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香急得“嚶嚶嚶”哭了起來,塵素婆婆的額眉皺得更深了,隻有楚晴像個沒事人一樣,麵無表情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終於,圍帳內傳來個沙啞的聲音。


    “我累了,先睡會,有人來了便說用了藥的。”


    “娘子!”塵素正準備去掀帳子,就聽到裏頭一聲歎息,接著再沒有任何聲音了。


    塵素緊抓著帳子角的手慢慢鬆了開來。


    於是,等到其他人湧進來時,七娘當真已經睡了過去。


    蘇老夫人愛憐地看了看,囑咐塵素她們仔細照看,便和王老夫人離開了。


    可是夜間,七娘發起了高熱!


    麵色通紅,雙眼緊閉,可眼角仍是不停地湧出淚花,幹裂的雙唇一直顫抖著,哆嗦著,含糊不清的話語遺落出來……


    “奶……奶,咱們……回去,回去好不好……沐沐想家……沐沐想家……”


    蘇老夫人頓時熱淚盈眶,一把抱緊七娘,淚如雨下!


    “好,都聽沐沐的,咱們回去,回去!”


    “沐沐快快好起來,別嚇祖母,別嚇祖母!”


    於是,王府裏的院落一個個亮起了燈盞,不多時蘭汀院擠滿了人。


    下人們進進出出,端茶倒水的,端湯送藥的,叫喚大夫的,傳話帶信的,拿人參藥丸的……


    一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七娘方才出了身大汗,退了高熱,沉沉睡去……


    第二日,得了消息的穆九第一個趕來,帶來了好些穆府珍藏的藥材補品,隻可惜七娘還在昏睡,她遺憾地隨自家母親陪著王家夫人說了會話便告辭了。


    接著,宮裏派來了兩位太醫,其中一位竟還太後娘娘專用禦醫——鄭院判。


    王老夫人親自相迎,王家大老爺二老爺全程陪同。期間還是王大老爺親自侍候的筆墨。


    等到診過脈,開了方子熬好藥,陛下身邊的畢大公公也趕了過來,除了帶了好些珍貴藥材。更多的是衣食賞賜,倒弄得王家人丈二摸不著頭腦般不知其中深意,緊隨而來的是太後娘娘以及墨貴妃身邊嬤嬤送來的藥材,其中太後娘娘還專門賜了對紫水玉如意,說是安枕最好不過。


    最後是還有聞信湧來的王爺家奴、官宦之臣。整個王府直到夜幕降臨方才安寧下來。


    楚晴留了心,玄王府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當然,慕容欽公子那也沒有任何回音。


    傍晚時分,蘇七終於醒了過來,蘇老夫人又抱著“心肝寶貝”的狠狠哭了一頓,七娘子勉強用了半盞百合蓮子羹,又陷入了昏睡。


    塵素婆婆和半香從昨天半夜起就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候著,心裏頭又著實急了一頓,夜裏楚晴自親留下值夜時,她倆也就再沒推脫了。塵素婆婆仍是不放心,仔細備好了熱茶、熱湯,又囑咐著小廚房熬了兩盅玉竹老鴨湯和百合蓮子血燕粥,方才不放心地退了下去。


    楚晴本睡在七娘床邊的軟榻上,想了想,還是移去了外室,又將門外邊守著的兩位婆子打發去了小廚房。


    如此,她滿意地點了點頭。


    果然,夜間來了人。


    楚晴依舊閉著眼,均勻緩慢呼吸。如同安詳入睡般,隻是專心自製樹著耳朵聽著響動。


    她就知道,慕容公子是放不下蘇家娘子的。


    想到這,心裏泛起一陣酸楚。她動了動眉尖,不動聲色地呼出口濁氣。


    然而,接下來的響動驚得她差點一下子跳了起來!


    低沉、傷感的話語,


    “蘇七,許是我魯莽了……”


    竟然,竟然不是慕容公子。是……是玄王!


    楚晴隻覺得晴天裏一個霹靂,驚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裝睡偷聽,若是聽到什麽私密之事可如何是好?若是日後被玄王被娘子知曉,隻怕不僅會要趴了她的皮,怕是慕容公子也逃不了幹係!


    可此時一躍出門,如此大的動靜,被王府隻怕更會弄巧成拙,何況玄王能悄無聲息地隻身而來,不要腦子都知道其定是位內在高手,自己能不能從他手上逃脫都難說!


    那……還是安心聽吧。


    楚晴摒除雜念,樹起耳朵聽得越發認真!


    “……今日獨自在書房裏,我想了整整一天,我知道那日是我不對……不該對你那般……可是蘇七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玄武逸城那般用心待你,你為何偏偏不放在眼裏?”


    “非親非故?你我之間怎麽可能非親非故?蘇七,你不能太過強詞奪理!”


