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看著他們打啞謎,什麽不要這樣不要那樣的?


    “好了。”他皺眉說,“禿鷲,現在不是敘舊時間,我也不想動她,你也不希望她有事,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所以你接下來必須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他直視著他:“你知道一個叫做‘返老還童’的研究項目嗎?”


    他的目光在陸決臉上逡巡,本就一點都不像,別說現在右臉還嚴重燒傷了。


    陸決眼瞼微微動了一下,然後抬起來看著他,沒有說話。


    陸征又去問左安安:“有一段時間,你身邊跟著一個叫阿全的孩子,後來你說他跟著刑程走了,那個孩子到底是誰?”


    陸決淡淡地問:“你在懷疑什麽?”


    “懷疑你的真實身份。”陸征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靠近了壓低聲音問,“你到底是誰?”


    左安安忽然爆發出一陣笑。


    陸征轉頭看著她:“你笑什麽?”


    “我笑你還要問這種問題!他是誰?你居然問他是誰?”左安安厲然道,“你都這樣做了,在你眼裏他除了毒梟禿鷲還能是誰?你居然還問他是誰!”


    問了,知道了答案,又有什麽區別嗎!


    她言語中對陸決的維護、不平,聾子都能聽得出來。


    陸征忽然覺得刺耳無比。


    他冰冷肅然地道:“你又知道什麽?你知道他手裏有多少條人命嗎?你知道他經手的那些毒品毀了多少家庭嗎?你又知道他殺死了多少保家衛國的英傑嗎?我沒想到你和他真的有關係,左安安,我以為你至少有良知!”


    至少有良知!


    這樣重的話,這樣不堪的評價。


    明明已經懷疑他的身份,卻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左安安不出聲了。看看疾言厲色的陸征,又看看被扯著雙膝跪在地上的陸決,忽然間仿佛明白了什麽,看著陸決,聲音軟化下來:“你早就知道是這樣,所以你不說?”


    不說他也是姓陸的,不說他不僅僅是那個毒梟。連她都看得出這一切的背後有隱情。但他什麽都不肯說。


    陸決轉動眼珠,望著她笑一笑:“不需要說。”


    不需要解釋,不需要別人的憐憫。哪怕最初是有苦衷的,可是這麽多年下來,他早就不幹淨了。


    沾上的血,不是假的。扼殺的生命,不是假的。日益冷酷堅硬的心腸,也不是假的。


    總歸回不到最初了,和這張整容過的臉一樣,提醒著他自己再也不是最初那個人。扯上親緣情義做什麽呢,結局不會改變,除了讓對方舉起大義滅親的旗幟。讓自己更難堪,不會多一點點好處。


    左安安的心被揪緊。慢慢地點頭:“好,你不說,我也不說。”


    陸決微微動了下嘴角。


    他就知道,她是明白自己的,不用什麽言語,隻需要一個眼神,她就能夠明白他心裏的想法。


    “可是,現在好像不說也不行了。”


    “為什麽不行?”左安安眉峰凜冽地轉向陸征,目光嘲弄而銳利如刀:“你是保家衛國的英傑,他就是敗壞社會的渣滓?你憑什麽這樣說?如果你真的夠光明正大,忠肝熱膽,就不會派人以自殺式的方法來偷襲,這樣卑鄙下作,還搭上下屬一條命,你又崇高到哪裏去?”


    陸征皺眉:“你在說什麽?”


    左安安卻不會回答他,她凜然地看著陸決:“不要給這種人下跪,站起來!你就肯定把我交給這種人,他不會傷害我嗎?我就安全了嗎?你就放心了嗎?”


    這世上不會傷害我的人恐怕隻有你一個。


    左安安這一刻終於確定了這個事實。


    她眼眶發熱,一字一句地說:“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為什麽不舍命一搏,陸……”她到底沒有喊出他的名字,“你黏了我這麽多天,現在是要放棄了嗎?站起來,我知道你可以!”


    陸決靜靜地看著她,目光從渙散變得清湛有神,變得灼亮炙熱,好像能把世間一切都融化,隻剩下一個她。


    “你確定?”她現在已經安全了,已經摘出去了,忍耐一時,等她傷勢痊愈,誰還動得了她?


