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龍陽侯和夢寐侯一聽此言,均是一喜,幽都王雖是沒有表明立場也沒有說直接責罰玉心侯,但顯然是已經默許這些事你們私下可以解決,無須和他言明。


    幽都之地素來如此,隻要幽都王沒有明確阻止或者其他,那麽下麵的幾大城主就是隨意行事。而且幽都王幾乎向來都不擔心幽都之事,如果有能耐你可以把幽都鬧翻天他也很少會去管,所以這就導致自古而今幽都一直互相征伐血濺蒼穹。


    隻聽幽都王聲音剛落,遠方便傳來悠揚縹緲之旋律之音。


    簫也瀟瀟,笛也簌簌,琵琶聲似孤魂鳴,箜篌音起百花瑟。


    在那遙遠的天際,飄來數個倩影,端的身如柳姿,容似海棠。


    那數道倩影飄然落在眾將之前,個個都是千嬌百媚我見猶憐。左側兩位著黃衣斐然,作簫笛合奏,右側兩位著綠衫清波,作琵琶箜篌對彈,居中則是四位白衣如霜,輕歌曼舞。


    好一副輕雲搖風、嫩柳扶水圖!


    眾人不覺目眩神迷,淪陷其中。


    但見天際又是一道倩影飄然而來,紅衫朱裙,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丹唇外朗,皓齒內鮮,宛如萬花之紅霞,流風之回雪。


    此姝落於眾女之間,盈盈而拜,接著便是一曲歌舞輕撚而來: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裏,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離人淚,離人淚,腸斷處,心成灰!


    一曲水龍吟,聽者斷淚痕。


    幽都王攏指輕叩,神思魂渺,似乎在那高高在上的心頭也有一番哀婉淒絕斷腸傷懷之過往。


    音雖堪絕,舞亦不遜,端的是:


    霓裳舞動,秀帶飄擺,飄飄裙卷不沾塵,嫋嫋纖腰風拂柳。歌喉嘹亮,仿似蟾宮奏仙音,朱唇一點,恰似芷蘭又逢雨,十指纖纖,恍如柔荑伴凝脂。


    那邊廂眾人被幽都歌姬牽的心旗搖晃不能自已,甚至上麵的幾位城主都陶醉其中,也隻有楚靈奇尚有一絲清明。一則隻因他心思楚昭源,另外令他驚奇的就是眼前這令人魂銷九天的幽都歌姬雲舒竟然正是他前幾日在河邊偶遇的浣紗女。


    當日一見便驚為天人,今日再看更是風華萬千、媚而不俗,猶似月中仙子下凡塵。


    一曲終了,滿城蕭瑟。


    終於幽都王開口,道:“多時不見,雲舒之技更勝從前,奈何,奈何,奈若何?”他聲甚悲愴,幾不能自已。


    雲舒盈盈而拜,朱唇輕啟,道:“雕蟲小技,能入幽都王之耳已是幸哉樂哉,豈知令我王徒生悲戚,實乃妾之過。”


    “罷了罷了,爾等退去吧。”幽都王輕輕揮臂。


    眾女子婉約一拜,紛紛自右側而去,嫋嫋間便已不見蹤影。


    幽都王起身,緩步走到台前,極目遠望,仿似天邊也有一道驚鴻之影,雲卷雲舒越行越遠。


    “如今中土,青陽閣已是昨日黃花,寒玉樓人才凋零,冰心堂更是元氣大傷,唯有龍衛營、玉虛宮尚可勉力維持,至於桃李花林向來不問世事偏居一隅。玉心侯此行雖然損兵折將但也略有成效,此時此刻正是破中土耀我幽都之期。”


