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靠在椅子上,隻點頭笑著。


    探春納罕道:“竟累成了這副模樣?前些日子寶姐姐也去參選了,也不見這樣啊?”


    秋雁正帶著小丫頭送了果子點心進來,聽了探春的話笑著插嘴道:“姑娘有所不知,內務府選宮女和戶部選秀女是大不相同呢。昨兒我們姑娘下午就坐了車到神武門那裏候著了,初選三輪,一直折騰到了深夜才回來的。”


    惜春睜大了眼睛:“竟是這般麻煩的?”


    秋雁點頭笑道:“是了,這還隻是兩白旗的秀女呢。”


    鳳姐兒坐到了黛玉旁邊兒,仔細打量了一番黛玉,見她雖然精神不濟,臉色倒還好。放下了心,才笑道:“原是這樣。老太太聽說妹妹過了初選,高興的不得了。這一大早的就打發我們過來了,倒是擾了妹妹休息。”


    黛玉忙笑道:“哪兒的話?我巴不得有人來和我說說話呢。”


    探春聽了便道:“既是這樣,林姐姐和我們回去住兩日罷!”


    黛玉看了她一眼,見她修眉俊目,正瞧著自己。


    低了頭,慢慢地撥著手裏的茶,半晌才歎口氣,說道:“不必了。還不知複選安排到了哪日,我也得在家裏邊好生備著。”


    探春便一笑也不再說,鳳姐兒見氣氛有些尷尬,又拉著黛玉說了些家長裏短的話,末了笑道:“甄家應選的姑娘聽說選上了,分到了惠妃娘娘那裏做女官。薛家的妹妹倒是落選了,想來還是商人的身份拖累了。前些日子在梨香院裏邊兒悶著不出來,還是二太太看著可憐,叫寶玉去瞧了幾次,又自己親自帶著在院子裏邊兒逛了幾回,方才好了。”


    黛玉早知道寶釵必是進不了宮的,王夫人一心想要寶釵當自己的兒媳婦呢,怎麽著也不能叫她進宮去啊。


    再者,元春本就是從宮女爬到貴人位置的,又怎麽會再弄個比自己有才華又年輕貌美的表妹進宮?


    那內務府選宮女又不比秀女大選,隨便打點幾個管事兒的便能消了寶釵的資格。不說別的,單是出身商家一條就足夠了。


    迎春淡淡道:“不過是去選宮女落選了,也瞧著難受了那許多日子。可見,一開始便不是準備著去當奴才的。”


    黛玉驚訝地看著迎春,倒是沒想到一向溫厚的迎春說出這一番話來。


    迎春見眾人看著自己,也搖搖頭苦笑道:“我本不愛多話,可是那位也實在是讓人不喜。她原有比我們強的地方,隻是各人都有長處,何苦總是在人前人後地擺出架子來充著大頭教導我們?每每說話總是話帶機鋒,讓人掂量幾個個兒才能想明白。”


    黛玉不由得笑了,看來這位二姐姐也不是一味地木訥啊。


    幾個人說笑了一會子,眼看著天色已近中午,鳳姐兒便帶著迎春姐妹起身告辭。


    黛玉苦留用過飯再回去,鳳姐兒笑道:“下回罷。今日你且好生歇歇。”


    黛玉隻得命人將她們送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


    天氣漸熱了,康熙皇帝帶著幾個兒子巡幸塞外去了,因此黛玉複選的事情大概得到秋天才能定下來。


    黛玉倒是無所謂,反正大熱天的不必去遭罪倒是好的。再者無論心裏想得如何透徹,總還是隱隱有著忐忑不安的。父親不在身邊,林姑奶奶雖說是疼愛自己的,血緣上總是遠了些,黛玉對她更多是一種敬重,選秀這樣的大事從心裏邊講還是希望父親能夠陪在旁邊的。


    不過黛玉的心情很快好了起來。她寫信去揚州告知父親弟弟自己初選的結果,沒兩日便收到了回信——卻是揚州那邊兒先發了信來,乃是林如海接皇命要奉調回京了。


    林如海在江南一待便是十數年,巡鹽禦史一職雖隻是從三品,然鹽稅乃是國庫收入的重中之重。康熙極是重視,林如海能在這一職位上待至今日,又將揚州一帶鹽政治理清明,並非沒有人在背後下刀子,那甄家便是一個。但康熙對林如海甚為信任乃是其一,再一個也察覺到太子與甄家暗地裏素有來往。


