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清新的空氣,湧入鼻息間,麵前的女子,一臉冰冷,是雨後的一場初雪,隻是這場雪,愈下愈大了,她尖銳的目光,簡直能殺人,她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少年,反而,在少年的臉上,卻是一片溫柔的笑意。


    她不懂,眼前的少年,究竟有何異之處,他本是平平無奇的,而青雲又為何會讓他來抵禦自己呢?


    若是說青雲,倒還有些拿手的功法,但自己也不落下風,況且這青雲老禿驢,也不見得會勝過自己!他又為何在此,大言不慚?


    她麵如冷霜,冷冽的笑意,亦掛在那堪稱絕世的麵容上,可謂是容顏如畫,她忽的消失了,這黯然的天幕間,已然沒有她的氣息。


    於尊緊緊地握著黑鐵彎刀,他不敢忽視眼前的女子,他的手心,有了些許汗液,他不敢放鬆,而當女子消失時,他竟沒有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似乎真的消失了。


    這堪稱殺機湧動的黑夜,一切光線都被偌大的黑暗蒼穹吞噬了,隻是,此時的蒼穹,卻是一片湛藍!


    大致是因為,頭頂上仍有一輪彎月罷!血腥的氣息,也不知從何而來,濃鬱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血腥味四處蔓延,而令人感到驚訝的是,除了一些武境高強之輩,那些武道弱小的武者,竟皆因為這片血腥氣,而無了生機!


    血氣如海,宛如毒藥,此時,於尊鋒利的瞳仁間,漸多了一分厲色,但,他的心底,依舊是平靜且坦蕩的!


    他心道:「死了也好!這些趨炎附勢的人,本應該死!」


    沒人知道女子的去向,在青雲鋒利的雙瞳間,於尊似乎看到了微妙的希望!


    殺!殺!殺!


    血腥的殺人夜,隨著暗潮的湧動,而更加的艱險了。如海般的殺意,瘋狂的蔓延著,那些佇立在地麵上的諸位武修,一臉駭然,他們實在是不明白,天幕深處,究竟發生了甚麽。


    有些好事者,欲禦空而行,可他們卻漸漸的發覺,那片血腥的氣息,竟將被他們包裹起來,後來的他們,宛如琥珀,他們的身體,定格在半空,然後,「砰」的一聲,他們的身體,竟然因為那片濃鬱的血腥氣而崩潰了!


    血肉四處飛濺,長風中,那些萎蔫的血氣,流入到空氣中,更加粉飾了這片世界的血腥!


    而於尊自始至終都明白,這片浩瀚的血腥氣,來自何方!他實在是想不到,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煞氣的女子,況且,她的姿容是那麽的絕世,在這片天地間難找!


    他握緊源天刃,而此時,他的臉上,卻多了一分從容,少了一分悸動,他笑吟吟地望著長天,喃喃自語,道:「該出現了罷!」


    浩瀚的天空,璀璨的月華,可此時,那片清澈的月華,卻慢慢地匯聚到了一處,那如玉般的光線中,一人靜立其中,沒人知曉,方才究竟發生了甚麽!


    可此刻的他們,皆在仰望天空,那猶如謫仙的女子,沐浴在一片清澈的玉華下,她傲然如仙!


    沉默的她,是冷豔、絕美的!她手中握著一柄長劍,而那柄長劍,劍鋒處,迸濺著一片冷冽的劍芒!


    是那柄劍,沒錯,是那柄劍!那浩瀚如海的殺機,或者說,渾如滄海的血腥,竟皆是來自於那柄長劍!


    難道,那柄劍修出了劍靈?可恍惚間,他漸覺,事實並非如此的簡單,當他的意識,侵入到女子身畔的空間時,他亦感應到那股寒冷且幽寂的氣息。


    那柄劍絕非善物!而此時,令他感到驚愕的是,那柄劍中,似乎孕有女子的魂識!


