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而停止轉動,它有它的驕傲。


    同樣,常梓緋也有她自己的驕傲。她是斷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而一直醉生夢死下去,生活還得繼續。


    “如果這一輩子真的沒有遇見那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男人,咱倆就湊合執手偕老唄。”


    “好。咱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幹杯!”


    想起那天她和李曉雙灌了無數冰啤酒,醉醺醺中,兩個女人海誓山盟一番,常梓緋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軌道。


    工作,生活,生活,工作。


    如此反複。


    她每天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去往飛機的路上。“常飛飛”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適合她了,以致於近來李曉雙幾乎都忘了她的本名。


    李曉雙取笑她,這一輩子嫁給飛機得了。


    這句話竟然讓她想起,梅豔芳在人生即將謝幕的終場舞台上,披著白色婚紗,含淚說了一句,“這一生嫁給了舞台。”


    這樣的悲愴曾經讓她下定決心,一畢業就結婚,生孩子,因為她想要一個幸福的家。她從來都不想做一個職場上呼風喚雨的女強人。


    現在想想,如果有選擇,大概每一個女人都願意選擇愛情和家庭,如果能兼得事業更好,如果不能,大多數女人都不會拒絕幸福的家庭。


    隻是,很多時候,人是沒有選擇的。


    看著平板電腦屏幕上的男女,男人一身白色的西裝,把原本俊朗的眉目映襯得熠熠生輝,女人披著白色的婚紗,幸福得依偎在他身上。娛樂新聞周刊用了最大的篇幅,解釋了一個詞,盛世豪緣。可以想象,這將是s市二十一世紀最盛大的一場豪門盛婚之一。


    她卻在此刻得出以下結論:


    1、她愛上了這個男人,怎麽愛上的,她搞不明;


    2、這個男人不愛她,並且馬上要跟另外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訂婚了;


    3、她要忘記這個男人,怎麽去忘記,她不知道。


    總結完的那一刻,飛機剛好著陸。


    她和同事開始歡送乘客。從前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難的事,現在卻發現,她有點害怕這樣長時間掛著笑臉示人。“皮笑肉不笑”這個詞,她也終於懂了,大概就是形容,無論你多麽不想笑卻要拚命擠出來的笑容。


    又一場皮笑肉不笑的煎熬總算結束。


    剛準備下飛機,她被雲姐拉住了,“小常,從明天開始,你可以暫時休個長假。有空你去找找何總裁,她好像有事找你。”


    常梓緋心裏一驚,“為什麽?雲姐,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她現在可不能沒有工作。


    雲姐搖了搖頭,“沒有,你的表現很好。但是領導有他們的安排,我也隻是執行上頭下來的指令。請你理解我。”


    常梓緋聽她這樣一說,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大概也猜到會是因為什麽事情。


    下了飛機,她直接去了總裁辦公室。


    自從幾個月前得知宇文思蔓就是天宇航空現在的何思蔓總裁,她早就想去找她,問問她關於哥哥的事情。隻是一想到她是宇文冽的姐姐,便卻步了。但現在看來,是躲也躲不過了。


    站在辦公室的門口,常梓緋斂了斂表情,剛想敲門,門卻自動開了。


    這張臉,比照片上的更具立體感,英俊中卻總帶有一股肅殺般的冷冽氣息。宇文冽看著她,波瀾不驚的眼神,清冷逼人。


    “我……我來找思蔓姐,她在嗎?”常梓緋訕訕然地收回選在半空的手。


    “你沒長眼睛?”宇文冽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側身繞過她,出了辦公室,就像是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常梓緋在他經過的時候,竟然全身緊繃,幾乎不能呼吸。幾乎是下意識地低眉看著地下,屏住呼吸,等著他離開。卻發現,他頓住在那裏。


    “你看什麽,我的臉,難道比不上這塊髒地板?”他的語氣,竟然聽出一絲怒意。


    這是幾個意思?


    常梓緋抬頭,要看向他,他幾乎是同時,轉身大步往前,與她交錯而過。


    這分明是他討厭她,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怎麽反過來成了她的錯?


    “緋……梓緋,快進來吧,我一直在等你來呢。”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宇文思蔓笑望著她,將她從這場糾結中拖了出來。


    緋?她是想叫她緋兒,緋緋,還是什麽?這些小名現在隻有養父母和藍易橙這樣叫,小時候哥哥也是這麽叫的,為何她也會下意識地這麽叫?


    常梓緋心裏滿是疑問,在宇文思蔓對麵坐了下來。突然感覺,這個一直以來,讓她覺得高高在上的領導,變得很親切,像是親人一樣。


    “思蔓姐,你都知道我會來找你了,肯定也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我哥哥是不是很熟?那他的事情你也一定知道不少,可不可以告訴我?”


    宇文思蔓笑了笑,遞給她一份文件,卻是一份匿名投訴書,投訴的是她怠慢孕婦乘客,致使其早產一事。


    果然與黎冰倩有關。


    “我以為你要問的是這件事。看來,你最想知道的還是你哥哥的事情,不過,為什麽過了那麽久才來問我?”


    常梓緋沒有告訴她,她是因為想要回避宇文冽,進而回避她,才不來找她。此刻她也猜到,雲姐通知她暫時休長假,應該就是因為她被投訴的事情。


    她把飛機上與黎冰倩發生的衝突經過詳細地講了一遍,“她早產,是因為她弄虛作假,跟我沒有關係,我是被冤枉的。”想到這一點,她突然變得有些激動。


    宇文思蔓靜靜地聽她講完,歎了口氣,“你講的我都知道。這份投訴書是今天才被傳真過來,但已經驚動了董事會的人。我們現在還不確定有多少人知道了這件事,但事情本身很嚴重,有可能,我們整個公司都會受到影響。”


    常梓緋聽她從各個層麵分析了一遍,才意識到,事態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辯駁什麽,隻是聽著她講。她甚至忘了,她此行的目的,還有關於哥哥的事情。


    “至於我和你哥哥,”宇文思蔓突然轉了話題,將常梓緋恍惚的神思拉了回來,“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這個問題倒是把她問住了,她怎麽會有印象呢?她是進入天宇航空以後才認識她的,此前連照麵的機會都不多。


    她的沉默,讓宇文思蔓有些黯然,“既然沒有印象了,那就不要去多想了。你哥哥出事的時候,你還很小,所以就把玉山路1號改到了我的名下。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找不到你。大概是你哥哥擔心你的安全,不讓外人知道你在哪裏……”


    宇文思蔓突然說不下去了,他把她都當作“外人”,如果他把自己妹妹托付給她,事情還會落到今天這樣無法收拾的地步嗎?


    常梓緋從總裁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心裏很沉重。拖著像是灌了鉛一樣的連,一步一步走出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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