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一下。


    “小藍。”雷紹衡看著她,喉頭一陣陣的發緊,溫柔低沉的聲音掩不住苦澀。回來的日子裏,一直沒有見過麵,卻不料會是這樣,他輕輕握著她的手。他不知該用多少力道,雙眼刹那就紅如血。


    蔚海藍隻張著眼,淡漠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你乖乖的不要怕,再不會有人敢傷害你。”


    蔚海藍依舊定定的看著天花板,眉眼蕭索的,死氣沉沉的。


    外人麵前溫柔風雅如紳士的雷紹衡,獨自時隻會沉默,說了兩句後就再也不說了。


    雷紹衡隻是握她的手,蔚海藍沒有掙開。


    不知過了多久,她沙沙開口喊,“雷紹衡。”


    “小藍,我在的,我在。”他趕忙應道。


    蔚海藍這才空洞地瞧向了他,將他徹底地看仔細,完全地占滿一雙眼睛,可是怎麽也映不到深處。好像是他,又好像是他,她揚起嘴角,那笑不明深意,她還在喊,“雷紹衡。”


    他抱住了她,將她擁入懷裏。


    蔚海藍貼著他的耳朵輕聲說,“你不是雷紹衡。”


    他似被觸動,一下就明白她在說什麽,他將她狠狠抱緊,她一遍一遍在說,“你不是雷紹衡,你不是……”


    “小藍。”


    “你不是。”


    “小藍。”


    “你走吧。”


    “……”


    “我不認識你,你走。”


    蔚海藍的情緒激動起來,雷紹衡不曾感受過這樣的挫敗。蔚海藍又大叫起來,歇斯底裏地讓他走。風景辛趕緊奔了進來,看蔚海藍不得控製了,護住蔚海藍拉近懷裏,風景辛道,“你還是先走吧。”


    雷紹衡隻好站起身來。他的步履沉重,一步一回頭出了那間病房.


    一扇門擋了兩個人。


    王珊在外邊說道,“雷先生,庭少爺打了幾個電話來要見您。”


    雷紹衡猛地皺起眉,他望向病房,蔚海藍由風景辛安置躺下了。


    她恢複了平靜。


    雷紹衡竟是莫可奈何,手撐著玻璃似要打碎。


    然直到雷紹衡離開,也沒能換她看他一眼。


    而他剛離開,病房裏的蔚海藍悶哼一聲,再度嘔出一口鮮血來。


    這一幕落在風景辛眼裏,他大驚失色不停按床頭的鈴,一邊緊緊抱著她坐起身,怕她嘔出的鮮血逆流,又手忙腳亂的擦她唇邊的血跡。有溫熱的水滴落在風景辛寬大的手背上,他驀地一驚,抬眼望去。


    蔚海藍怔怔的眼瞳裏不斷湧出眼淚來。


    他心裏一喜。


    她終於對外界有了反應,這應該就是好的開始。


    可是在醫生一番診斷無事過後,沒多久他的心再度跌落穀底。


    蔚海藍一直無聲的流著眼淚,仿佛身體的一種本能。


    一直到晚上,她的眼睛已經紅腫,可是眼淚依然不停的往外淌。


    風景辛嚐試和她說了很多話,全都失效沒有用。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連醫生也一籌莫展。


    在蔚海藍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淚後,風景辛隻好再次聯係了雷紹衡。


    接到電話的雷紹衡立刻請了魏森與他一道趕到蔚海藍的醫院,又是一番檢查下來,魏森愛莫能助的告訴他們,這確實是心髒神經官能症,是心病。若病人不配合,他也沒有辦法。實則任何一種病,隻要心死,再好的藥物都是惘然。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是對於死心的人而言沒有絲毫作用。


    雷紹衡隻沉聲說,“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治好她。”


    可無論魏森如何利用外界刺激,蔚海藍仍是木然的安靜的流著眼淚,她仿佛並不需要睡眠,又或者她其實睡過,可是不管什麽時候,她的臉上都掛著淚水。這樣的哭泣,太過可怕,仿佛再也不見天日。


    兩天後,魏森望著蔚海藍束手無策地說,“病人的心理已經崩潰,任何方法都沒有用。而且她在這樣下去,隻怕眼睛也保不住。”


    他頓一頓,意味深長的說,“她太痛苦了,如果能忘掉令她痛苦的人和事……”


    忘記?


    忘記他?


    忘記他們之間的一切?


