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酒席之中,元修幾次張口,又幾次咽了回去。任平生灌了一口酒下去,沒有回頭,就知道他在看自己,淡淡的說:“有話就說,再憋下去,老子就便秘了!”


    元修氣的瞪了這個粗胚一眼,才道:“直說吧,任大哥,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沒想,總得三五個月吧。”


    元修皺眉:“為什麽要留這麽久?”


    “不是有聖旨嘛,我督軍,得好好慰問你們手下將士。”


    “任大哥,你送糧餉過來我倒能想通,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確不錯。可是現在糧餉的差事半個月前就結了,我聽說你一路遊山玩水的過來要督軍,走的不緊不慢的,你還真要到我這兒參與軍事啊?”


    任平生斜眼看了他一眼:“怎麽?不行嗎?你可別小瞧我,老子也打過仗,說不定用處不小呢。”


    元修將酒一口飲盡,譏笑道:“我這裏是唱戲的,你還不明白?就算打兩仗,那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有什麽懸念嗎?你留著有什麽意思?”


    他歎了口氣,道:“我營中幾員將領私下都在議論你,有人說你是天子近臣,到這來是積累軍功來著,有人說你是受人排擠,被貶至此的,都是胡言亂語。你倒是和我說說,又沒什麽事,你為何快點回去,在京都……身邊呆著?”


    任平生仰頭喝了一碗酒:“你能看出俺對她的心思不?”這個‘她’是誰,兩人自然知道。


    元修白了一眼:“你說呢?”


    任平生轉過頭,咧嘴一笑,露出滿嘴的雪白牙齒:“那你說說看,大眼睛喜歡我嗎?”


    元修艱難的看了他一眼,萬分懇切的道:“任大哥,你是好人,可是離她喜歡你,還有很長很遠很寬很深的距離。”


    任平生一笑:“那你說,她欣賞我嗎?”


    這次元修沒有遲疑,道:“任何人和你相處之後,都會欣賞你的。”


    老任搖搖頭:“這就是了,欣賞我,但是不喜歡我,要是再和她膩在一起,很容易就變成知己好友,那可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元修眼睛都直了:“你是說,你到我這兒,是故意躲開她的?”


    任平生促狹的一眨眼“一直在身邊的人突然離開了,時間一長沒有個不想的,說不定大眼睛現在想我想的晚上都睡不著覺。”


    “你臭美去吧!”元修急了:“就你會自作聰明!你認識幾個女人,就敢說懂得女人的心思了?我說你趕緊回去,陛下現在忘了你長什麽樣了倒有可能!”


    “你才是懂個屁呢,男人要像個跟屁蟲似的半點威風也沒有,女人要喜歡才怪。麵子咋也得留著!來來來,不說這些了,喝酒喝酒。”


    元修急的恨不能掐他一把,任平生怎麽就不懂呢?他怎麽就不全力以赴呢?陛下和西瞻振業王什麽關係他不知道嗎?而青瞳是大苑之君,也是他元修前途未來所係,無論如何,說什麽也不能讓她有回西瞻的可能!


    任平生雖然粗鄙不文,雖然懶怠狡猾,但元修也承認,他十分有魅力!他的無所求讓他自然灑脫,自由飛揚,這種魅力連什麽振業王也不可能有!並且這任平生已經是他看到的,青瞳最樂意相處的人了,這家夥,他怎麽就不全力以赴呢?這種好事,他怎麽不拚命努力呢?要看看你跟誰,現在還顧得上麵子?太臭美了吧。他握著拳頭,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再好好勸一勸。


    他這裏一出神,已經被任平生灌進去好幾杯酒。


    “別鬧了!”元修皺眉道:“任大哥,你過兩天就回去,西北那邊戰事吃緊,陛下身體不好,你就不擔心嗎?”


    任平生端著酒碗隻是有滋有味的喝,像沒聽見一般。


    元修耐著性子道:“任大哥?你聽沒聽見我說話?快,趕緊回去吧!”


    “元修,你不用囉唆。”任平生將酒碗往桌上一丟:“老子不走!”


    “你為何不走?”元修皺起眉頭:“別的不說,單說西北現在戰局吃緊……你就不擔心陛下遇險?”


