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土兩家關係不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實際上,僅僅在90年代,他們之間就爆發過不下十次衝突。


    其中更是有四次發生過直接交火。


    總體上算是各有損失。


    相互之間不說你死我活吧,至少也是仇深似海。


    按說要是這種情況,那正常的發展方向應該是兩邊各自找個大腿抱住,然後開展軍備競賽,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幹翻對方。


    就算幹不翻,也要想辦法不停惡心對麵。


    但是,這兩家的情況比較特殊——


    因為都是北約國家,所以至少在過去幾十年中,雙方找上的大腿,主要都是美國……


    不管誰吃了虧,第一反應都是去找華盛頓嚶嚶嚶,然後或是要更多軍事援助,或是買更好的武器裝備,反正是準備把場子給找回來。


    所以,以希製土這種策略,雖然不能說沒人想過,但卻沒有進入過正式的討論階段。


    可操作性太低了。


    不過,對於丁高恒來說,既然是常浩南說出來的想法,那不管怎麽樣,至少有聽一聽的必要性。


    “說說你的計劃?”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擺出傾聽的架勢。


    “雖然我們確實沒有辦法影響到希臘,但是談判嘛,講究的主要是一個虛張聲勢……”


    ……


    一直到幾個小時之後,也就是當地時間的第二天早上,足足開了一天閉門會議的安卡拉方麵才宣布,博斯普魯斯海峽管理局已經接收到了來自律創集團的情況說明文件,雙方將在平等公開的情況下,通過對話來解決問題——


    雖說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事已經上升到了兩邊的官方層麵,但在出通告的時候用詞多少還是得謹慎一些。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事情終於回到了大家所認為的“正軌”上麵。


    當然,所謂平等公開,那肯定是不存在的,反著聽就行了……


    至於會麵地點……


    考慮到這次事件實在特殊,最終確定的會談方式也非常複雜。


    首先,兩邊肯定都不願意跑到對方的地盤上去談。


    這倒是沒什麽異常的。


    所以按照慣例,麵對麵交鋒的位置就選在了布達佩斯的一處酒店裏麵。


    但坐在談判桌前麵的,卻並非這種場合常見的全權代表。


    而隻是個傳聲筒,負責傳達本國國內所做出的決定。


    頗有一種“明明可以直接打電話,但是卻非要寫信讓別人代替自己打電話”的既視感。


    這種談判方式,在19世紀甚至更早的密約外交時代比較常見。


    但已經有差不多一個世紀沒人用過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比如核心談判團隊無需直接麵對外人,也不用出國。


    因而不太需要考慮規模和成員身份的限製。


    常浩南就這麽順理成章地跟著丁高恒一起進入了名單。


    “丁主任,為什麽會采用這樣一種……”


    坐在為談判團隊專門準備好的大會議室裏,常浩南看著麵前的談判綱要,百思不得其解地對旁邊的丁高恒問道。


    他本來想說這樣一種抽象的辦法,但想了想又覺得高低算個正式場合,而且周圍還有其他單位的同誌,不好表達的過於直白。


    但一時間又實在找不到一個其它形容詞出來。


    不過,隔了一個位置之外的對外貿易經濟合作部談判負責人沈盛廣倒是耳朵很靈,聽到了常浩南的問題,當即接上話茬:


    “關於這一點,我們也很奇怪,是安卡拉那邊堅持要求的。”


    “但我們手裏的籌碼本來就不多,要是在談判方式這種細枝末節上麵跟對方糾纏太久,反而會更加不利。”


    常浩南露出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


    “但這麽一來,談判效率肯定是要降低了,恐怕得以天來計算,拖船隊那邊……”


    此時,一名穿著海軍軍裝的人也加入了話題:


    “瓦良格號沒辦法下錨,不好停船,暫時讓他們在公海放慢速度轉圈了,如果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談出結果,那就隻能找個港口停靠,或者先回黑海造船廠……我懷疑選擇這種辦法就是對方看準了我們的難處,想要故意拖延時間……”


    “那我倒覺得不會。”


    沈盛廣緩緩搖了搖頭:


    “真要是這樣,他們完全可以選擇效率更低的辦法,比如找個特使出訪,談到一半再回去,然後再邀請我們派個特使過去……以前我們想拖延時間的時候都是這麽幹的……”


