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炟想了想,又道:“白玉,朕就欣賞你這樣直來直去的性格,若非如此,朕反而不會將你留在身邊。”


    尹白玉這才忽然抬起頭,看著曹炟,僵硬的麵容終於露出一點笑容。


    “請皇上原諒,微臣剛才,過於口不擇言了。蠹”


    “無防。”


    曹炟笑了笑,道了聲,“來人呀。”


    立時走進來一串內侍,曹炟道:“去準備些好酒好菜,今夜朕與尹將軍要促膝長談。”


    尹白玉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然而他的動作卻出賣了他,在曹炟微一示意的時候,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曹炟的對麵,二人如此近距離的,曹炟借著跳動的燭火觀察著尹白玉的臉,眸子裏閃過一抹疑惑。


    待酒菜上來,二人一起舉杯。


    酒過三巡,尹白玉略微有些醉意髹。


    而曹炟依舊親自倒酒,尹白玉卻沒注意到此酒乃是陰陽壺,曹炟喝的一直是水,而他喝的一直是酒。


    “白玉,有段時間沒見小玉了,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小玉?小玉啊——她好著呢,好著呢!”尹白玉如此回答。


    曹炟但笑不語,繼續為他倒酒。


    ……


    其實尉遲靖回到府內後,因為不知道那些飛旋刀殺手是否能夠敵過尹白玉的人,因此還是有些擔憂的。畢竟這些飛旋刀殺手雖然來曆不明,然而卻是她最強有力的保障,若沒有這些人,她辦事也不堪方便了。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來了一個小轎,是宮裏來人。


    上官夜問清楚後,便敲響了尉遲靖的門,一會兒,尉遲靖坐上了小轎,由上官夜陪同著入了宮。


    大殿內充溢著強烈的酒味兒,尹白玉爬在矮幾上睡得呼呼響,而曹炟則依舊坐在幾前,盯著尹白玉的臉看,待尉遲靖和上官夜進入,這才將目光轉向他們,“公主,上官,這麽晚了還把你們接來,辛苦了。”


    尉遲靖看了眼醉倒的尹白玉,“和帝,接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曹炟道:“朕懷疑此人,非真正的尹白玉,或者是思緒已經被別人控製,上官,你是易容高手,幫朕瞧瞧此人是否有過易容?而公主,你是奇門風水的高人,幫朕占卜一下,真正的尹白玉到底在哪裏?”


    曹炟在與尹白玉談話之時,聽他激動的長篇大論,但是最後那一句,真正的尹白玉,是絕對不會說的。


    尉遲靖深知尹白玉的身份之重要,他當初可是去荊州帶兵的,手下數十萬大軍何去何從可全聽從他的指揮,若是他的身份出了問題,那問題可真的就大了。當下收起了戲謔之色,向上官夜示意,上官夜便走到尹白玉的麵前,細細檢查他發際線及脖下皮膚,好一會兒,才道:“皇上猜的沒錯,此人並非尹白玉,是用一種特製樹脂易過容的。”


    曹炟知道易容術的可怕,特別是當初巫靈逸所用的人麵蟲,不過現在巫靈逸已經死去,想必人麵蟲不會重出於世,而一般易容術還是較容易破去的,當下神色緩和了些,看向尉遲靖。


    尉遲靖拿出卦缽,鄭重道:“我需要尹白玉的生辰八字。”


    “他的生辰八字恐怕已經沒用了,當初為了保他一命,由衝虛子道長重新為他改了命,失去了真正的生辰八字。”曹炟道。


    “那麽,皇上這裏是否留有他的隨身之物?”


    曹炟看了眼醉倒的易容者,指著他腰間的短刀道:“這把刀,多年未離尹白玉左右。”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裏忽然透出一抹苦澀。


    會武之人,刀在人在。如今刀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不知尹白玉是否還活著。


    上官夜將那把刀輕輕地抽出來,放在尉遲靖的麵前。


    尉遲靖口中念念有詞,捏起手決,同時將六枚銅錢灑下去,隻見所有的銅錢都在刀的周圍滴溜溜地轉著圈兒,始終不曾停下。一會兒功夫,尉遲靖的額角就滲出細汗,曹炟和上官夜都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好在再過半柱香,東方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她忽然睜開了眼睛。


    人顯得有幾分虛弱,中氣不足地道:“和帝,尹白玉沒死。”


    這句話說出來,立刻令曹炟露出些許驚喜神色。


    尉遲靖接著道:“不過他的確是被關起來了,大約是受了嚴刑拷打,因此整個人的狀態都很不好,需要盡快救他。而他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間地下刑室,幽暗,陰森,是在東南方向,而且就在汾城之內!”


    說到位裏,她勉強地站了起來,“和帝,我就隻知道這麽多了,沒事的話,我和上官先告辭了。”


    也不等曹炟再說什麽,她往前跨了一步,忽然便眼前一黑,軟倒下去。


    好在上官夜離得近,及時抱住了她,才沒有跌得很難看。


    上官夜焦急地喚了兩聲他的名字,卻沒有什麽反應,倒是曹炟見她模樣,知道她不過是累極。


    這時道:“上官,既然此人非尹白玉,她可能暫時不能回公主府了。”


    “為何?”