    甄家所任著的江南織造一職,本是專為內廷采購所設,與皇室聯係甚是緊密,算起來雖無實權,卻著實是肥缺。此是康熙既顧及著甄家老太太哺育之恩,又惦念著甄應嘉與自己總角之交。隻是,在皇權麵前,血濃於水的親情尚且顧不得,何況別的?因此這幾年來康熙實際上是慢慢地疏遠了甄家的。


    林如海素來不與朝中皇子多有來往,太子之前倒也沒有太過為難他。畢竟這林如海算得上是能吏,自己雖不得其襄助,別的皇子也同樣不得。隻要他日登上皇位,以林如海的性格,也隻會忠於自己,竭力辦差。


    隻是太子自從被廢又複立後,心態上已是變了,行事也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林如海這兩年在揚州實際上是掣肘甚多。此次調任回京,對他而言實在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黛玉不管那些朝堂政治,隻要父親弟弟能夠回京,一家人團聚便是她最為興奮的事情了。因此接了信後,歡天喜地地帶著家人收拾院子,打掃屋子,大到床桌幔帳,小到多寶閣上每一件兒擺設玩意兒,都是親自看過了才罷。


    賈母中間又著人來過兩次,想叫黛玉趁著複選之前再到榮府中小住幾日,黛玉婉拒了。


    六月初,林如海便帶著瑾兒到京了。因康熙出巡了,隻到吏部報道了一番,至於自己回京後是平調是升職,要到康熙回來後再說了。這段日子,隻當是皇上給林如海的假期罷了。


    黛玉見父親雖然仍是清瘦,但瞧著身體還好,精神氣色也是不錯,想來不會像原著中那樣早逝了。


    至於瑾兒,十一歲了,成了半大的小夥子,初見了黛玉卻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大叫著“姐姐”便撲了過來。


    直聽到林如海重重地咳了一聲,才勉強收住了腳步,撓著前邊兒光光的額頭,不好意思地朝黛玉吐了吐舌頭。


    黛玉瞧著瑾兒隻穿著海藍色一字襟小箭袖,因著天熱也沒罩褂子,隻在腰間緊緊係了一條玉色如意扣的腰帶。眉眼間頗似父親林如海,隻是身上沒有父親那種儒雅溫文的氣質,倒是多了幾分少年的天真跳脫。許是因為習武數年的緣故,又帶著些陽剛之氣,儼然一個翩翩少年郎。


    黛玉也算是看著瑾兒長大的。自己初到之時,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瑾兒,那時他瘦瘦小小的,隻會哭著叫自己姐姐,如今卻長得這般大了。


    想到自己選秀前接到瑾兒的信,言說自己正在好生地讀書習武,等大一些就下場應試,便是為姐姐也要掙得功名的。


    黛玉心裏感動,隻覺得世間再無比瑾兒更好的弟弟了。此時見了他先是喜悅,複又帶著些惆悵。


    看瑾兒聽了父親的咳嗽聲不敢再像小時候一樣過來和自己膩歪了,一張小臉上帶著點兒委屈,當下走過去拿著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多大了?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的。還不快去見過了姑奶奶?”


    林如海笑著搖頭,一雙兒女感情自小便是極好的,他自然知道。隻是孩子們漸漸大了,卻也得注意著些了。當下也不再說話,隻領著黛玉和瑾兒一起去見林姑奶奶。


    一家子忙亂了一陣子,林如海又謝過了林姑奶奶對黛玉的照顧,又送上了自己在揚州帶過來的禮物。


    林姑奶奶笑著叫人接了,也不打開,便招手兒叫瑾兒過去。


    瑾兒向來嘴甜,笑眯眯地給林姑奶奶行了禮,又過去一口一個“姑奶奶”地叫著,隻叫得老太太笑得滿臉菊花,喜不自禁。


    一時黛玉又忙著叫人去將林如海和瑾兒的東西安置好,又有京中林府的管事過來給林如海請安。如此忙忙亂亂的直鬧了兩天方才好了。


    榮府裏頭自然也知道林如海進京的消息了。賈母自恃身份,自然不會先打發了人去看林如海。至於說其他人,賈赦萬事不理,賈政俗事不通,當家的王夫人,自來就看不過林家,女兒又剛剛省親不久,自然也是等著林如海自己上門去呢。


    林如海以前雖說是打算遠著賈府的,到底沒撕破臉麵,故而凡事尚留餘地。隻是自從黛玉去年進京後王夫人鬧出了那一樁借東西的事情,林如海心裏便更惡了榮府。


    再者說來,宮中那許多的嬪妃,雖都得了旨意可以省親,可如同賈府這般張揚行事的有誰?


