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炟卻讓他稍安勿燥,然後在桌上寫下兩字,“一是炟,一是烜。”


    柳溢立刻明白了,這才舒了口氣。曹炟想了想又道:“你想辦法給他們傳封信,莫讓他們拿著那紙書真的進宮而來。朕雖然已經無法容忍他們屢次鬧事,然而也不想讓世人覺得朕過於絕情,連殺兩兄弟。”


    是的,如果曹煜和曹煣持此書而來,必是有來無回。


    柳溢道了聲是,便下去忙事情了。


    說起來快,其實這些事全部處理完,已經是兩日後的事情。而夏炚做為客人,目睹了這些事情,當然他還是有分寸的,並沒有插手此事。他留下來的目的,也不過是是先得到了消息說拜月節那日會出事,沒想到隻是雷聲大,雨點小,就這樣過去了,這還是令他比較失望的,本來他還想見個見證人,看曹炟如何完蛋魍。


    戲完了,也沒他什麽事了,這日他便要告辭出宮。曹炟傷情未大好,但已是衣飾整潔,除了麵色不太好,沒人能看出他受傷了。


    “夏兄,那日在戲台下,你見到了尉遲靖。”


    “是的。檎”


    “她與安歌長得一模一樣,夏兄為何一點都不驚訝。”


    “有什麽好驚訝的,我親眼看到歌兒死去,別人再像她,我也知道不是她。”


    說到這裏,二人沉默了很久。


    之後,夏炚道:“不過一會出城時,我還是想去陳留公主府去看看她,雖然斯人已逝,如今畫餅充饑,那也是可以的。”


    曹炟並沒有反對,所以夏炚從皇城出來後,就往陳留公主府而去。


    這兩天,尉遲靖在府內焦燥不安,兩次進宮去探望曹炟,甚至還在宮外等了很久,最終都沒有得到傳召。其實她隻是想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罷了,同時想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寫禪位書,然而曹炟似乎並不想見她,這讓她極度的鬱悶。


    夏炚進入院子裏,發現此院的確也是一等一的好宅子,裏頭奴仆成群,各方麵不說是極盡侈華,也是非常周到了。尉遲靖早在書房裏等他,進入後,尉遲靖就把上官夜和雲飛趕了出去,二人單獨在屋子裏說話。


    “你剛剛從宮裏出來?曹炟那個家夥還好嗎?那隻箭有沒有射死他?”尉遲靖如此問。


    “他自然是好的,若不然此時汾城已大亂。”夏炚又道:“你在關心他?”


    “當然不是,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天是曹煜抓了他,逼他寫禪位書呢!是用我的性命來逼他,以我與他的關係,他自是不會為了我而放棄江山。但是他是如何逃出來的呢?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所以我懷疑他有可能還是寫了那個東西,若那樣的話,他就是賣了尹軍,皇上,這可是您的大好機會。”尉遲靖道。


    夏炚有點欣慰地說:“你還記得為我朝考慮,已屬難得。不過你還是太小看曹炟了,若他真寫了那份禪位書,現在曹煜和曹煣還能靜悄悄的?早來了。”


    尉遲靖哦了聲,“那麽,皇上是不能利用這件事怎麽樣了。”


    夏炚的目光中透出些危險,“你早就猜到了吧?你故意誆朕,又想得賞兒,又想不幹實事。”


    尉遲靖有點尷尬,“這,這——”


    “你住這麽大一個宅子,曹炟能少了你的餉兒?”


    “還不是尹家那些人,到我這兒早就苛扣了,尹家的人都討厭我。再說,我是為皇上您辦事,你總不能看著我手頭拮據。”


    夏炚噗嗤笑了起來,他倒是挺希望尉遲靖能從他這兒討要些什麽,一個男人,是願意給自己喜歡的女人付出些什麽的。就怕她不開口,一味的讓別的男人做了他該做的事。尉遲靖的臉有些發燒,終於道:“還有,皇上不是應該保證我的安全嗎?這次若不是和帝,恐怕我已然無幸了。”


    接著便把自己遇到曹煣的事情說了一遍,夏炚的眼神很冷,記得在安平郡的時候,曹煣就曾用計使安歌中毒,他一向想讓安歌死,沒想到到現在這個念頭依然沒斷,這讓夏炚真的很生氣。


    “你放心,朕會護著你。無論如何,都會護著你。”


    之後,夏炚忽然道:“和帝救了你,你是否對他感激?”