    “隻要他殺了尉遲靖,陳留舊部甚至是你,便會與朕反目,因為尹白玉是我最信任的臣子,我自是脫不了幹係。今日之事,乃是你一直猶豫,不肯叫陳留舊部浮出水麵而造成的,上官夜,如今既然他們出了此招,恐怕不但是要我揮師安陽之事失敗,重要的還是要在這個關鍵時刻,殺了她。”


    “那她,更應該回去公主府了,我相信,我和白老爺子,我們會保護好她,反而是你這裏才不安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實不能放心將她留在這裏。”


    “上官,不管你信不信,她的命,便等同於朕的命。朕一定要護住她。朕這裏有個想法,若你同意,我們立刻就可以實施。”


    上官夜猶豫了下,終於道:“洗耳恭聽!”


    曹炟便在上官夜的耳旁說了些什麽,上官夜聽聞後,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為避免假尹白玉酒後清醒,上官夜隻好先行告辭。


    他的身邊,卻赫然跟著“尉遲靖”。


    原來曹炟是派了一位身有武功的女子,讓上官夜將她易容成尉遲靖的模樣,並將她帶回陳留公主府,以吸引假尹白玉的目光。而真正的尉遲靖,則被曹炟留在皇宮內的秘密裏,這就叫燈下黑,這樣一來,尉遲靖安全了很多,而且在這個期間,尉遲靖依舊可以幫助曹炟尋找尹白玉。


    上官夜帶著假的尉遲靖出宮的時候,卻正好遇見了尹彩玉,她身後的丫頭端著托盤,可想而知那應該是早膳一類的東西。


    見到上官夜和尉遲靖居然從皇上的寢宮裏出來,她的臉色微變。


    正想說幾句什麽,上官夜與尉遲靖卻是目不斜視的模樣,快速地走掉了。


    尹彩玉進入大殿,便聞到大殿內衝鼻子的酒味兒,而“尹白玉”還爬在矮幾上,沒有清醒。


    曹炟麵上稍有倦容,尹彩玉用帕子捂著鼻子,看了眼“尹白玉”,這才服下身去給皇上問安。


    曹炟道:“彩玉怎地起這麽早?”


    尹彩玉笑道:“便是要趕在早膳之前,送來彩玉親自為皇上做的早膳。”


    說著讓人收拾一片狼籍的酒桌,好在這時,“尹白玉”也醒了過來,見到尹彩玉竟是很熟念自然地打了聲招呼,“是妹妹來了!”


    尹彩玉嗯了聲,笑道:“哥哥真是的,仗著皇上寵你,竟然引皇上整夜喝酒,要是喝壞了身子可怎生了得?”


    “尹白玉”向曹炟看了眼,見他果然臉色不大好,此時正揉著眉心,仿若亦是酒後剛醒,頭疼呢。


    “尹白玉”一笑,“彩玉妹妹雖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可到底還是女子,哪懂得男子之間的義氣與樂趣。算了,看樣子彩玉妹妹今日是想與皇上單獨用早膳,我就不多打擾了。”說著便曖昧一笑,向曹炟告辭後,便退了出來。


    尹彩玉將帶來的早膳擺在桌子上,笑道:“皇上,您不會責怪白玉哥哥吧?不過,自他當了大將軍,倒是越來越開朗了,以前可不會拿我取笑。”


    曹炟看這早膳果然也是下了些功夫的,煞是誘人。


    然而卻擺出疲累的模樣道:“彩玉,昨夜一夜好酒,朕真是有些倦怠,想趁著離上朝還有一個時辰,稍事竭息一下,等會再用早膳。”


    尹彩玉明顯是很失望,但也沒有辦法,隻好笑道:“那彩玉先告辭了,但是一會兒,皇上一定要用膳才好。”


    “這麽好的早膳,朕不會浪費的,一定全部吃完。”


    尹彩玉笑得很深,心滿意足地退了出來。


    ……


    密室內,曹炟將早膳都擺好在桌子上。


    然後坐在尉遲靖的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尉遲靖的睫毛輕輕抖動,忽然神情痛苦地喃喃道:“放過我,放過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你們這些惡魔——”


    她神情痛苦而激動,卻依舊緊閉著雙目,分明是夢魘住了。


    曹炟馬上搖晃了下,“公主?”


    尉遲靖猛地睜開了眼睛,忽然一拳搗在曹炟的胸口,“是你!是你一直在派人追殺我對不對?”