    雷紹衡陰霾喝道,“我不準!”


    411:尾聲——最多淚


    風景辛在瞬間想,如果蔚海藍真的忘記了,就能康複,就能不再那麽痛苦。那麽這對於她而言,也未嚐不是一種解脫一次重生。風景辛不再去想雷紹衡,他所有的思緒全都盤踞在蔚海藍身上。在國外留學時,他也曾經聽說過有催眠師的存在,那麽是不是可以讓蔚海藍……


    “我知道有催眠師,可以請來實施催眠。”風景辛的目光如利刃一般鋒芒。


    雷紹衡卻是冷冷一哼,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準。”


    “你不準?你憑什麽不準?”風景辛譏諷,“你是她的丈夫嗎?你盡過丈夫的責任嗎?”


    雷紹衡沉眸,“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聽見雷紹衡這麽說,風景辛的氣又不打一處來,“你有對她好過嗎?你真心實意地對待過她嗎?你除了傷害她,還做了些什麽?你說!你到底還做了什麽!欺騙她,耍弄她,讓她生無可居!三番五次這樣!她是個人,你知不知道?她懷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


    風景辛這一吼,卻是讓雷紹衡驚住了。


    腦子忽然就一片空白,隨即炸開,一團又一團,血肉模糊,分不清是痛是喜,糾纏在一起,如電流瞬間竄過全身,雷紹衡愣在一處,整個人驚愕不已。從蔚海藍病倒後,沒有人告訴過他,她有了身孕,她懷了他的孩子,想到這裏,他的怔怔失神,陷入了迷霧,無法找到出口。


    “雷紹衡!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她!”風景辛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輪起拳頭作勢就要打。


    雷紹衡偏生沒有躲閃半分,似是要贖罪,所以他連眼睛都沒有眨。


    “不要在這裏動手!蔚小姐正在看!她又哭了!”魏森上前勸阻,餘光瞥見病房裏的人急急說道。


    風景辛的手還維持著那姿勢,雷紹衡臉上的傷痕未消,兩人同時扭頭望去。幹淨的透明玻璃裏邊,蔚海藍躺在床上,一直沒有過反應的她,刹那間再次流淚。她的目光無盡的悲涼,沒有控訴,隻是哭泣,無聲無息的哭泣,讓人心裏疼如針紮。


    兩人一驚,反射性地鬆開手。


    病房裏邊兩人衝了進去,風景辛想要上前,可他卻一窒,她需要的人並不是他。


    風景辛僵在原地,沒有再了動作。


    麵前飛快地躥過一道冷風,雷紹衡上前抱住了她。


    蔚海藍被他抱在懷裏,雷紹衡不能用力,不敢放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怕弄痛她,又怕她會消失,他感覺自己也快要崩潰,他的手也開始顫抖,他將頭埋在的頸窩,低沉的聲音,啞然裏帶了幾分生澀的哽咽,黑墨般的眼底全是血絲,瘋癲似地問著她也問自己,“該怎麽辦,小藍,這該怎麽辦。”


    這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雷紹衡嗎?


    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雷大律師嗎?


    不,早就沒有了。


    早就不存在了。


    風景辛和這個男人打交道多年,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他。他這麽抱著她,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寶貝。這一場曆經二十年的報複裏,這個男人真的沒有付出過半分真心,隻是一味的利用和陰謀,全是虛情假意而已嗎。


    風景辛在這一刻不敢肯定,不敢斷然地下結論了。


    雷紹衡隻是抱著蔚海藍,問了幾遍“這該怎麽辦”後,他沒了聲。


    蔚海藍哭了一陣後,體力透支睡了過去。


    雷紹衡連被子帶人將她抱起,他的左手因為受傷,抱起她時在顫抖著,他隻能用右手托力,“我會將她治好。”


    風景辛默然,他將手握緊成拳,隻是背過身去放任他帶走了她。


    天空依然還是那麽透藍,可是風雨究竟會在什麽時候度過?