    “她在京都,在千軍萬馬的保護之下!要是有本事傷了她,那大苑八成也完蛋了,老實說,來也是我願意的,繼續留在她身邊已經沒有我什麽事兒了,她和武本善那些人聚在一起說的那些話……”任平生終於苦笑:“我湊過去一次就明白什麽叫自曝其短,根本屁用也沒有。管他的。督糧也好督軍也好,總之是幫她做了點事,我非要賴在她身邊做什麽?”


    “可是……”這話已經很實在,任平生和他交了心了。元修有些語塞,卻仍不死心。


    “任大哥!”元修咬著牙很久才想出一個措辭:“你留在我這兒雖然有用處,卻不快活,我知道似你這般的豪俠,都喜歡快意人生,昔日我初初投誠之時,禁軍不容我,你從城頭直接跳入我軍中,陪我一起露宿,那是何等氣度?如今蕭相國有事,你就替他做事乖乖而來,做督糧宣旨這等瑣碎小事,你的英雄氣概哪裏去了?你不覺得憋悶嗎?任兄!你心中明明願意回到京都,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過活?”


    任平生微微一笑,元修怎知他不快活?快意人生是什麽他明白嗎?如果做個元修所說的那種快意人生的豪俠,如果為了吸引別人的矚目,那他早就走了,早就離開不能發揮他本事的京都了,哪裏還等的到今天?


    元修問他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過活,任平生微笑,他一直便是這樣活的,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心意。無論是留在青瞳身邊像個影子,還是做她要自己做的事像個傻子,都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而為,他的心意要他不管什麽英雄氣概,難道他要和自己的心意作對,硬去追求別人眼中的英雄氣概?元修連這都不明白,憑什麽斷定他快不快活?


    這些話卻沒有必要說出,任平生伸出大手,笑眯眯的按在元修肩膀上:“不知為什麽,老子越看你越順眼,哎呀,我明白了,老子這是移情別戀了!實在舍不得走。”


    元修甩開他的手,起了一身疙瘩,他使勁瞪了任平生一會兒,他不信任平生的調笑,卻明白此人心思堅定,看來是真的不想走了。


    為什麽?元修以己度人,不免考慮任平生是不是也靜極思動,想在這關中之地做幾件大事,立些功業?任平生和皇帝的親近程度是自己不能比擬的,他肯為皇帝背黑鍋,回去必定免職,地位上差著自己好幾個檔次。不過如此親近之人,如果皇帝意圖啟用他,想升遷可是十分容易之事。朝中已經有了一個他不能比的蕭瑟,難道還要多一個?


    轉念一想又自己搖了搖頭,還有什麽比相王更大的爵位嗎?何況大苑的相王不是虛爵,那是可以和女皇同朝參政的。隻不過第一任女皇的相王為人太老實,便是天天坐在朝堂上一樣沒有主意。第二任女皇又太強勢,相王更換頻繁,沒有時間紮下足夠的根基勢力,大苑才沒有出現過相王分權的情況。


    名義律法上,相王幾乎等同於君主。若不是青瞳年過雙十,年齡比她大的個個妻妾成群,年齡比她小的又根本沒有能讓她看得上的本事,想從這個路子一步登天的肯定大有人在。難得青瞳和任平生共過患難,彼此又樂意親近,他要真是有名利之心,不用自己勸他不會是現在這個德行了。


    那就是想從功業上讓陛下重視了!元修隻覺得自己急的渾身燥熱,這蠢貨!近身關愛不比什麽做事立功更容易打動人心?比功業你比的上西瞻振業王嗎?女人是很難用常理推斷的,雖然她現在同西瞻振業王勢同水火,但難保出個什麽事情就打動了她的心,所以最好還是先讓她的心有個歸宿才穩當!


    元修放下酒杯又勸道:“任大哥,你聽我的!就算不需要保護你也應該快點回去。陛下日夜辛勞,她是多麽孤單?她身邊要什麽人沒有?也就沒有你這樣一個敢說話,敢逗她笑的人!隻要你留在她身邊,日日關心她,慢慢去磨,想必可以……”


    “哎呀!有要事!”任平生突然鬼叫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元修嚇了一跳:“任大哥,怎麽了?”。


    任平生一本正經的道:“老子要撒尿!”


    元修氣惱的往左一指:“那邊!”


    而任平生站起來,慢吞吞的走了,他想著元修的話,嘴角微微露出譏笑,日日關心,想必可以?


