棉沒有回到自己住處。


    1989年的聖誕節,林雙棉和阿桑齊的乘坐的航班在波多黎各聖胡安機場降落了。


    經過三十多小時航程,林雙棉看上去並不那麽疲憊,她在蒙特利城和東京呆的時間很長,突然到了加勒比群島,赤道氣候和西班牙風情讓她新鮮無比。


    來到了阿雷西沃鎮,阿桑齊得知克裏福德居然憑借他的履曆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謀得了一份的崗位,負責教授本科生數字信號處理,他身殘誌堅,ibm專門為他研發了特殊的助聽係統,可以將聲音信號轉變為可視語言,他在加州成了明星人物。


    而克裏夫婦已經半退休狀態,蝙蝠項目不死不活,在海軍基地的超級計算機多年不更新全部停工了,阿雷西沃真的快要變成純粹的天文觀測站,射電望遠鏡收集的信號由通信衛星轉到紐約州的康奈爾大學計算機中心和其它工作一起處理。


    克裏習慣了波多黎各的氣候,不願意回到美國本土,他誌願在阿雷西沃天文台擔任觀測員,負責射電望遠鏡值守工作。


    而阿桑齊休完兩個月假期就要回到伊薩卡市的康奈爾本部工作。阿桑齊帶著林雙棉將波多黎各全島遊了個遍,陽光、海浪、沙灘、古城、熱帶雨林,當然還有著名的射電望遠鏡,林雙棉度過了人生中一段最愉快的時光,她和阿桑齊結婚了。


    劉衛平回國後他很快找回了自信,以為憑借在東大的資曆一定會在通信學院出人頭地,開始也確實是這樣,從學院到學校的領導對他十分禮遇,交大通信學院不是郵電部親生兒子,迫切需要樹立行業地位,希望自然寄托在劉衛平這些留過洋的年輕骨幹身上。


    但是形勢在發生猛烈的變化,1987年,廣東為了與港澳實現移動通信接軌,率先建設了900兆赫模擬移動電話,第一部手機進入了中國市場,靠著遍布全國的街頭錄像廳播放的香港警匪片病毒式傳播,這個狀如磚頭的笨家夥很快成了身份的象征。


    這貨通話質量極差,常常要喊不說,還要移動電話移動打,不斷走來走去才能提高通話質量,即使這樣,也是一機難求,公開價格在20000元左右,但一般要花25000元才可能買到,黑市售價曾高達5萬元,這不僅讓一般人望而卻步,就是中小企業買得起的也不多,能使用的人鳳毛麟角。


    大多數聰明人總是看錯曆史方向,劉衛平也是其中之一,他沒有意識到移動時代即將來臨,他在日本也見到了移動電話,他固執的認為中國市場還遠遠沒有到接受移動通信的時候,他將自己的精力放在了有線通信上麵,他不知道南方市場不但組建了模擬移動通信網,移動通信網已經開始招標了。


    4年後,數字蜂窩通信網絡將投入使用,南北郵電早就得到了消息,裏麵的教授紛紛轉移研究方向,而劉衛平堅信上海100萬門固定電話還有5倍的增長空間,將自己的主攻方向定在有線通信加密上。


    他錯失了前沿機會,通信學院很快將他拋棄了,劉衛平回國兩年不過還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副教授。


    1992年初,劉衛平班上的一名叫趙勇剛的本科生引起了他的注意,趙勇剛是遼寧瓦房店人,父母都是教師,北方人的基因加上小時候營養不錯,長的五大三粗,比劉衛平高出一個頭還不止,劉衛平平時和他講話要仰著頭,極不自在。


    這個趙勇剛人可不傻,本科畢業前居然寫了一篇關於計算機算法的論文,拿給劉衛平提意見,劉衛平心裏佩服不已,隱隱就是石田崇光的思路。


    看到趙勇剛的論文,劉衛平又想起了東京發現的心電波,想起了石田崇光實驗室裏的日日夜夜,一個計劃在他心中形成了,出人頭地的機會又出現了,好運來了。


    劉衛平按捺不住激動找來了趙勇剛,“小趙,你的論文我看,太有才華了,和老師心裏一直琢磨的想到一塊去了。”


    趙勇剛謙虛的一笑,“老師您再提提意見吧,我也不知道寫得是不是在理,要是現在答辯真的沒信心呢。”


    多本份的小夥子啊,劉衛平心裏有底了,“小趙,我在日本留學的時候也寫過一篇和你差不多的論文,但是不成熟,所以沒有發表。”


    “啊,老師您也寫過?那我的思路就是對的咯?”趙勇剛見到好幾個同學論文在選題的時候就被打回來,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你現在還是個思路,方向沒什麽問題,本科畢業不難的。如果你能深化一下,具體的算法能形成案例的話,這樣的質量在《自然》上發表都不是沒有可能。”