    雖然她沒有什麽武功,但這一拳也頗見力道,又是在曹炟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打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而尉遲靖在喊出了那句話後,卻忽然徹底的清醒了,見曹炟捂著胸口站在那裏,她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呃,和帝,對不起,對不起,我定是做惡夢了,我——”


    她說著極度愧疚地低下了頭,並且跳下榻撫著他的胸口,似乎這樣會比較不疼一樣。


    曹炟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將她擁入了懷裏。


    她的記憶被重塑,她的惡夢想必也是那些被重塑的記憶的反複的演練,那一定是痛苦的場景,也是令她害怕的場景。她曾說過,在她的記憶裏,隻有殺戮,是他們姓曹的,令她受了這麽些苦。


    她的確是因姓曹的而受苦,不管她是不是被重塑了記憶,這個總是事實。


    尉遲靖被擁住後,眼睛卻越過曹炟的肩膀,看到了室內一部分的場景,隻見牆壁上布著油燈,桌上布著燭火,這似乎是個地下秘室,但是另一邊,卻是很多的書架,書架上放置著不少的書,而另外一邊,則有許多櫃子,櫃子上大多都上著鎖,看起來就很神秘的模樣。


    “這是,什麽地方?”這陌生的陳設,可是第一次見到呢。


    曹炟聽到她問話,才將她緩緩地鬆開,回道:“這是我寢宮的秘室,當初亦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室,所以才將這座大殿用做了寢宮。”


    “我怎麽會在這裏?”見她滿臉的疑惑,曹炟不由地笑了下,“先吃飯吧,邊吃邊說。”


    說著走到桌邊,示意她坐下。


    尉遲靖看了眼桌上的飯菜,不由地吞了下口水,“不錯呀!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這飯菜普通百姓可是享受不起。”


    其實曹炟平日的早膳規製雖然不簡單,但他個人倒是比較喜歡清淡些,因此並沒有今日這般的奢華。但他當然也不能向她解釋,這可是尹彩玉花費了心思親自做來的早膳,所以隻是尷尬地笑笑,“你累了整夜,一定要多吃點。”


    尉遲靖嗯了聲,“那我不客氣了!”


    在尉遲靖吃東西的時候,曹炟便把自己與上官夜之間的計劃說了一遍。


    待尉遲靖吃完,他差不多也說完了。


    尉遲靖喝了口湯,終於放下了筷子,“既然他是假貨,殺了他便好了,何須如此多的周折?”


    “可能是有些人,巴不得朕這樣做,可是朕若真的殺了這個假貨,而真的尹白玉又沒有出現,那麽尹白玉所在的職位就是一個大缺,甚至可能會有人為了補這個缺再次大使手段,那十幾萬軍士沒有了頭兒,更不知道會發生何事,因此,尹白玉不能是假貨,更不能殺之。”


    說到這裏,曹炟忽然想起一件事,這假貨尹白玉,叫尹彩玉妹妹的時候,倒是相當的自然。


    尉遲靖像是明白點了什麽,又道:“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出真正的尹白玉了。要雖我還是有個疑問,按照和帝你的說法,真正的尹白玉乃是因為將我錯認成某人,而一定要將我殺之,這勉強也算是個理由吧。可是這個假貨,為何卻要殺我呢?而讓你和上官,為了保護我如何大動幹戈?”


    “這——”曹炟知道,陳留舊部掌握實權的乃是上官夜,也不知道上官夜現在對尉遲靖到底都說清楚了有關夏君及他爭取陳留舊部的事宜沒有?若是沒說,現在由他說,尉遲靖會是什麽樣的想法呢?


    猶豫了下,還是實話實說,“大概還是因為陳留舊部吧。”


    隻說了這一句,如尉遲靖如此這般的聰明,當下便也明了了些,為免自己把自己逼到死胡同,也是尷尬地笑了笑,便不再繼續問了。


    又掃了這秘室幾眼,她忽然道:“你說,這是你寢宮底下的秘室?”


    曹炟嗯了聲,“所以你會很安全的,平日吃食都由我或者聶玉郎送進來,其他人是不可能進入這裏的。你放心,待把真正的尹白玉找出來,你便安全了。”


    尉遲靖噢了聲,“那麽,可不可以說,這裏其實是你藏著秘密的地方?是你的秘密花園?”


    曹炟不明白她為何這樣問,隻是嗯了聲。


    尉遲靖心頭驀然一跳,這裏是秘室,這裏又有這麽多的書,那麽,《王傳》是否會在其中?


    之後,她又問,“城皇廟那事——”


    “那些飛旋刀殺手,大部分被殺,有被俘虜的,也全部咬舌自盡了。”曹炟說完後,又補了句,“死了也好,畢竟若是真的被留了活口,供出些什麽,怕你是承擔不了那個罪責。”


    尉遲靖心情變得很不好,有些嘲諷地道:“是啊,和帝你是能想得開,於你來說,人命算什麽呢?就是草芥般的!”


    其實她自往前塵走一遭,最知道曹炟那時候,被扣上“弑殺”名聲,完全是被動的,但因為飛旋刀殺手全部死亡,她還是忍不住拿這事兒來嘲諷他。剛剛說完便又後悔了,沒想到曹炟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般,人卻已經走到了秘室的門口,回過頭,陰影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得他淡聲道:“午膳朕也會親自送你過來的,從右數,第四排書架上,放著的都是有關風水奇數的書,你若有興趣,可自行取來翻閱。”


    說完,他走上了樓梯。


    ---題外話---——感謝星光點點愁、13922993181、二十k、禦寒屋等親贈送月票,謝謝大家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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