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陽沒想到麗安會這樣回複他的消息,其實隻是試探性發消息問了下,睡了沒?雖然這是他第一次在發這樣的消息前想了這麽久,打好字又刪除,刪除再打好,直到最後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其實秦少陽是不怕追女生的,從高中開始就是受歡迎的類型,他知道自己在外貌上是有優勢的,而且成績優異品位良好,向來都是出類拔萃的,隻是自己的這些出類拔萃在麗安的眼裏應該什麽都不是吧,她的世界裏都是那些頂級的,比如任承誌,比如蘇化龍。


    沒想到麗安會回複,更沒想到這個回複竟然是:失眠了……


    這不應該是無敵麗安的回答,這是小姑娘麗安的回答,秦少陽鬆了口氣,可隨即又提了起來。他想了許久許久,發了一個冷笑話圖片過去。


    秦少陽和麗安聊天就是從這個冷圖片笑話開始的,那之後他一有點空閑時間就會發一些冷圖片笑話給她,他發現麗安幾乎看什麽過時的笑話都會笑。有一次偶然同事將醬油潑在了他身上,於是他拍了照片發給麗安,麗安竟除了笑之外額外多說了好幾句,於是秦少陽開始和麗安說自己的事情,是當然頂不重要的雞毛蒜皮的,今天同事開會時出了醜,今天和朋友喝了幾杯威士忌,今天寫的稿子糟糕透頂,今天的太陽很好,有時候秦少陽還會抱怨下他的上司老板們,講些他們的八卦緋聞,可就是這樣的頂不重要雞毛蒜皮卻比任何頂頂重要驚天動地的那些來得更分量重些。


    約麗安出來吃飯之前,這樣坎坷不安的等待答複在秦少陽的記憶裏大概也就發生在初中的時候,還好麗安回複的速度比他意料中的快了好多,隻是“好的”這兩個字,秦少陽卻反複確認了好幾遍,過了許久,他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緊張了。麗安應該也隻是個女人,而且隻不過是個二十八歲的女人而已,比自己也就大了四歲。


    選的餐廳是秦少陽假裝自己最喜歡的餐廳,他們總集團旗下的,他平時其實更喜歡在隨意點的地方吃飯,隻是覺得麗安會喜歡,所以選了這裏。


    餐廳成排的拉菲拉圖奔富納帕做成的通道幽幽長長,看不到盡頭,空氣中幹燥淩冽的酒香讓人有種踏錯時空的錯覺感。


    他在走道口等待麗安。


    麗安今天竟然穿了條破牛仔褲,大大的t籠在身子上,遠遠走來時,竟有些秦少陽大學同學的模樣,隻是她腳上還是那雙極高的高跟鞋,鮮紅的鞋底印在嵌滿粗糙金屬顆粒的巨石地麵上,襯著她一臉的素淨,是另一種驚豔。


    麗安問:“你覺得我就是個經典款酒鬼才選的這裏麽?”


    秦少陽大笑:“你發我的消息裏十天七天是喝醉的,剩下的三天是因為工作到通宵來不及喝。”


    “其實我挺奇怪的,你怎麽能忍住不喝酒不抽煙早睡早起的?”


    “因為我認真生活。”


    “你知道你這樣的人未來隻有兩種選擇,世界無敵或者一事無成。”


    “我怎麽覺得你在諷刺我。”


    “我雖然不認真生活,但我認真說話。”


    秦少陽看著麗安點燃一根煙,這是他第一次看麗安抽煙,雖然他早就知道麗安抽煙,但還是有些不舒服,他和大多數男人一樣不喜歡女人抽煙,雖然他發現身邊越來越難找到不抽煙的女人。


    “聽說愛喝酒的人大多有內傷,所以你被傷過……?”


    “你覺得呢?”麗安看著秦少陽的眼睛笑。


    “你聽說過潘驢鄧小閑嗎?“


    “什麽?“


    “潘驢鄧小閑其實是形容這個世界上有五種追女人無敵的男人,潘安的貌,驢的性能力,鄧通的財,小是指小心翼翼溫柔體貼,閑是指天天閑著有時間陪著,據說有以上一種能力的男人就可以追到一般女孩子了。不過...”秦少陽煞有其事地看著麗安:“但是要追你嘛...我估計要以上五種能力綜合才行。”


    “這五種能力綜合豈不是天下無敵的?我哪裏配是他對手?”


    “你知道這句話出自哪裏嗎?”


    “哪裏?”


    “一本關於古今中外泡妞第一高手的書。”


    “什麽?”


    “這是王婆在西門慶調戲潘金蓮之前和他說的,她說,自古潘驢鄧小閑五樣皆備者唯西門官人也,潘金蓮算什麽,官人勇敢點追吧。”


    麗安笑得停不下來,“所以你是說我這輩子也就隻配和西門慶這樣的人在一起?”秦少陽本來隻是剛才被麗安那麽一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隨手拿了個笑話來講的,本想哄麗安開心,說完才覺得有那麽多不妥當,但看著麗安隻是笑,這樣一個讓人惱怒的笑話也不惱怒的,該是不計較的,心裏也慢慢安定下來。他才思本來是很敏捷的,放鬆了話就多了起來。


    “或許其實還有另外一個選擇,知道鬥獸棋嗎?貓吃老鼠,老虎吃貓,大象吃老虎,最後老鼠吃了大象。或許有一天你遇到一個無任何技能的男人,可你就是無可救藥愛上了,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


    麗安因為笑得太厲害,不得不停下來喝口酒。


    結賬的時候秦少陽堅持要買單,服務員卻微笑著說,麗安小姐是我們餐廳的貴賓,是不需要買單的。


    麗安微笑著說,“很湊巧,和這家餐廳有些公關關係,下次您再請客。”


    秦少陽不自在了,還好服務員和這家餐廳一樣很專業,表情紋絲不動的。


    秦少陽將麗安送到了家門口,上樓前麗安突然笑著說:“我從來不讓男人送我到家門口。”


    “為什麽?”


    “男人比女人還愛嚼舌根,才讓他們知道我住哪個小區,第二天到他們嘴裏就說不定變成已經上過床。”


    秦少陽料不到麗安說話這麽大膽,卻忍不住追問:“那你怎麽放心我?”


    麗安突然啪的打了下秦少陽的頭,“這麽多天白聊了?你這不是我閨蜜嗎?”


    秦少陽就這樣成了麗安的閨蜜。


    很多年以後他還是記得麗安那天晚上第一次打他頭時的眼神,竟然是一閃而過不自然的羞澀,大概是做了太久的無敵麗安,連俏皮都不大會了。


    秦少陽那天是走路回家的.他心裏有一些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溫暖.麗安身上似乎有一種很難覺察的力量,不是她的美貌,不是她的智慧,不是她的成功,不是因為她是無敵麗安,而是在這些之外,一種不易察覺的純淨,聽說純淨在那樣的世界裏是要被消滅的,可如果不小心擁有了,或許就像鬥獸棋的原理一樣,會變成一種無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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