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的偶然,因在浩渺無邊的視頻網站找尋一部舊電視劇的片花,然後看到了《孝莊秘史》。這部秘史係列的開山之作,即使事隔七年來看,亦能令人熱淚盈眶。江山自輕,美人恩重,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大抵不過如此。孝莊與多爾袞也曾那麽接近幸福。從兩小無猜到兩情相悅,便如春花會開、秋月會圓般明媚皎潔。海一樣遼闊的草原上,做一雙同樣驕傲、翱翔於天際的鷹,卻不想滿城春色宮牆柳,最終竟是東風惡、歡情薄。


    桃花依舊笑春風,從此蕭郎是路人。晴天霹靂平地驚雷,不過是一個刹那,竟已失去一切。錚錚的鐵漢,號啕痛哭於別人的懷中。隻是未到傷心處。而後,將殺母之仇、奪妻之恨、汗位之憾,湮滅於不動聲色中。已知這男人不尋常。十年後,臥薪嚐膽,馳騁征戰,已是權傾朝野,威懾一方。終有機會見一麵了吧,在哀鴻遍野渾身素縞的靈前?在深宮回廊梨花如雪的那個轉角?在城外春草茵茵綿綿遠道之上?一別音容兩渺茫,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十年來,紅顏漸老,他的眼角也應有了歲月的滄桑。或許有一句兩句交談,或謝是一個眸光流轉。臨去那秋波一轉,必定是心頭一熱,便將前塵往事兜入心田。激流裏勇退,隻為惆悵舊歡,何止如夢?便心甘情願,俯首稱臣,將唾手可得的萬裏江山、九五之尊,拱手相讓。沙場上金戈鐵馬,所向披靡,勢如破竹;於她,卻是斬不斷,理還亂。手中的慧劍,輕顰淺嗔裏便成繞指柔。任憑嬌妻美妾,醇酒美人,竟抵不消她輕輕一笑。明明知是絕望,卻如困獸般自欺欺人,按兵不動,坐失良機。椎心刺骨裏孤注一擲的愛情,竟又是十年。


    所以滿盤皆輸。


    也曾垂死掙紮,暗流湧動最終成刀光劍影、短兵相接。盈盈的淚光裏,隔著二十年的辛苦路,回頭望,再好的月色果然是淒惶。原來不是他的窮途,便是她的末路。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位極人臣,隻手遮天,沒有她,卻是一無所有。所以一橫心,便欲魚死網破。


    訣別時,她獨自來見他。夜色裏孑然一身,煢煢依稀仍是當年的風姿綽約。答答的馬蹄聲,踏得人黯然銷魂,唯別而已矣。天下那麽大,屬於他與她的,卻不過是這曠野上的馬背。


    已知是不得不放開手。他與她已是走到了盡頭。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似水流年,那一輪明月,還照在天涯那頭。鬆開手指的那一刹那,模糊的淚光裏定然是二十年前,離別前夕,月色下她的紅裙飛揚。


    曆史書上說,他死在戰場。傳說裏說,他死於她的陰謀。而一部《孝莊秘史》講盡多爾袞一生雄韜偉略,所向無敵,竟於纖纖玉指間灰飛煙滅。那是個美人與江山的時代,有“衝冠一怒為紅顏”,有“千秋終寂寞,此日誰追陪”。於曆史的每一個微妙的瞬間,離合悲歡,起承轉合。前者有梅村的《圓圓曲》流傳,後者有清涼寺的悠悠梵唱。隻有他,在曆史的撲朔迷離間,不著一字,盡顯風流。


    在《孝莊秘史》之後,尤小剛再接再厲拍出了秘史係列的第二部《皇太子秘史》,由於幾乎是原班人馬,所以這部戲亦非常叫座。其實從史料來看,《孝莊秘史》應該是最注意戲說與史實相結合的一部。在很多重要情節上,都讓戲說落到了史實的實處。比如皇太極與海蘭珠的感情,皇太極之死的細節等等。尤其劇中的服裝、道具、細節都不是一般的清宮劇可以比擬的。許多清宮劇裏的“大拉翅”其實是光緒年間清宮才流行起來的發型,難得秘史係列中對滿蒙服裝,還有發型都基本依據了史實進行了還原。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寧靜所飾演的孝莊所戴的“鈿子”,這是清代宮廷貴婦穿彩衣用的一種頭飾,在那之前幾乎很少在清宮電視劇裏見到,而劇中孝莊的點翠鈿子與故宮博物館收藏的實物幾乎無二,可見該劇服裝道具人員是下過一番功夫,查閱過相關的資料的。


    相比《孝莊秘史》而言,《皇太子秘史》對史實的參照就少了許多,或者說,戲說的成分更加濃厚。清朝作為我國目前現存資料最完整翔實的一個朝代,其實留給編劇和導演發揮的空間相對卻是更為局促。《皇太子秘史》講述的又是康熙與太子胤礽的故事。一般觀眾倒也罷了,對於清史愛好者來說,已經可以挑出足夠多的漏洞,比如長平公主這樣的人物,或者一廢太子與二廢太子中間發生的種種曆史事件,九龍奪嫡的真相……縱然沒有《清史稿》,還有無數的起居注、皇帝實錄、奏折影印原本,甚至朝鮮史料對廢太子事件的記載……好吧,導演和編劇仍舊是想借曆史的背影,講述一個唯美淒涼的愛情故事,但不能免俗地將雍正皇帝塑造成了一個野心勃勃的反麵派……其實看這部電視劇的時候,作為一名觀眾,我更多地想到的是,尤導會怎樣拍《雍正秘史》或者《乾隆秘史》。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皇太子秘史》之後,尤小剛導演宕開一筆,卻拍了《太祖秘史》,將整個時代背景拉到了滿族入關之前。那段曆史相對更冷門也更好講故事。於是由努爾哈赤與東哥、佟佳氏、阿巴亥、孟古、那齊婭等五個女人糾葛一生的故事,拍出了秘史係列中相對另類的一部。這部劇風格更粗獷,連主題曲都似乎帶著關外寒風的豪氣。一般係列拍到了三部曲,大都戛然而止,唯有尤導對清朝背景情有獨鍾,又拍了《康朝秘史》。這部秘史劇就更精彩了,一代名帝康熙,一代才子納蘭容若,外加清初著名的一係列史實,滅鼇拜、平三藩……不用加上感情戲就是好一出精彩的大戲,何況秘史係列最出彩的橋段就是感情。雖然康熙、納蘭容若還有某一女子的三角戀已經被無數文學作品、電視劇描摹過多次,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康朝秘史》再次展現這段感情糾葛。何況《康朝秘史》啟用鍾漢良來出演納蘭容若,簡直是神來之筆。“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溫潤如玉的納蘭公子在窗下寫下這樣的詩句,桃花亂雪如飛,悵望宮牆寂寞,卻仿佛舊夢一場。詞人絕代,帝王無情,青蠅白璧,又知是天為誰春。


    今年應該又有一部秘史劇,這次卻不再是清朝,而是《楊貴妃秘史》。戲說完了清朝帝王的感情,首次將時代拉進了煌煌大唐。仍舊是帝王戲、感情戲,從曝光的片花來看,主演的氣勢很足,但故事會怎麽樣講,還未可知。


    其實身為觀眾,尤其像我這樣愛看帝王戲、感情戲的觀眾,秘史係列簡直就是投吾所好。帝王家事,開元全盛時,在那樣一個眩目的年代,會有什麽樣的故事呢?霓裳一曲千峰上,宛轉蛾眉馬前死。曆經千年亦有餘香,是太液的芙蓉,未央的柳;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20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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