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和兩人告辭下了樓,一路匆匆。


    可還是在樓下停住了。


    因為書坊前一個持著長劍的少女向他走了過來。


    他再三確認,一身素色白衫,長得確實有幾分像仙子,不過,他不認識。


    那少女來到他跟前,拱了拱手。“在下琅琊閣弟子南宮振宜。”


    李翊一愣,完全沒想到眼前這位很漂亮的少女就是琅琊閣三位天才之一的南宮振宜。


    可她是怎麽敢自報姓名的?且不說這世道像她這種身份特殊的人很容易遭人惦記,單單女子這層身份就可以說危險重重。


    說起來,她難道就不知道江湖險惡這個道理?


    如此想來,趙飛亦和樓沁依兩個姑娘屁顛屁顛地跑去琅琊閣,擺出要和這位姑娘一決雌雄。哦不,一決高下的姿態。倒是多餘了。


    李翊也拱手回禮。“在下李翊,敢問姑娘,可是有事?”


    “他在裏麵嗎?”


    李翊摸了摸腦袋瓜,不知道她所說的他,是誰!


    但隨即,腦子比之盧彥彬要好些的他回過神來,知道她所說的他是誰了。


    不難猜,院子裏如今除了他之外,還能有誰?隻能是毀掉一生道運的徐某徐進新了。


    “姑娘說的,可是徐進新?”


    “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應該是的。我聽說他毀掉了一生道運,就在書坊裏住著,可是真的?”


    “嗯!”李翊點點頭。


    “那!我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反正不用交錢。”難得一向死板的李翊還調侃了一句。


    他帶著南宮振宜進了後宅。


    說是住在書坊裏,實則不然,他們住的地方一直都是書坊的後宅,從書坊一旁就可以直接進到裏麵。


    李翊打開自己房間的門。


    他和南宮振宜同時看過去,徐進新躺在床榻上還沒醒,但眼角微微蹙起的眉,卻好似在夢裏夢到了想不開的事。


    李翊做了個請的手勢,很自覺的沒有進去,而是站到了一旁,在走廊上抬頭看向了天空。很是有一股“我是空氣我可什麽都不知道”的意味。


    南宮振宜也不扭捏,從不在意男女授受不親的她直接走了進去。


    她把那把名為清倉的長劍放在了床榻另一側。坐了下來,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個她第一眼見到就願意改變行程追他南下的少年。


    李翊悄悄走遠了,至少他覺得,把空間留給兩人,是做了頭等燒高香的大事。


    第二天,他的師兄,那位名叫何墨謙,江湖名號“無用書生”的男子北上了。


    走之前在名為“天下事”的書坊前同他和喜叔告辭。話語中頗有“入道誅魔,斬盡天下不公”的豪邁。


    下午,李翊又去了速通驛站,拿到了趙飛亦和樓沁依寫來的信。


    結果不出所料,兩個氣勢洶洶像是要找人算賬的姑娘,並未見到南宮振宜和王珂本尊。倒是對那位名叫鄧世霖的少年頗有微詞。


    畢竟,這少年就不是個東西,對修煉之事不感興趣也就罷了,美人如玉在旁卻是毫不動搖,老神在在。倒也難怪趙飛亦會說他“不上道”。


    當然,也不怪這兩位姑娘會是此等想法,畢竟你說長得挺好看的一個少年,不思進取竟一心琢磨棋道。要是參悟人生哲理了也還好,要是不然,怕是會有大麻煩哦!


    信的最後,她們還說了兩個人來不了曲靈城的緣由,多次提及讓他不要再等他們了。倒像是訣別信,讓他快點去死。


    李翊一笑,沒想到她們這麽快就已經被琅琊閣的前輩收為了弟子。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樣總是比跟著他要強,不用顛沛流離,也不用擔心危及生命。


