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魔慈悲!


    羅川腦海中閃過無名心法。


    一時間,寧通的醜陋嘴臉,黃士奇狗仗人勢,羅敷的楚楚可憐,陳羽升的囂張跋扈,以及陸凡雙的虛偽歹毒……一張張麵孔,如同流轉的水幕,映入羅川的心湖。


    一絲邪火從心底燃起,越燃越旺。


    滔天邪火中,羅川隱隱聽見有數以萬計的人,在齊聲低吟,他們所吟唱的正是這部無名心法。


    隻恨天地不平,世間不公。我魔慈悲,我不慈悲。


    一股肆無忌憚的魔性從心底躥出,羅川隻覺胸腔之中,那股沉憋許久的意氣忽然間被點燃。聚攏於中丹田的氣血一下子沸騰,無論勢頭還是速度都比先前快了十倍不止!沿著真氣開辟出真命周天的軌跡路線,瘋狂的運行流轉!


    在魔性和氣血的護佑下,羅川的心境恢複平穩。不僅如此,他原本的心境之中,隱隱多了一絲肆無忌憚的張揚和邪冶。


    睜開眼皮,羅川冷漠的注視向陸凡雙。


    陸凡雙的目光一點而過,瞳孔深處閃過驚詫,轉而變得陰沉。


    低咳一聲,陸凡雙忽然笑了笑,開口道:“仙緣莫求,緣者自來。這一場機緣,卻不知道你要還是不要?”


    話音落下,七寶齋前一靜。


    “本道洞府之中,尚缺一守爐童子。今日有緣,本道便送你這場機緣。”陸凡雙含笑對羅川道:“少年,你可願意隨本道回山,修行大道?”


    “嘩!”人群沸騰。


    仙家子們看向羅川的目光頓時起了變化,就連散人們也都露出羨慕之色。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一步登天,成為天南七大仙門之一,昆庭山的內門弟子。


    唯獨羅川心生寒意。


    陸凡雙撤回目光時的那股殺意,別人沒看到,羅川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若是答應了,跟著陸凡雙回去,保準會成為陸凡雙丹爐中的一具死屍。


    在眾人掩飾不住羨慕嫉妒的注視下,羅川淡淡說道:“我之機緣不在此,這位道人,怕是說錯了。”


    陸凡雙臉上沒有絲毫不悅,麵帶微笑,一股出塵於世的氣質飄然而出,風度翩翩道:“如此,也罷。”


    周圍眾人望向陸凡雙的目光,愈發的充滿敬意。而看向羅川的目光中,幾乎都包含著同一種情緒:這個世俗少年,真是太不識有抬舉了!多少人世世代代苦求一個外門名額而不得,天南仙道界排名前三的昆庭山主動邀請入內門修行,竟被拒絕。錯過一飛衝天的機會,他到底有多愚蠢!


    感覺著眾人的目光,羅川暗罵一聲偽君子,對此人越發提防。


    “放肆!你個小賊竟敢對師尊無禮!”陳羽升勃然大怒,喝斥道:“師尊大人大量,不和你這個世俗愚夫計較。我陳羽升可沒這個好脾氣,哼,我倒要看看,短短半個時辰,你一個世俗武人,憑什麽湊齊兩萬陰幣。”


    “區區兩萬陰幣,被你說得像兩千萬一樣。你等著好了。”羅川悠悠道。


    圍觀之人聽了無不搖頭,羅川在他們眼中,赫然成為了那種眼高手低、不知好歹的世俗紈絝。


    羅川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什麽人。


    眾人更是不屑,搞了半天,還是找人借錢。這裏可是仙道界,是陰川五華城,不是世俗,你就算在世俗有天大的麵子,放在這裏也不好使。


    在陳羽升的冷笑中,羅川邁開腳步。


    羅川步子走得極快,落在有心人眼中,更像是在逃跑。


    七寶齋雖是大商行,可也僅僅占據內殿百分之一不到的地盤。沒過多久,羅川來到岔口處的一間丹藥齋前,身形雄壯魁梧、宛如巨人臨世的男子筆直矗立,他懷中抱著一幼童,幼童五六歲的樣子,卻麵黃肌瘦,四肢削瘦如枯柴,神色疲憊,眉心額中隱隱流轉出一絲怪異的青氣。


    齋裏的老人正在炮製丹方,他的手法犀利,抓藥精準,行雲流水,火候恰到好處,十足的宗師風範。


    除了七寶齋外,這一家丹藥齋的客人最多,大多都是在圍觀老人煉藥。


    羅川仔細觀察了一會,大步走到魁梧男子身旁,一拱手:“這位先生……”


    “滾。”男子沒有回身。


    羅川也不介意,直接說道:“令公子的病他治不好,我能治好。”


    男子虎獅般雄壯的身軀一震,緩緩轉過身,低下頭,俯視向羅川。


    好霸氣的眼神!


    羅川心旌搖曳,倘若陸凡雙的目光冷酷得如茫茫冰海,那眼前這人的目光則仿佛傾天之火,能將世間一切燒盡。


    這風起殿中果真是強者如雲,隨便找一個,竟然都是不輸給陸凡雙的高手。


    羅川心中凜然,正當他準備說詞之時,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想死?滾!”