    龍陽侯和夢寐侯本來還以為可以對玉心侯下手,豈料幽都王竟然似乎對玉心侯還頗為讚許,一時有些不明白幽都王的意思了。


    楚靈奇聽的幽都王之言卻大為驚駭,想不到幽都王身居幽都但對中土之事竟似乎了如指掌,不可謂是手眼通天法力無邊。


    “不知幽都王的意思是?”玉心侯試探道。


    “給你十年之期大破中土,不破中土便不需要回來見本王了。”幽都王淡然道。


    玉心侯眼眸微微一變,隻能道:“謹遵幽都王法旨。”


    此時夢寐侯和龍陽侯卻不禁暗暗得意,心道中土之地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此時中土實力大減但也不是說破就能破,十年時間雖然不短但也隻是對於凡人所言,而對於修道之人來言就是彈指一揮間而已。


    想當年多少城主欲要衝破幽都而入侵中土,但莫不都是铩羽而歸,而短短時間之內又豈能如願,想必這是幽都王故意難為玉心侯才會下如此命令。


    就在此時,卻聽楚昭源朗聲而笑,完全沒有絲毫懼意,開口道:“幽都王此舉莫不是要玉心侯前往中土送死?”


    對於楚昭源的語氣態度幽都王沒有絲毫介意,道:“死則死耳,生死有命,天道輪回,誰又能插手阻止?”


    楚昭源冷笑一聲,道:“幽都王如若想要玉心侯死大可現在殺了他,又何必送他入中土?中土五大派雖然凋零,但即使隻有龍衛營,龍衛營也會捍衛中土直至最後一時一刻,況且晉真人、陸鴻軒之流都是道行通天之輩,我看幽都王也不過隻是一介凡夫俗子,終將湮滅與幽都彈丸之地。”


    此言一說除懷光侯之外三人均是怒視楚昭源,甚至龍陽侯當即厲聲斥責道:“楚昭源,莫要出言不遜。”


    “哦,你認為該當如何?”幽都王道。


    “我已是心如死灰之人,不值一哂。”


    幽都王微微點頭,目光在懷光侯那孩童般的身上掃了一眼,望向龍陽侯道:“你便同玉心侯一起吧,料來中土也沒有一合之力了。”


    龍陽侯微微一怔,不過立刻道:“尊幽都王法旨。”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緣起則生,緣歿則滅!”聲音蒼茫悲壯,而幽都王的虛影早已劃破長空消失無蹤了。


    龍陽侯抬眼掃了一眼玉心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夢寐侯也緊隨而去。


    玉心侯的目光在楚昭源的身上停留了少許,同樣轉身而去。


    楚靈奇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尋找楚昭源,但卻被苟紅拉著跟隨著玉心侯一直離開不死城。


    三人矗立遠處山丘,疾風狂卷而過,吹動玉心侯身上那天衣無縫的黑衣隱隱露出一絲凝玉之膚,他突然轉身對楚靈奇道:“將此間之事了結,盡快趕快不夜城。”


    苟紅正不解玉心侯此言何意,卻見楚靈奇已然轉身向不死城疾奔而去。


    “玉心侯大人,中州君此舉何意?”苟紅疑惑道。


    玉心侯眼神湧出幾許無奈,道:“無妨,從此以後他將成為真正的幽都中州君!”


    楚靈奇一路狂奔,恨不得背上雙翅,他心中狂呼著。


    不死城將士雖然有心阻攔楚靈奇,但楚靈奇身如乳燕歸巢,翩然便向著演兵場上方的宮殿而去。


    宮殿大門緊閉,就好像從來都不曾打開一般。


    沉重的,壓抑的,甚至是刺耳的聲音,楚靈奇緩緩的推開了大門,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是激動嗎?


    也許吧。


    似乎兩人也是剛剛返回,隻見懷光侯的小手在楚昭源的掌中牽著正向前走去,那一副模樣竟然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心寒。曾幾何時,那手掌中那隻小手不是他的麽,可是……


    他抬腿邁進宮殿,雙眸已然淚眼婆娑,艱難的、緩緩的、甚至顫抖的開口:“師伯,我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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