    如果關心成了一種方法,那還叫關心嗎?他大大伸了個懶腰,抬腿就走。


    第 8 章


    8. 變故


    過了一會兒,任平生終於尿回來了,元修急急的端著酒杯站起來,道:“任大哥!你現在回去有幾個好處……”


    “哎呀!有要事!”任平生又是一聲鬼叫,比剛才看著還著急。


    “怎麽了?”


    “剛才光想著尿急,忘了還想拉屎。”


    “呸!”元修心中啐了一口,想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這個糙貨就算留在京都八百年,也是個打醬油的角色。卻還是不死心,心裏合計著語言,想等他回來再說,等了一會覺得不對,一看任平生好端端坐在自己麵前,正壞笑著打量自己。


    “任大哥,你不是要去方便嗎?”元修奇道。


    “嘿嘿。”任平生一笑:“不知為什麽,看了你我突然就連屎都不想拉了,你說稀奇不稀奇?”


    “唉!任大哥!你真是……”元修先是有些慍怒,隨即一臉無奈,道:“你這個人任性妄為,隨心所欲,不知有多少人看你不順眼,如今也不過是個禁軍教習的身份,在京都那種風起雲湧的地方,要是沒有和陛下的關係,你如何立足啊!”


    “靠!娶不成老婆就無法立足,你當我是用第三條腿站著的嗎?”


    任平生一句話就將元修噎的喘不上氣來。元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思索著該如何才能說通這個人。


    “任大哥……”


    “大帥!有要事!”一個家人突然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大叫一聲,叫的比任平生那兩聲都大。


    元修憤怒的轉過頭:“你是不是要放屁?”


    那家人嚇了一跳,尷尬的看了任平生一眼,才道:“不是,是有聖旨,八百裏加急傳到!”


    任平生先是一呆,轉而指著元修爆笑:“放屁!你敢說這是放屁?膽子可真不小!娘的!老子回去非得告你一黑狀不可,哈哈哈哈!”


    元修吃了一驚,額頭冒汗,狠狠瞪了任平生一眼。他倒不相信任平生會真的告黑狀,這等口舌誤會,就算他告了也不打緊。十幾天前任平生剛剛宣讀完聖旨,新的旨意就來了?隻不過他那個是快半年前準備的,全是廢話的旨意,現在八百裏加急傳來,算算時間不到一個月,那一定是有正事了,和任平生並無關聯。


    他不敢耽擱,趕快放下酒杯離了坐席,吩咐下去準備接旨用的香案之類。


    來傳旨的是個京中值事太監,元修不認識,軍中不需全禮,最大的禮節隻需單膝跪地。那太監將一篇長長的聖旨姘四驪六讀下來,無非是對將士們的褒獎之詞,元修已經悄悄換了一條腿,聖旨還剩下小半沒有讀完。


    聖旨這樣連夜進府,說的卻不是什麽急事,元修想著應該還有密旨。果然,等那個內侍太監終於將聖旨讀完,等元修伏下身子,說出:“臣元修接旨!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又從懷中掏出一個打了火漆印鑒的鐵筒,又道:“元修接旨。”


    元修複又跪地,那太監將鐵筒遞給他,施禮道:“侯爺,陛下吩咐此旨意您自己看,小人就先告退了。”元修客氣答應,吩咐下去招待這個太監,自己刮開火漆,烤化蠟封,這才抽出密旨慢慢的看了起來。


    他的臉色變了幾次,眉頭也一會皺起一會兒舒展,窗子外突然探進來一個腦袋,任平生好奇的問:“喂,她說什麽?”


    元修沒好氣的道:“你進來幹什麽?這是密旨懂不懂?你不能看!”


    “扯淡!你剛才看我眼神古裏古怪,這密旨肯定和我有關!”說著他高大的身軀輕輕一折,像影子一樣飄了進來,一點聲音也沒有。


    元修有些古怪他一眼,這個人閱曆廣博,粗魯的隻是外表,要隱瞞他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這聖旨其實和他沒有關係,不過是元修自己剛剛想到如果要完成聖旨上的任務,正好可以借助此人,隻不過他還沒有衡量好到底是勸他回去還是留在關中幫忙更好些。


    任平生看他臉色已經等不得,伸手要抓過聖旨自己看。


    元修推開他的手,道:“別找了,沒提你的名字!運糧調兵這種事可快可慢,陛下都不知道你到了沒有?哪裏知道你還沒走?你別抓,我讀給你聽就是!”


    他吐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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