    李翊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麽,心想既然不等他們,那他也該走了。


    他回到來時,南宮振宜又在徐進新床榻前守了一天。


    南宮振宜倒是不說話,安靜得讓人覺得,她是個很文靜的女孩。


    南宮振宜擰了一條濕毛巾蓋在徐進新的額頭上,緊緊地盯著徐進新看,好似怕徐進新有什麽閃失一樣。


    總之,她一個女子,多了李翊這種大老粗的細心,照顧起人來,更是章程有度。


    李翊去了後廚,回來後咳了一聲,待南宮振宜轉過身時,他才說道。“這兩天,多謝姑娘了。”


    南宮振宜莞爾一笑。“不用。”


    李翊走了進去,把在後廚炒的幾碟小菜和白米飯同餐盤一起放在了桌麵上。“我看姑娘沒吃飯,特地去後廚給姑娘炒了幾碟小菜過來,姑娘先吃點再忙也不遲,所幸此刻有我,也放得開。”


    “多謝了。”


    南宮振宜坐了過來。


    李翊說道。“姑娘慢用,有什麽事的話叫我便可。”他指了指另一邊。“我去那邊看看之前煮的藥是否涼了。”


    南宮振宜點點頭,李翊走了出去。


    李翊有把之前熬煮過的藥再熱一遍,等涼了些之後他才抬回來親自喂給徐進新。


    他看著收拾好餐具走進來的南宮振宜,開口說道。“在下明天就要南下了,姑娘可有打算?若是想住下我同喜叔打個招呼,想住多久都可以。”


    “你要南下?去做什麽?也要帶上他嗎?”


    “啊!去南疆海上。”


    李翊想了想,又說道。“姑娘可聽說過深海鮫珠?”


    南宮振宜搖了搖頭。


    李翊一笑。“沒聽過也沒關係,總之是件好的東西。至於是否帶他,姑娘覺得我還能怎麽辦,若是不帶,他醒來後怕是會自尋短見。總之,當初既然救了,總不能再放任不管。”


    南宮振宜點了點頭,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那我也跟你們南下,相比於照顧人,我看起來更在行,應對緊急情況我也能起作用。”


    “南下?是去南疆嗎?”


    兩個人正說著話,一個聲音從牆頭上傳了過來。


    李翊扭過頭,一襲白衣的江遇坐在牆頭搖晃著腳,有幾分悠閑。


    “江姑娘。”


    “叫我江遇即可。”


    “李某隻是想問。你也要跟著南下?”


    “你們若是要南下,那我便舍命跟著。若不去那便算了。”


    “是去南疆沒錯,隻是不知姑娘為何要同我們一起?”


    “想必你也聽說了,我哥在北方病得嚴重,我此番正是南下,就是為了尋找一味藥材,正是去南疆。”


    李翊當然知道,昨天他上樓問喜叔和那位師兄關於章楚新的下落時,就聽他們說過了。


    如此一來,也能說得通她為何會在曲靈城這個地方出現了。


    “既如此,那你們就早些準備好行裝。”


    第二天,李翊用王道平在太平遺跡挖出來的珠寶買了一輛馬車,三個人在書坊前和喜叔告辭而去。


    李翊坐在馬車外駕車,兩女和還未蘇醒的徐進新坐在馬車裏頭。


    南宮振宜十七歲,江遇也十七歲,不過江遇要比南宮振宜小上三四個月,所以從認識到現在,江遇就一直親切地把她叫做了南宮姐。


    馬車飛奔行駛在通往南方的道路。


    南宮振宜掀開馬車窗簾往外看去,無數的樹影往他們行駛的反方向飛馳。


    她放下簾子,對江遇說道。“我看了一下,外麵風景不錯,我們此次南下,應該會是一場輕鬆的旅程。可做好了進入南疆的準備?”