    這一聲宛如龍象咆哮,羅川首當其衝,倒退十步,五髒六腑被震得顛倒移位,耳鼻流淌下血痕。


    哄笑聲從不遠處的七寶齋前響起。


    “他果然是去借錢的,死鴨子還嘴硬。”


    “這小子可算是倒黴透頂,竟然去找‘夢仙霸槍’莊必野借錢。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夢仙霸槍莊必野可是我天南域一等一的狠人,若不是在這風起殿裏,那小子怕是已經死了一萬次!”


    “聽說莊必野這些年為了治他兒子的怪病,早已散盡家財。那小子,還真會挑人呢。”


    羅川冷著臉,轉身便走。他胸藏九龍君留下的千萬裏山河珠璣,別說這天南域,便是在天辰部洲,也不見得有多少人在見識上超過九龍君。


    莊必野錯過自己,是他的不幸。


    就在羅川轉身的當口,病懨懨的男童睜開了雙眼,眸子虛弱,隻一點淡淡的光彩,裏麵像是裹著一汪泉水,十分清澈。他看向羅川的目光裏透著一絲好奇,可更多的卻是絕望,仿佛即將枯萎凋零的花朵。


    “沒想到天南域,竟然有人敢騙夢仙霸槍,還死不悔改,這些騙子果然是不知者無畏。”丹藥齋的掌櫃沒有說話,一旁的夥計卻盯著羅川背影,哂笑道。


    羅川腳步頓住,轉過頭:“你說誰是騙子?”


    “除了你還有誰?看你拒絕陸凡雙,我還當你有點硬氣,沒想到居然也是這副德性。世俗人,你吹牛吹錯地方了,我十八裏鋪丹藥齋乃是五華城首屈一指的大藥齋,我們齋主天殘老人更是五華城首席丹道仙職,天南域赫赫有名的丹道仙職大師。我家齋主治不好的病五華城還有誰能治好?你要騙錢,還是去別家吧。”另一名夥計冷笑道,回頭看向旁邊專心配藥的老者,滿臉崇敬。


    “小子,你這是什麽意思?敢情你家齋主不好騙,本道好騙?”


    “就憑這句話!今晚的酒錢都記在你頭上了!”


    周圍的店家不幹了,紛紛起哄,齋中客人們也被吸引過來。這些店家客人一個個都是有道行在身的修士,之前七寶齋前所發生的事如何能瞞得過他們的耳目?在他們看來,羅川就是一笑話。


    “大師?憑他?”羅川看向齋中老人,輕輕一笑,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丹藥齋一靜。


    幾名夥計怒目而視,莊必野眼中泛起濃濃殺機,店家客人們大皺眉頭,卻隻有老人依舊專心致誌的研製丹方。


    “黃頂天,苦涯草,仙靈芝,河猴子,三君散。這些都是枯衰之症的藥引,作為臣佐之藥,輔一君主之藥,確能見效。我且問你,你的君主之藥是什麽?”羅川上前一步問道。


    丹藥齋前靜悄悄的,店家客人玩味哂笑,雄壯男子看羅川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然而之前嘲笑羅川的兩個夥計卻愣了愣,他們看向老者手下已經研成碎末,幾乎分辨不出名字的草藥,臉色有些不對勁。


    別人認不出,可身為天殘老人記名弟子的他們,卻是知道羅川剛才的幾樣藥引全都說中了。


    老人無動於衷的炮製著丹方。


    羅川又走上前一步,仔細觀察了半晌:“原來是天漠蓯蓉王。天漠蓯蓉王的確是上等溫陽補足之物,尋常情況下,當作君主之藥也無可厚非。”


    “可這是對成年人枯衰之症的丹方!一幼齡孩童,你對他使用如此霸道的丹方……你可是想害死他!”


    眾人看向羅川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個小醜,而原本有些驚訝的夥計,此時又變得滿臉憤慨,指著羅川破口大罵。


    莊必野臉上泛起紅潮,冷漠的注視羅川,眼中的殺意已然聚成洪流,仿佛羅川隻要再多說一言,便會暴斃當場。被他掛在肩頭的幼童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腦袋,看看丹藥齋,又看看羅川,深深埋下頭。


    羅川搖了搖頭,這一回沒再猶豫,轉身便走。


    剛走出兩步,身後傳來老者的冷颼颼的聲音。


    “學了點皮毛,就出來賣弄,愚蠢!此子先天失衡,多年不治,如今已是絕症。這蓯蓉王玉丹為天下一等一的補拾之丹,此方不能治,他也就無藥可治了。”


    羅川沒有停步,邊走邊笑:“蓯蓉王玉丹?嗬嗬,太上清華丹,老君補拾丹,霸王玉真丹,八部青龍丹……哪個不是第一流的補拾之丹。蓯蓉王玉丹也能排上號?”


    啪!


    老者手中盛放丹方的玉瓶摔落在地,四分五裂。他抬頭看向羅川,之前那股雲淡風清的氣質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驚訝。


    莊必野瞳孔一縮,再無法忍受。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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