    雷紹衡一路抱著蔚海藍出院,坐進車裏他都不肯放手。她那麽小那麽瘦,就像是小時候第一次見麵的一樣。細想這多年以來,究竟做了些什麽,若說一開始的接近是帶著目的性,那麽後來呢,再後來呢,雷紹衡握住她的手,茫然到發空。


    雖是對風景辛這樣說,雷紹衡卻也對蔚海藍的治愈沒有任何頭緒。


    他將她接回瑜園。


    屬於他們的薔薇苑。


    蔚海藍在被接到瑜園之後,袁圓和王謹之陸續來了。


    蔚家人剛剛失去蔚雄謙,加之雷紹衡當日疑為害死蔚雄謙的凶手,所以蔚海藍病下的事被壓下了沒有說。


    袁圓最先趕了來。


    袁圓震驚到不能自己,這前幾天還沒事,她才放心地去照顧父親,冬日一到,他的腿病又犯了。可怎麽一眨眼,蔚海藍又這樣了。袁圓記得蔚海藍對她說過不要哭,她就忍著真的沒有哭,但是蔚海藍卻一直在哭。


    袁圓替她擦眼淚,剛剛擦完,她的眼睛裏又迅速地積聚淚水,悄然無聲地簌簌落下。她很少見到蔚海藍哭,她從來都是堅強的人,很少在外人麵前掉淚。可是她知道她不哭,不是因為她真的堅強,隻是倔強做了外衣,不讓別人憐憫同情的愛護,這不是她所要的。


    她的淚水怎麽也擦不完,袁圓就急了,一急也掉淚。


    蔚海藍見她掉淚,就伸手去擦。


    袁圓就難過的不得了,她卻反過來安慰她,“不哭了,不哭。”


    袁圓雙手顫抖著去握住她,淚水全落在她的掌心,“海藍,海藍。”


    袁圓喊她的名字,眼淚流的凶猛。


    蔚海藍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


    勸說自然是沒有成功,根本就沒有起到一點作用,袁圓哭得眼睛都紅了,睜也睜不開。她瞧見雷紹衡,想要罵他,剛開了個口,就嗚咽地哭出來,哽咽到不行,含糊不清地說了很多,話裏無不是訓斥責怪,聲嘶力竭的。雷紹衡站在一邊,大氣也不出。


    袁圓走之前,最後喃喃說道,“人心就是,饅頭,碎了,合不攏,合不攏了。”


    雷紹衡聽得這話,仿佛感受自己的心也被硬生生掰成兩半,再也合不到一塊兒。


    隨後王謹之也來探望蔚海藍。


    王謹之說了許多話,可是沒有用,蔚海藍根本就聽不進去。王謹之是蔚海藍在這個世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瞧見她落得這個地步,即便是男兒也落了淚,難過又是氣惱,難過她被傷到這樣,氣惱她那麽脆弱,卻也是明白,明白她的苦她的痛她的無從發泄。都到了這一天,仿佛是末日來臨,想要一個突破口,又該往哪兒去。


    蔚海藍雖是哭,但是還認得王謹之。她流著眼淚,對王謹之說,“小舅,我會好的,我一定會好。”


    她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會好起來,但是心不由自己,又怎麽能好?


    王謹之和她談了半天,終是談不下去。他走出房間,下樓就見到雷紹衡。


    雷紹衡站在樓下抽著煙,瞧見王謹之下來趕緊掐滅了煙。


    王謹之來到他麵前,他沒有罵他數落他教訓他更沒有對他動手。隻是見到雷紹衡眼下有青色,俊容疲憊蒼老,他拍拍他的肩頭,出於一個長輩對晚輩的立場,低聲說了幾句,“她活的很累,你就不要讓她再累了,你看她那麽辛苦,你就真的忍心?”


    雷紹衡默然無聲,如臨大敵一聲不吭。


    王謹之再也不多說了,就這麽離開。


    雷紹衡步履闌珊地走向那間屋子。


    房子裏隻有伺候的小梅,小梅反複地進行著同一個動作,那就是替蔚海藍擦眼淚。


    雷紹衡走進屋子裏,就瞧見蔚海藍睡倒在躺椅裏,披著厚實溫暖的毯子。


    “先生。”小梅見是雷紹衡,輕聲喊道。


    “你下去吧。”雷紹衡沉聲吩咐,小梅就退下了。


    雷紹衡來到蔚海藍麵前,他蹲下來,目光和她齊平,他望著她,她好似也望著他。那雙眼睛裏不斷的有淚水流淌而出,他瞧得心也覆水,他卻擔憂這口泉眼會在何時枯竭。他慢慢伸出手,手指撫過她的臉龐,觸到她的淚水,明明是溫熱的,卻如滾燙的烙鐵灼傷了他。


    他替她提提毯子,怕她會凍著。


    他又是拿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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