    他心神一滯,喃喃自語道:「難道她修得法則乃是劍舞?」


    劍舞......


    在碧書中,曾有記載,以劍為魂的


    法則!而「舞「字,大有動伐蒼天之意!


    劍之法則,不是什麽稀有的法則,可「劍舞」二字,卻並非凡輩,或者說,乃是世間少有!


    這世間,膽敢將上天歸入殺伐之境的人,又豈是凡間之人?


    他收緊了心緒,手指再次握緊了刀柄,此時,那堪稱絕世的女子猶在遠方,可此時,令局勢漸漸升溫的是,那柄劍竟化為九劍,九劍引起了一場風暴,將女子裹在其中。


    月華如流,如寶玉一般,將她罩在了其中,她冷冽的雙眼,將她的整張臉,修飾的絕世且冷豔!


    可,瞳仁的盡頭,卻是一片荒原,而那片荒原中,大概下著盛世的雪!


    九劍的劍氣,貫穿了天地,鋒利的劍芒,化作了風暴,將女子圍繞在其中,瘋狂的疾旋著。


    恍恍惚惚,女子已立於高天深處,當再次仰望蒼天時,圓月之央,是女子鋒利的影像!


    她做了什麽?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天地之間,月光將她圍困在了其中,或者說,是因為她,才牽動了那片厚重的月霜!


    難道,她在吞噬天地之間,精純的元氣嗎?可此時,也沒有別的解釋方法了!


    可當於尊看透的那一刻,他的腦海間,隻剩下了一聲巨響,「轟.......」


    原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離開過,原來,她真實的身份竟然是——月的使徒!


    這一刻,於尊的心底,是那麽的震撼,是青雲,是那個一直安靜地站立在他身後的老者告訴他的!


    月的使徒......


    他也漸漸地讀懂了,這片奇異的世界!或者說,所謂的半仙界本就是月幽穀罷!


    月在客觀意義上講,無非是一顆星球罷了,可在主觀意義上講,月卻是今古之間,聖潔的神祗!


    是人們的信仰,聚合之處!也是,祈願與希冀,匯聚之處!


    此時,他竟身在月幽穀,可以如此表達罷!這片世界,本就是月亮,沉睡之地!


    可現在,月亮卻慢慢地蘇醒了......


    婼荷的師傅,那個男人,真實的身份難道是......


    心底不覺有些心悸,若答案真實的話,或許。她的師傅,真的堪稱半仙境!


    流淌的光,慢慢地湧入心底那片浩瀚的滄海中,信仰之力,令滄海間,那片黑暗的寂地,瞬時間,變得明亮、甚至是刺目!


    所有的一切,皆已無法掩蓋,那些眼神深邃的蒼鬼,身披血袍,迎風而立,他們鮮紅的瞳仁裏,同樣擁有信仰之力!


    咆哮的滄海間,血袍在瘋狂地翻湧著,可就在這一夜之間,這些身披血袍的蒼鬼,卻在一瞬間,擁有了他們一世,也無法擁有的力量!


    鬼泉中,鬼靈從裂隙中,瘋狂地湧了出來,聲勢如海,圓月無邊!


    一夜之間,發生了很多事,可恍恍惚惚間,卻又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後來,心是那麽的靜寂!


    自瀚海中,翻湧而出的蒼鬼,身披一件件殷紅的血袍,靜立在於尊身後,他們的眼神,是那麽的虔誠!


    可當望向圓月之央時,他們原本從容的眼神,卻又變得那麽的自卑!


    熾烈的紫金氣息,自於尊的瀚海中,翻湧而出,那片熾烈的氣,將諸位鬼靈,包裹在其中!


    當那片晶瑩的玉光,在鬼靈的皮膚表層,靜靜地蠕動時!玉光竟慢慢地融入到了鬼靈的靈魄之中,他們的靈魄,浸透在月之力中,方才的自卑感,也漸漸地從心間,慢慢的褪去了!