    說到一半,他就注意到了來自周圍的幾道異樣目光:


    “你們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幹什麽……這都是策略!策略的事情,能叫髒麽……”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麽“兵不厭詐”之類。


    好在這個場合還是比較嚴肅,眾人也不可能哄笑起來。


    於是沈盛廣很快回到了正題上:


    “總之,他們既然還是選擇了派代表團麵對麵談,那就也是想要快點談出個結果,隻是實在沒辦法理解,為什麽又不給談判代表足夠的權限……”


    “畢竟最近這幾個月,他們國內的經濟形勢也不太平,金融市場已經有傳言說有外國投資者要集中撤資,要是還沒辦法迅速注入信心,那我估計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要崩了……”


    “所以老沈。”


    剛剛一直沒趕上機會說話的丁高恒總算開了口:


    “你的意思是,對方的條件會集中在經濟貿易層麵?”


    “那還用問?”


    沈盛廣作為負責對外經貿的領導,當即挺直腰杆拍了拍胸脯:


    “不然你們覺得上級為什麽會把我派過來?”


    “我可不這麽覺得……”


    很快有人發表不同意見,引發了一番小範圍的討論。


    “……”


    “幾位領導,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作為導火索的常浩南擦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汗,趕緊打斷了一眾大佬的爭強好勝:


    “土耳其人之所以不派特命全權代表,是因為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利益訴求又相差太遠,根本選不出一個能代表所有人利益的談判代表?”


    眾人相互看了看對麵,頓時覺得有些道理。


    畢竟他們都能因為一點好勝心而爭論起來,那對麵的情況隻會更加嚴重……


    不過,正當有人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從布達佩斯的第一條消息總算傳了回來。


    “各位領導,土方提出的條件,除去跟通航方式有關的技術問題以外,總共有四條。”


    一名工作人員走到放著話筒的小講台前。


    “這土耳其人還真敢提……一開口就是四項要求……”


    沈盛廣搖了搖頭,小聲吐槽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美國人呢……”


    此時,台上的工作人員也已經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


    “一是要求提前支付航行保證金20億美元作為強製性保險,以抵消大型無動力船隻通過海峽產生的風險,這筆保險五年內不可撤銷,而且必須由土方國內的銀行進行擔保。”


    如果說剛才大家還隻是小範圍吐槽一下,那這第一條內容念完之後,現場頓時就炸了鍋。


    “多少?”


    “20億美元的保費?他們準備投保多少錢啊?”


    “不是,你仔細看看,這東西說是保險,但其實就是在向我國要求20個億的無息貸款!而且還是不附加任何條件的無息貸款,怎麽可能有這麽好的事情?”


    “……”


    一般來說,國際貸款這種東西,大概率是連本金都不太可能收回來,至少不太可能全收回來的。


    而之所以明知如此,很多國家還是願意放貸,是因為它一般是組合拳中的一部分。


    比如a國借給b國一筆錢,但要求這筆錢隻能購買a國的產品或者服務。


    相當於這筆錢根本就沒出國。


    再用點什麽自然資源或者法權之類的東西做擔保。


    本來也沒指望能收錢回來,隻要把擔保物拿到手就行。


    但土耳其人這一波,相當於實打實地在要援助了。


    這20億美元可不會留在華夏,而是實打實地要交給對麵。


    先不說他們五年後會不會還錢。


    就算會,這麽大一筆錢借出去5年還不算利息……


    上次發生這種事,大概還是社會主義大家庭沒解散的時候……


    所以,現場沸反盈天的反應也是很正常的。


    “好了,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最後,還是談判代表團領導出言按下了所有人:


    “先聽小同誌把情況講完!”


    得到了大佬撐腰,台上的工作人員明顯鬆了口氣,語速飛快地繼續道:


    “二是要求我國將土耳其納入公民出國旅遊的目的地國家名單,並且不為華夏公民以土方為目的地的出國額外設置限製。”


    “三是要求我國能在兩年內向土耳其國內投資不低於5億美元,其中與工業有關的投資額不低於3億美元。”


    “四是要求允許我國航空動力集團與圖薩斯發動機工業公司合作,共同研發tf10000發動機項目。”


    說完之後,從文件夾中取出一張公文紙,放在了投影儀的載物台上,然後向會場內的眾人微微致意,趕緊轉身溜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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