    江遇卻有些悲觀,且不說在北方聽王道平說起過李翊之前種種被人追殺的事情。就單說前方,就不像想象中的安全。


    江遇說道。“據說這段路盜匪很多,也要小心才是。”


    南宮振宜點了點頭。


    江遇卻突然來了興致,再次問道。“聽人說琅琊閣是個好地方,南宮姐怎麽就下山來了?這其實和吃苦無異。”


    “說吃苦也不完全對,在宗門裏也常有此類事件發生,宗門裏稱之為曆練,在此之前,鄧世霖師兄就有下山過。”


    “不過也對,聽人說你天賦極好,是個練武奇才。出來曆練也好,總不至於將來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其實,我天賦一般。同輩師兄弟裏,不說在我之上的王珂師妹和鄧世霖師兄,就是一些其他的師兄弟,也比我差不了多少,光是我知道的,來自南慕國的那位白栩師妹就非常亮眼,所謂桃花姑娘,耍的一手桃花劍訣難逢敵手。”


    “以前倒也聽說琅琊閣裏有來自各地的弟子,此番親自聽你說,我才開始信了,實話說,我有些向往。”江遇說。


    “除了南慕國的之外,也有北離南疆,東桑甚至東南諸國的。這些人中不乏天賦較高的。北離的宇文懷忠,西楚三沐,南疆的陳尚公子。不過你若真想去,我回去時,可以同我一起。”


    “好!”


    兩人正說到此處,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南宮振宜掀開簾幕問道。“怎麽了?”


    李翊跳下馬車,把馬解開,說道。“我看這旁邊的水不錯,我們補點水吃點東西,也正好讓馬休息吃點草?總不能也讓它們餓著。”


    “好!”


    南宮振宜說著,和馬車裏的江遇耳語了幾句,拿著他的長劍出了馬車。


    江遇也跟著一起出了馬車,兩女在周邊逛了起來。


    李翊找來幾塊石頭快速搭起了一個爐灶,把一個洗淨的鐵鍋放在上麵,往裏麵加了一鍋水後點燃了火。


    他看著江遇和南宮振宜緩緩走過來的身影,說道。“怎麽樣了?可否安全?”


    “得出結論,南宮姐,還是你說。”


    南宮振宜一笑。“得出結論,一切安全。”


    當然安全,這裏的草長得非常茂盛,卻沒有其他動物啃食過得痕跡。既然沒有動物啃食過,那自然也沒有像老虎豹子一樣的凶猛動物。


    李翊一笑,說道。“我準備煮稀粥,你們能將就不?”


    稀粥?為何是稀粥不是炒其他菜,則是為了照顧馬車裏還躺著的那位。


    南宮振宜,走過去,坐在了馬車的一角,也不看他,說道。“我什麽都能吃?”


    江遇也搭腔。“李雯青,你以為我們嬌弱吃不了苦的不成。”


    李翊一愣,抬頭看著她,她卻隻是一笑。


    倒不是因為她後麵那句嬌弱吃不了苦的話,而是她喊出的那個名字。


    他記得自己從未把這個名字告訴過她,就算是之前贈他劍時,也不曾。可她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他思索良久,終於知道了。


    和她在北方戰場上一起對抗暗影大軍的王道平,是知道自己名字的,許是就有告訴過她。


    “好,既然都能吃,咱們就將就一下,下一站就到南沙縣了,到時咱們把馬賣掉吃點好的再走水路。”


    南宮振宜說道。“其實,站在這種地方喝稀粥,也挺美。”


    確實,他們停下馬車休息的這個地方,確實很美。


    李翊去馬車裏一陣翻找。江遇走到爐灶前,也不在意自己是否是曲靈城江家的大小姐,幫忙燒起火來。南宮振宜抱著劍靠在馬車的外側。


    可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了聲音,危險逐步靠近,聲音很細微,是動物獵食時的聲響。


    對啊,他們怎麽就忘了,此處若真的沒有食草動物的痕跡,怎麽就是捕食者活不下去跑路了呢?難道此地不應該是它們的棲息之地嗎?


    說起來,他們剛剛可是看到一具動物骸骨的,雖然看上去是有些年頭了不假。


    江遇也發現了不對勁,從地上撿起了一枚石子握在手中。


    李翊也發現了危險的靠近,在馬車裏握緊了手上的那根刺骨。


    “別動。”南宮振宜說著,閉上了眼睛。


    這句話是對江遇說的,但聲音適中,想必在馬車裏的李翊也聽到了。


    就在這時,前方一隻老虎撲了過來。目標非常明確,是站在最顯眼位置的南宮振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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