    “再確定不過了。”陸決的屈辱也不是白受的,這點時間左安安暗暗在拚命恢複,已經從真氣抽空的虛脫狀態裏恢複過來,腦海裏八幅圖像裏凝聚的靈氣順利補充到了四肢百骸,比起剛上飛機那會兒更多了份底氣。


    “我把握真的不大,會很辛苦。”


    “你覺得我會怕嗎?”


    陸決低下頭去。


    陸征察覺到不對:“按住他!”


    押著陸決的人撲上來壓手壓腳,有人忙又剝出一支針筒要給他注射。


    可是已經遲了。


    陸決沉喝一聲,雙臂一振,手腕上一道接著一道的手銬全部崩裂,一股氣勁從他身上蓬開,所有人都被震翻了出去。


    在所有人震驚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慢慢站了起來,渾身血汗,雙臂殘破不全,半邊臉還被燒壞了,可他的動作那樣堅定,有力,站起的姿態從容而舒展,好像是從王座上站起來的偉岸王者。


    眾人看著他,竟一時沒反應過來,或者說被他發出的氣場震住了。


    他朝左安安走去。


    左安安雙目瑩亮,露出一種複雜欣慰而微帶迷離的笑容,這個才是陸決啊,就該這樣自信,傲然,無論何時都是全場最矚目耀眼的那個,而不是跪在那裏卑微屈辱,任人踐踏。


    與其說陸決是走向左安安,事實上隻有第一步是走的,後麵他是衝過來的。


    閃電一般的速度。


    可還沒碰到左安安,還是被攔住了。


    陸征勢逾千鈞地擋住了他,兩人的手臂好像鋼管撞擊在一起一般。發出令人骨頭發疼的聲音。


    兩人目光一觸,立即纏鬥了起來。


    陸征是正牌的軍旅出身,精英中的精英,身手那是沒的說。


    陸決也不遑多讓,他是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打磨,但他經曆過的生死決鬥、見過的血,那根本不是陸征這種扛著槍。在隊伍當隊長當指揮官。更多時候隻是動動嘴皮子的人能夠比的。


    陸征是精神師,陸決也是,早在還是阿全的時候。精神力的使用還是左安安指導訓練出來的。


    所以在實力上,陸決其實更勝一籌。


    就連左安安也必須承認,就算她有著全全準備,各種使用真氣。也無法和陸決相抗衡。


    壞就壞在他帶著傷。


    肌肉的離斷,藥物的作用。先前直升機上耗費的力量,以及頭痛的發作,都不是僅憑意誌力能夠彌補回來的。


    左安安看著兩人過招,她算是明白了。先前陸決掙脫時的駭人表現,應該是真氣爆發。


    當初在濕地,她教了他八幅練體術中的前三個動作。


    但既然隻會三個動作。能夠在幾個月內積攢出那種程度的真氣已經很了不起,所以驚豔爆發也隻有那麽一次。


    兩人現在暫時打成平手。


    旁邊幾個人還要見縫插針地偷襲。


    扣著左安安的兩人也要擊暈她。趕去幫忙。


    左安安微冷一笑,當她是死的嗎!


    她一扭身避開了男人的襲擊,倒肘擊在其胸口。


    一個女人一肘子能有多少力氣?


    哪怕陸征說過這個女人不能小瞧,但在部隊裏熬打了一二十年,自以為鋼鑄鐵打的戰士並沒有太緊張,穩穩地擋住。


    但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肘尖擊在他格擋的手臂上,然後又隔著手臂砸在胸口。


    喀嚓喀嚓!


    骨裂聲延綿不絕。


    他的手臂!他的胸口!


    那種痛不叫痛,而叫發自靈魂深處的驚恐。


    他茫然而又恐懼地睜著眼,直挺挺倒了下去。


    頭一歪,瞪著眼,了無氣息。


    另一個人來不及反應,左安安一把掰下手腕上的手銬,那被她生生掰斷的手銬斷端反手就紮進了那人的咽喉,一劃,血液噴濺,人高馬大的大男人旋了兩個圈才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才不動了。


    陸征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雙目怒睜,狂喝道:“左安安!”


    聲音裏還帶點不可思議和不敢置信。


    這些都是戰士,是軍人啊!


    雖然不熟,但同樣的軍人身份,同樣是陸家下麵出來的,同袍情份根本不用語言來表述。


    保家衛國的戰士,這個女人殺起來卻好像砍菜一樣。


    左安安抬起臉,看著陸征微微扯了下唇,像是在嘲諷陸征的天真。


    保家衛國?