    於尊笑吟吟地望著長空,他的身體,亦在那一刻,慢慢垂升著,當一股清冽的月光,慢慢地融入到瞳仁之中,模糊的影像,在他的意識裏,發散著清澈的


    光!


    千年、萬年的時光,在那一刻,渾然度過,而他也看到了,發生在濁年裏,那應有的一切!


    那片冷冽的玉光,令他經曆了一切,此時的他,心底不禁有些悲慟,當看到餓殍千裏,當看到伏屍百萬,當看到令人世人仰慕的種族,被屠戮殆盡的那一刻,他的心底,是那麽的難受!


    冷冽的月華,在他的意識裏,隨意的迸濺,月幽穀,這令人感慨不已的幽穀,原來是使徒的領袖,在此地重建的家園!


    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族裔,也是災年時,難能可貴的珍貴食糧!


    他看到了那些秀美的女子,他看到她們眼底清澈的光,他亦看到她們死時,流淌在眼角的清淚,她們的身體,被猶如猛獸般的野蠻人,啃噬殆盡!


    她們究竟做錯了什麽......


    而天空依舊是明亮的,頭頂上的赤陽,是如此的熾烈,她們躲在陰影裏,那顫顫發抖的身軀,無法抵禦天幕深處,那片熾烈的陽光,她們是如此的卑微!


    見到此處,他想到的是婼荷......


    月族的使徒,皆是清麗的女子,而使徒的領導者,卻是一個男人,可千年萬年,性如流水般的歲月,在眼前靜靜流淌而過,而所謂的月幽穀,也漸漸的多了一些莫名的族裔!


    而在每個月圓之日,月族的使徒,便會蘇醒,她們會重煥生機,而此時此地,或也是巧合而已!竟在此地,能再見月族的使徒!


    或許,唯有那個男人,可以稱自己乃是月族之人罷!


    月族之人,還是否存在呢?或許,那個目光單純的少女,亦是......月族之人?


    於尊既然敢這麽想,也自有他的道理,而此時,麵對那冷若冰霜的女子,他不知道該如何做!


    他的心底,已提不起戰意,他安靜地佇立在原地,而女子的身影,也慢慢地落在他的眼前,道:「你是來拯救他的罷!」


    或者說,之前青雲亦未發現,女子的真正身份,或許,是他誤判了罷!


    但,那個守護在婼荷師傅身畔的女子,定非凡人!或者說,她亦是月族之人?


    站在此境的女子,道:「月族的使徒,原本就是月族之人,隻是,在千百年前,族內的某個分支,背叛了月族,於是後來的月族,也隻是承認月族的嫡係,乃為月族之人!」


    他一臉驚駭,他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女子,略有些囁嚅,道:「你......會讀心術?」


    「不!我不會,但你臉上的表情,確實很明顯!」女子冷冰冰的樣子,倒是有些冷酷,她的臉上難有笑意,但此時,一分笑意,卻掛在了她的臉上!


    「月族?乃是接近仙人的一族罷!」於尊道。


    「仙人?這也隻是流傳罷了!」女子道。


    在最接近謫仙的一脈中,最終得到的答案,卻是......


    此時,他沉默了,他的心底,激流翻湧,可片刻後,卻慢慢變得沉寂了,而他也漸漸地學會了沉默,屬於本能的猜測,也定然是猜測罷了!


    他心底的困惑,再一次落空了,這不禁令他有些失落!


    女子道:「月幽穀,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月幽穀。而月族之人,大多都已離開此地,至於他們去了何方?我也僅僅知曉,那方世界名為靈魂沙漏!」


    靈魂沙漏......