    “算了,如今你還病著,我就不再這般強求你懂了,好好養病,別傷了自己身子,西紅柿我已經在努力尋找了,芝麻佛士茶的食材也快到帝都,你趕緊好起來,好好做美食孝敬國公夫人才是。”


    “哎……你就是再氣……何苦拿自己的身子……賭氣……”


    “我心頭難受……本不想再來氣你……可仍是沒忍住……”


    “蘇七……昨日之後,咱倆再不可能非親非故了……我很高興……”


    “親了你……我不後悔……”


    “轟隆隆,轟隆隆!”


    楚晴隻覺得耳邊幾個響雷滾過,驚得她差點叫出了聲!就像是小時候夏日裏大雨來臨前,天空烏雲裏一排排滾過的響雷,就如同在耳邊翻滾一般。


    她隱在素麵杭綢被麵下的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牙關緊咬,全身肌肉崩得格外緊,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弄出了動靜。


    她心裏頭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該強留下來。


    好在裏頭又沒了動靜,楚晴仔細一聽,娘子的呼吸照舊均勻緩慢,看來沒被方才的話語嚇醒,這就好,這就好。


    楚晴暗暗鬆了口氣,可她仍是絲毫不敢動作,估摸著玄王還在裏頭,她強忍著,任由額間的汗珠子滾落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得裏頭一聲輕歎,接著窸窸窣窣的小響動,再一細聽就什麽都沒了。楚晴耐著性子又熬了半盞茶的功夫,確認玄王走了,方才裝模作樣地起來喝水,快速地竄入內室,直到瞧著她家娘子安詳如舊的睡顏方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她輕手輕腳地退下,不多時便將蜜蠟丸丟給了潛伏的暗衛。


    西門院裏,東側小書房豆大的殘燈尤亮,慕容欽換上了一身緊身的黑色夜行衣,正拿著個黑色麵紗裹麵部,身後的邵公一直緊皺著額眉,不放心地開口道:“主公,此行萬分凶險啊,還請三思而後行!”


    慕容欽繼續整理著麵紗,直到隻露出兩個眼睛方才滿意道:“邵公放心,不會有事的。今夜會是楚晴值夜,她定會安排妥當。更何況如今七娘退了熱,人也醒了過來,王家的人自然也都放下了警惕,我不過去去就回,又有暗衛護著,不礙事的!”


    邵公更是急了,“既然主公說那位蘇家娘子退了高熱,人也醒了,何苦再冒著凶險跑這一趟?主公,楚晴那丫頭向來便東些醫理,如今她守著,又有太醫院判診過脈,想來蘇家娘子已無大礙,您有何必吃著趟苦?若是一個不小被發現了,隻怕……隻怕宮裏頭又要鬧翻天了!”


    “主公,咱們費了千辛萬苦方才回了帝都,您可好三思啊!”


    說到這,邵公“嘭”的一聲,直挺挺跪在身後。


    慕容欽手上的動作一頓,眉眼寒了下來,他涼聲道:“既然邵公知道咱們此番回帝都是如何不易,就更不應該忘記是誰助咱們回的帝都!七娘在我有難是未曾有過任何推卻之詞,即便她已經心知長風將軍一事,可是還是那般認真地待我,為我醫治!於情於理,今夜我都該去走這一趟!”


    “可是……主公……”邵公抓著慕容欽的衣角痛聲喊到。


    “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慕容欽堅定著道,可卻是沒有將自己的衣角從邵公手裏扯出,而是直挺著背脊站立在狹小屋內,昏黃的燭光印稱著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眼眸裏有著不容錯失的困惑與傷感。


    邵公心頭一緊,抓著衣角的手不由得送了些許。


    半晌,沙啞的聲音響起。


    “……不知道為何,我這心裏還是放不下她……”


    邵公驚得一把癱軟在地,本還遲遲不肯鬆的雙手一下子垂落下來,如同那沒有任何力氣的手臂被重力吸引直直垂落!


    屋內靜得可怕,豆大燭光搖曳著身姿,越發暗了下來。


    突然,窗口閃身躍入一個身影,快如閃電般,桌邊的燭火幾乎未曾動搖。


    黑衣人單膝跪地行禮,恭敬遞上蜜蠟丸一顆,慕容欽眼裏滿是困惑,即便是邵公也趕緊站了起來。


    楚晴很少會用蜜蠟丸,除非事關緊急!


    慕容欽碾碎了蜜蠟丸,拆開了紙條!然後,紙條無聲飄落……


    幾個大字顯露出來,“病因——玄王強吻七娘”。


    暗衛將頭垂得越發低,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邵公則是驚得半張著嘴,不知道如何是好,可瞧著主公先是驚訝得不敢相信的眼色,再到現在怒火暗生的情形,他心下一顫,立馬計上心頭。


    他歎惋著道:“玄王本就是個風流之人,想不到竟然會這般行事,蘇家娘子這下清譽算是毀了!”


    “可惜,可惜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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