    她隻知道擋在她麵前的都是敵人,難道這樣生死危急的關頭,人家的鐮刀都架在她脖子上了,她還要因為對方曾經的身份,給予尊敬和留情嗎?


    更何況,這兩個人昨天她在陸決給她的名單裏看到,是陸家的親信人員,到底是保家衛國,還是陸家手裏的私兵,大家心知肚明,何必給自己戴高帽呢?


    她手腕一轉,一把金光閃閃的輕薄匕首已經捏在手中,朝其他人殺了過去。


    陸征急忙去阻撓,這次換陸決攔住他:“你的對手是我。”


    陸征要瘋了:“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麽嗎?”他卡住陸決的手,“陸決,是不是你?”


    陸決厲眸看著他,眸光冰冷,有些微的啼笑皆非,“陸征,這麽多年了,你還是這麽天真。”


    懷疑他是陸決,猜測他是情非得已走到這一步,一麵無法接受他作為禿鷲犯下的罪責,把他當作敵人來對待,一麵卻又認為他心裏會向著他們,殺他們幾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是罪惡滔天。


    怎麽能這樣自私呢?


    “不要再錯下去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這次是想帶你回京,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隻要真的有隱情,長輩們會為你做主的!”


    “是嗎?可惜我不需要了。”


    他早已萬劫不複。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這群姓陸的所謂的親人。


    陸決攻向陸征的要害,一招比一招狠,殺機傾瀉已是毫不留情。


    陸征被擊中胸口,吐了一口血踉蹌倒退。


    陸決趁機欺上,旋身一腿掃去。


    他支撐不了太久,必須速戰速決。


    這一腿衝著腦袋去的,被掃中陸征絕對當場倒下的命。


    一個黑球掃過來,直擊陸決的腿,陸決連忙收腿,沒等站定一個人銀光閃閃的粗獷人影就欺了上來。


    左安安這邊也遇到了這麽一個人。


    從機艙的另一個門裏竄出來的,她把這邊的*人殺得差不多,眼看著要得勝了,才衝出來,見麵就狂風暴雨一般地攻擊下來。


    這人穿著銀色的甲胄一樣的東西,從頭武裝到腳,右手套著一個鋼鐵疙瘩,還伸出來好幾根尖利的刺,左手甩著一個黑色沉重材質不明的球。


    左安安矮身讓過那個球,那球擊在艙壁上馬上就是一個坑,鐵索回收,照著她的後背又砸回來。


    這絕對是違背物理規則的軌跡,哪怕有鐵索拉著也不能做到這樣。


    左安安瞳孔一縮,這個人是精神師!


    精神力還不弱,可以操控這樣一個重量的球,將其作為武器。


    麵前,那人右手打過來,左安安避無可避,揮拳迎擊。


    她的手掌是受傷的。


    燒焦的地方像皮革一樣硬。


    被爆炸炸開的地方深可見骨。


    就這麽和對方的鋼鐵疙瘩撞在一起,哪怕覆蓋了一層真氣,還是痛得她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踉蹌倒退間側移了一步,沒有被球砸中,腰身卻被鐵索給栓了起來。


    然後下一刻整個人都被甩起來,狠狠砸在艙壁上。


    如果隻是這樣,她還是能繼續戰鬥的,但下一刻腦海中一痛,對方的精神力錐子一樣紮進了她的腦袋裏。


    “精神師到底是精神師。”忽然,艙壁最上方一個屏幕亮了,一個人的上半身出現在上麵,背景是一個華麗精致的方向,他靠在沙發上飲酒,三十五六歲的年紀,五官英俊張揚,那抹笑格外的肆意刺眼。


    頂上角落的攝像頭轉動了一下,為他忠實地帶回影像,他看看趴在地上捧著腦袋的左安安,眼裏流露出一絲興味,又看向陸決:“失敗者到底是失敗者,小十一,這麽久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狼狽啊。”


    在左安安倒地的那一刻,陸決就再次放棄了所有行動,他麵前的銀色盔甲從頭罩到腳的精神師虎視眈眈地和他對峙。


    他抬頭看著屏幕:“果然是你,這次的行動是你設計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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