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槐微微頷首,道:“那子槐就代家父感謝各位的支持了。今日召各位前來,除了言明尹家目前的困境,還有兩事,需要在座各位一起商議。第一件事,瓷窯爆炸,我已吩咐工人加緊修複,但是各位知道,修複瓷窯非速成之事,就算趕上天公作美,也要耗時半月。因此,短則半月,長則一月,青瓷窯可能處於無瓷可出的境地,這對尹家青瓷的生意、聲譽都是不小的影響。不知各位有沒有什麽想法?”然後,他看向方乾,笑道:“家父一向埋首瓷器製造,對於瓷器買賣之事過問甚少,多年來,尹家青瓷生意一向由二當家負責打理,不知二當家有何高見?”


    方乾抹了把嘴,一挽袖子,道:“既然大少爺問我方乾的意見,我就說了。我做瓷器生意多年,將瓷器買家分成兩大類,一類是訂製客人,一類是店鋪客人。訂製客人比較難伺候,但是數量也少。前些時,瓷窯接到城中李家的訂單,說是家中老母大壽,欲燒製一套祝壽茶具。我把訂單交給尹老爺後,尹老爺說是采用鬆鶴圖樣、一套六件。活兒不大,但是事兒不小,從尹老爺拍板到繪製圖案再到最後的交付,一共用了一個月,李家非常滿意。我在這裏廢話說這件事兒,就是想說明,瓷窯爆炸,的確是尹家青瓷窯的損失,但是論到這些訂製客人,影響就不大,因為這些訂製客人,既然肯花比平常多幾倍的銀子來咱青瓷窯專程訂製,一,他們是看上咱青瓷窯的名號了,二,他們絕對有耐心等待,隻要咱青瓷窯交付給他們的東西是好東西,讓他們等上一月兩月,他們都認為是值得的!


    另一類是店鋪客人,就是直接到青瓷鋪子去買瓷器的客人。目前,瓷窯庫存仍舊不少,而且冬季素來是瓷器買賣的淡季,所以,依方乾來看,大少爺不必擔憂,瓷窯毀壞,大少爺該修修,該補補,修補完好後,加緊開工就是了,不是什麽大事。”


    “二當家此言差矣。”尹子槐不同意方乾所言:“無論是訂製客人也好,還是店鋪客人也好,瓷窯是瓷器的基地,如果尹家的青瓷窯都不能開工了,哪裏還會有客人來買尹家的青瓷?”


    “尹家青瓷窯可非同一般小瓷窯,那是百年老字號,如今隻是一個意外,僅僅一個爆炸而已,根本不足以對尹家青瓷產生任何影響!”方乾始終認為尹子槐多慮了。


    “所謂未雨綢繆!青瓷窯是尹家幾代人的心血,如今傳到子槐手中,子槐是定不敢有何差池的。”


    如今傳到子槐手中?晴天在心中嘀咕,怎麽說得好象尹劍起——呃,已經嗝兒了似的。


    方乾終於意識到尹子槐言外有音,於是道:“那大少爺有何高見?”


    “正如二當家所言,青瓷客人主要分為訂製和店鋪兩類。針對訂製客人,子槐認為,應當為他們建立統一的名冊,依次向他們解釋本次事故,並加以安撫。針對店鋪客人,子槐則認為,應當統一庫存,核清賬薄,限量供應,確保青瓷買賣不會出斷裂的情況。”


    嗯,有道理!晴天頻頻點頭。


    不料,方乾一聞此言,變了臉色,一隻大掌重重地拍在了身旁的案幾上,案幾上的茶杯跳起來,轉了幾個圈,才停下來,茶水早已濺了一地。


    “大少爺,我方乾從商多年,今個兒當著各位的麵,我不敢說我方乾是個遊刃有餘的主兒,但是,我敢說,就這古鎮之中,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沒有我方乾看不透的人,沒有我方乾琢磨不透的事。哼,大少爺方才一言,說得冠冕堂皇,似乎事事為瓷窯打算,說到底,不過是想查我方乾的賬,掘我方乾的生意!大少爺以為我方乾聽不出來嗎?你當我方乾在古鎮混了多年,全是吃白飯的嗎?”


    尹子槐哪有說要查他的賬,掘他的生意了?這個方乾發什麽無名火啊!晴天在心裏為尹子槐鳴不平。


    尹子槐仍舊是溫和地笑著:“二當家莫要惱。二當家是生意人,見過的人,處過的事,當是比子槐多的多,所以,子槐如果有哪裏思慮得不周全,還請二當家莫要見怪。方才二當家定是誤會了子槐,子槐隻是覺得,特殊時期,就應當施以特別法子,否則,瓷窯有了任何損失,二當家賠不賠?”


    “別給我來這一套!”方乾一甩衣袖,怒氣更甚:“究竟是特殊時期,還是你尹子槐借題發揮,你心裏有數!”


    尹子槐收起笑臉,正色道:“二當家,方才是誰說,這個時候,誰若是袖手旁觀,就是良心被狗吃了?子槐隻是用心幫瓷窯渡過難關,二當家如此推三阻四,良心哪裏去了?”


    方乾大罵:“好你個尹子槐!狐狸嘴臉露出來了!一介後生,居然敢對我方乾無禮,我——”


    眼看二人鬥爭要升級,最長者周生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大少爺,二當家,今日天色不早,所議之事各位心中也都有了思量,不如聽老夫一句,都暫且回去,待明日巳時,再來這裏商議可好?”


    “不行!”一向溫和的尹子槐,果斷地拒絕:“周師傅,您知道,子槐一向對您敬重有加。可是,今日之事,事關瓷窯,無論您罵我不懂事也好,記恨我不留情麵也好,總之,我尹子槐今日說了,特殊時期,當用特別法子!誰若敢在這裏說一句,瓷窯日後有了損失,他一力承擔,我尹子槐不會再說半句!誰若不敢承擔,還要妄議瓷窯之事,別怪我尹子槐翻臉不認人!”


    方乾毫不示弱,恨恨地道:“翻臉不認人?尹子槐,你是以為我方乾離了你尹家活不下去,還是你尹家不差我方乾這個人!你若看我方乾不順眼,可以明著說,不用使這些陰招兒!你若趕我方乾走,我方乾不會丟下半句軟話!”說完,憤然轉身離去。


    周生一把拉住方乾,好言勸道:“二當家,有話好說,有道是不看僧麵看佛麵,今日看在老夫這張老臉的份上,莫要一時義氣用事。”


    方乾把衣袖從周生手中抽出,氣憤不已:“周師傅,方乾雖是個生意人,也懂得長幼有序的道理,你要我看你的麵子,可是,我方乾的麵子誰來看?”


    周生見方乾嘴上說得硬,可是腳下到底是停住了,知道他隻是一時咽不下那口氣,並不是真的要離開瓷窯,於是又看向尹子槐:“大少爺,今日這事,各說各有理——”


    “慢著!”尹子槐不依不撓,打斷周生的話:“周師傅這話子槐可聽不懂!何謂各說各有理?有理便是有理,無理便是無理。各說各有理,道理究竟是在哪裏?周師傅若要說各說各有理,子槐且問問,尹家想知道尹家青瓷窯究竟有多少生意往來,哪裏沒有道理了?”


    麵對尹子槐的咄咄逼人,周生一張滿是褶皺的臉漲得通紅,嘴唇翕動,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罷了,罷了。”方乾向周生雙手作揖,搖頭歎息:“當是我方乾不會做人,才被人算計如此。當是我方乾作孽太深,才累及周師傅一同受辱。看來,我方乾與青瓷窯緣份已盡,走了,走了倒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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