    如今還站到了八貝勒那邊兒,真是不知死活了。不說別的,皇上最恨結黨營私,雖說各人底下各有小動作,可見著誰大張旗鼓來著?沒得找死罷了。


    因此也不理賈府,隻在家裏邊兒打發了個管事兒的送去了東西就罷了。


    倒是那一日又是椒房省視之日,王夫人和元春談及了此事:“林家丫頭不知禮也就罷了,貴人省親時我打發人去叫也不肯來。林家那個老的也是個沒禮數的,來京裏幾日了,也不見去府裏邊請安。虧得說什麽書香禮儀傳家呢!”


    元春揉了揉額角,打斷了王夫人的話:“宜人,林家那邊兒本就是身份高過我們的。若是林姑父念著咱們家是嶽家,那是他有情有義。若是林姑父不去,別人也不會說些什麽。山不來就我,我便不能去就山麽?我早就跟宜人說過,林家不能遠了,宜人怎麽就不聽呢?”


    見王夫人不言語,元春歎道:“原本省親的時候想見見林家表妹的,誰知她沒有過來。這倒罷了,我聽說這次秀女大選她已是過了初選的?”


    王夫人忙笑道:“是了,如今正在家裏說是預備著複選呢。”


    元春長長的指甲敲著桌子,半晌才道:“若是過了複選,不是被留在宮裏,便是指入皇室子弟家裏。林表妹今年比寶玉還小著些罷?”


    王夫人心裏一驚,忙笑道:“正是,那丫頭生的雖好些,就是瞧著瘦弱,不像是個身子健壯的。若是隨了你姑媽,那可就……”


    元春眯著眼睛瞧了瞧王夫人,冷笑道:“宜人想什麽呢?凡事都該心裏有個成算,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也要看看身份上可相配!”


    王夫人麵上一滯,隨即笑道:“還不是老太太,素日裏隻念著林姑娘好,心裏難保沒這個意思。我也是心裏著急,貴人別惱。”


    元春隻覺得心裏一陣酸澀難受,家裏沒有能在朝堂上站的住的人,自己在這宮裏邊兒步步維艱。如今看著,別說叫家裏幫襯著自己了,若是不拖後腿,那就是好的了。


    原本還以為老太太有些算計,怎麽還想著林家表妹呢?便不說旗人包衣的話,嫁女嫁高,寶玉不過是從五品員外郎的次子,文又不成武又不就,怎麽可能叫林家表妹下嫁?


    何況這林表妹還是在選的秀女呢!


    王夫人見元春沉默不語,想了想,還是說道:“寶玉的事情,我瞧著你姨媽家的寶丫頭好,貴人覺得如何?”


    “啪”的一聲,元春將手裏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咬牙道:“母親!”


    自元春晉位後,在宮裏見王夫人時總是依著規矩稱其為“宜人”,也是不叫人挑出毛病的意思。此時實在氣的狠了,忍不住低聲喝道:“咱們家裏再不濟,也還是有個世襲的爵位的。寶玉雖然如今沒有功名,他日也不得承爵。可我瞧著他聰慧過人,若是好生管教,未嚐不能從科舉上入仕。母親到底怎麽想的,竟要為他娶個商女?”


    王夫人被女兒如此說,臉上到底掛不住了,眼圈一紅,拿帕子掩著臉道:“寶丫頭除了這出身外,哪一樣不必別人強些?貴人省親那日也見了,不說別的,單是咱們家那三個丫頭可比得上寶丫頭?性情又是沉穩,又跟我合得來,又能勸著寶玉上進,有何不可呢?再者她家裏又是皇商,百萬的家產……”


    元春氣的臉上通紅,努力地壓下了怒火,冷聲道:“我是看見了,可是就我看來,那丫頭不是個安分的性子,心氣兒高著呢。那日省親,她不過是客居的親戚,卻是壓著二妹妹她們三個。又跟寶玉暗地裏說笑著,幫著寶玉作詩,我都看在眼裏了。宜人覺得這是好?但凡知禮懂事,也不能如此。”


    見王夫人還有不服之意,又繼續道:“我聽說她一直吃著什麽冷香丸,是治那從胎裏邊兒帶來的熱毒的。宜人想想,這從胎裏邊帶來的病,可是好治的?便是自己吃著藥沒事兒,他日誰知道會不會傳了給子嗣?”


    說的王夫人也躊躇起來,這她倒是從來沒想過的。寶釵戴著的金鎖,省親那日的妝扮,都是她的意思,故而隻覺得寶釵溫順聽話,倒是一直忽略了她身有惡疾這一條。


    元春說了許久,額頭上也沁出了汗珠兒,一旁伺候著的抱琴忙遞了帕子過來,又拿起團扇輕輕地扇著。


    元春覺得好了些,方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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