    他的心底一怔,此時的他,反問,道:「所以,那個男人,沒來得及?是嗎?」


    女子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流沙,將他掩蓋了,而他的靈魄,七分有三,已入了那方世界!」


    這一刻,又令於尊的心,感到一絲詫異,喃喃自語,道:「難怪,婼荷的師傅,會一


    直的沉睡!看來,這就是理由了!」


    看來,下一站,便是靈魂沙漏了......


    原來,她身上的血腥之意,乃是來自於萬年以前的那場殺伐!


    那麽......她定然殺了不少人罷!


    想到此處,他感到憂傷,又感到好笑......


    一切皆是定數,這世界難以評判所謂的標準,她是為了生存而殺戮,而那些被殺戮之人,乃是為了殺戮而生存!簡簡單單的邏輯,卻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而此時,浩瀚的蒼天之間,依舊彌漫著一片血腥氣,女子笑道:「不如,就在今夜罷!讓我來重新肅清這片世界!」


    或是,心底有些許壓抑,他望著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語道:「肅清......意味著會死很多很多人。可他們,似乎本該死去!因為,他們褻瀆了善良,他們該死!沒錯......沒錯.......「


    他垂著雙臂,恍似行屍走肉般,眼神是那麽的空洞,他在想什麽?或者說,何事值得他思慮?


    他用手指,輕輕地抹去源天刃上,那層殷紅的血跡,他用舌尖,輕輕地舔了舔手指,他跪在地上,難受的嘔吐著。


    什麽才是值得的?又是甚麽,是不值得做的?


    當女子輕盈的身體,忽的急掠而下時,他捂住了雙瞳,可他又忍不住,從指縫間望去,他一臉驚悚,瞳孔放大,放大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用手指,緊緊地捏住臉上的血肉,他猙獰的目光,令他的整張臉,看起來都已變了形狀!


    他們都死了......


    是的,他們都死了......


    當看到女子臉上的厲笑時,當看到婼荷眼底的驚慌與恐懼時,那個孤獨的女孩兒,一直都站在那片山坡上,靜靜地看著從自己身邊,不停的飛掠而過的修士......


    可是,他們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他的心底,充滿了血腥,「我也是罪人嗎?我也是......我也是嗎?」


    握刀的手臂,在微微顫著,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表達的欲望,他伸出手掌,而此時,那瘋狂的天幕上,卻落下了一場場殷紅的血雨!


    「還沒有殺盡,還沒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都該死,你們全都該死!」女子猖獗的笑聲,在耳畔不停的回蕩。


    可我能做什麽?


    我又該做什麽呢?


    悲憫蒼生嗎?


    我不是神祗!


    對!我不是!


    我為何要憐憫這些罪人呢?都是因為他們,萬年之前的那場殺戮......


    屠戮罷!盡管將天下,收入自己殺戮的名單中罷!


    婼荷?來我身邊......婼荷?不要害怕!對!過來......來我身邊......


    他再次站在那片土坡上,看到那個瑟瑟發抖的少女,他忽的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對!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很快就結束了!很快......很快......」


    「他們都要死嗎?他們都有罪嗎?」她猶是那個善良的女孩兒,可是,可惡的人,卻都以她的善良,作為她的弱點。


    他緊緊地抱住她,道:「不要看!不要看!婼荷......」


    沒錯!他們都該死!


    想起那些頤指氣使的人,他的心底,就有怒火焚燒,想起了那個瑟瑟發抖的女孩兒,眼神裏的恐懼與難過,他就覺得,他做的值!很值!很值!


    他們都是一脈之人,他們之間,又有什麽區別?


    或許,她不會殺死那些善良的人罷!


    因為,手持屠刀的女子,本就不是女幹邪之人,或許,她亦是善良的罷!


    可她的心底,也會住著一個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嗎?


    若是,她的心底,住著一個這樣的人,那麽,她更不會了罷!


    血珠,從刀尖上,輕盈的滾落了下來,可當它融入大地時,那些花草植被,得到了滋養,開始奮力的拔節生長!


    原來,這亦是一種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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