    劉衛平已經工作快十年了,和這些毛頭小夥打交道的本事還是綽綽有餘。“怎麽樣?有沒有考慮繼續深造下去,來考我的研究生。”劉衛平終於將自己的想法亮了出來。


    “這個我自己做不了主,我得寫信回家征求爸爸媽媽意見。”趙勇剛抓抓腦袋。


    “不用寫信了,你用老師辦公室電話打回去,盡早決定,老師名額有限,其它同學想念研究生的也不少。”劉衛平急著要敲定。


    還好,趙勇剛父母是知識分子,既然老師開口讓他念研究生,自然不會反對。趙勇剛不用像其它同學忙著畢業論文和聯係分配工作單位了,跟著劉衛平一邊準備研究生考試,一邊做起脈衝波的研究來。


    劉衛平仔細的將石田崇光的思路講給他聽,也將自己在東大的研究成果都告訴了趙勇剛,他希望這個天才年輕人能在自己的基礎上更上一層樓。


    趙勇剛果然聰明,沒多久就消化了老師前麵的積累,“劉老師,按照石田教授的思路,我們缺的是計算資源啊,您在日本還有小型機,我們這兒什麽也沒有,隻有幾台工作站。”趙勇剛找到了劉衛平一語點破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小趙,別慌,我讓你念研究生前就思考過這件事情,我們可以向國家自然科技基金申請立項,這樣的課題即使在日本也是超前了不知多少年,我想這樣的項目報到科技基金委一定沒問題,後麵有進展再申請國家或者上海市重大立項,最不行的辦法我還可以找上海電話局,我和他們領導關係很好,請他們資助也是條路子。”劉衛平給趙勇剛不遺餘力的打氣。


    其實年紀輕輕的趙勇剛有自己的想法,他雖然呆在上海交大的校園裏,可商品經濟的思想早已將他洗了腦,他來到上海才兩年就學會了到交大後麵練攤,弄些學生的襪子鞋子來賣,今天誰看了也不會入法眼,但是在當時絕對是高大上的創業項目,二十年後憑這樣的資曆可以樹碑立傳上商學院的講壇。


    劉衛平這點都沒看出來,說明他真的隻是個學校裏的副教授。劉衛平給趙勇剛思路一說,小夥子就發現了裏麵的商機,比爾蓋茨時年不過37歲,憑借dos操作係統起家,1992年已經擠身全球十大富豪,趙勇剛看到了自己未來的路,他給父母寫信征求意見隻不過是隨口的說辭,他內心決定抓住這個機會,毫不遲疑投身劉衛平。所以當劉衛平讓他準備自然科技基金申請材料的時候,趙勇剛通宵達旦,很快搞了出來。


    暑假的時候,科技基金有幾個委員正好到交大開會,劉衛平大著膽子帶著趙勇剛將材料送了進去,想聽聽委員的意見,沒想到這些學部委員都是老學究,不要說支持劉衛平了,連看得懂能理解的也沒有幾個,沒說幾句話就要將他們打發出來。


    劉衛平心高氣傲,爭辯的時候頂撞了其中一個老頭,幾個人聯合起來把兩個年輕人罵的狗血噴頭,學術權威的地位怎麽能允許兩個嘴上沒毛的人來挑戰。


    劉衛平回來氣的把材料撕的粉粉碎,趙勇剛比劉衛平小了十多歲,腦瓜子可比老師世故的多了,一眼就看到了背後的問題所在。


    過了兩天,他來給劉衛平辭行了,“老師,我仔細想過了,我不想留在上海發展了,我也不要念研究生,我想去深圳。”


    “什麽?去深圳?去念書還是工作,深圳沒有什麽大學啊?分配工作已經結束了,你到深圳什麽打算?”劉衛平十分不理解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股票,老師你聽說了嗎,去深圳直要買到股票就能發財。”趙勇剛對劉衛平挺誠實,也沒有什麽隱瞞。


    “股票?你懂什麽?你哪裏知道其中利害,老師五年前在日本,親眼看見伊藤忠道在投機市場破產,站在東京交易所樓頂上切腹自殺,他的財富當時可是世界第二啊,這裏麵的凶險絕對不是你能想象的。”


    伊藤忠道切腹他確實親眼所見,但股票市場究竟是怎麽回事,劉衛平其實什麽也不懂,他要做的就是將趙勇剛留下來,利用學生的聰明才智讓自己在學術上建立江湖地位,重新爬上人生的上坡路。


    “老師,我火車票已經買好了,我還想請您支持我一件事,您能不能把身份證借給我用,我用錢買,最好能把認識的都借給我,憑身份證到了深圳就能買股票,到時候我再把錢寄給您。”趙勇剛的話越來越讓劉衛平接受不了。


    最後兩個爭了起來,“小趙,你眼裏還有我這個老師嗎?你小小年紀,滿腦子都想著怎麽發財?你知道我們培養一個大學生要花多少精力,現在讓你念研究生,正是發揮你才華的大好舞台,沒想到你堂堂上海交大的大學生要和那些小商小販為伍,這還算了,還不走正道,去深圳投機市場。你沒看到前些年投機倒把分子全坐牢了,你要走他們的路嗎?”劉衛平也顧不上自己形象,大聲訓斥起來。


    趙勇剛一句也聽不進,“老師,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的,我晚上就動身,您再考慮考慮,我晚上在食堂等您,如果願意把身份證借我,就在食堂碰頭。”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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