    尉遲靖本來想嘴硬,但最終卻隻是點點頭,嗯了聲。


    “你若覺得感激他,以後關於邊防圖的事自然是不好下手。靖兒,要不就跟隨我回安陽好了,我納你為妃,從此以後,高堂暖座,錦衣玉食,再不須到處奔波,而且陳留王之案反正已經翻過了,你也算為你父親爭了氣,和帝為人不義,總會有人替朕收他,你便不要再與他糾纏了。”


    尉遲靖見他說的極是認真,一時間隻跪了下去,“皇上,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辦好事。若不能辦好此事,實在無顏麵回夏宮。”


    夏炚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是歎了聲。


    “我走了。”夏炚道,“你不必送我。”


    說完,夏炚飄然而出。


    夏炚一走,上官夜便進來了。


    尉遲靖見狀,略微有些驚訝,“你一直在外麵偷聽?”


    “我一直都在奇怪,靖小姐為何忽然出現,又是誰安排我和靖小姐見麵的,沒想到是夏炚。靖小姐,夏炚此人深不可測,靖小姐千萬不要被他蠱惑。如今曹氏已經為陳留一族翻案,說起來陳留一族依舊還是邾國的臣子,靖小姐自然也是邾國的女子,絕沒有為夏宮效命的理由。”


    “照你這麽說,傅晚晴還曾是邾國傅第的女兒呢,還不是嫁他為後?”


    上官夜道;“傅皇後當時那樣做,自是有她的私心,但是在名譽上,依舊不為百姓所稱道,千年之後,傅氏一族隻會留下叛國一名。還有那些歸屬於夏宮的臣子,莫不如是,而陳留王一族,至死忠誠,不能壞在靖小姐的手上。”上官夜句句不留情,令尉遲靖惱怒。


    最後她冷冷一笑,“我爹忠於邾國,最後落得滿門抄斬,當年我僥幸存活,否則又哪有機會在現如今翻案?而且我被邾國之人追殺,差點沒命是夏炚救了我,我如何就沒有理由向他效命?”


    說到這裏,她又繼續道:“再說,女子負不起國之大事,行事隻關情事,不關國義。我愛效命於誰就效命於誰,又有什麽關係?”


    “你——”上官夜眉頭緊皺,氣得快要吐血的模樣。


    之後又聽得尉遲靖繼續說:“如今世道,國不成國,邾國隻剩餘半壁江山,天燼強行稱國,上官,人家說亂世出英豪,想來你亦是堂堂七尺男子,為何就不能像夏炚和曹炟一樣,也去占據半壁江山呢?若是你也能占據半壁江山,說不定我還會效命於你呢。”


    “靖小姐,沒想到在你的心裏,國家大義都被視為草芥,陳留一族翻案是有幸,但靖小姐如此做為,簡直就是大不幸,陳留王一世忠名,隻怕就此終結。上官夜無法跟隨這樣的主子,就此告辭!”


    說完他便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尉遲靖在後頭喊了聲,“上官,你真的要走?”


    “恕我不能繼續奉陪。”他再沒回頭,一躍而起,飛身往宅外而去。


    好半晌,尉遲靖才似乎清醒過來。


    慢慢地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寫下“國家大義”幾個字,之後又扔了筆,好半晌才幽幽地說:“上官,你走了好,反正我也不需要你。國家大義是什麽,沒有國又何來有義?百姓誰管這是哪國?天燼的百姓原本不是邾國人嗎?如今還不是自稱天燼人?人人都可不遵國家大義,我尉遲一家飽受背義,為何要遵守?這一生存活下來尚且不易,生而為人,有仇必報,有恩必還才是大道理。”


    正說到此處,忽然耳內又傳來鈴鈴的聲音,夜風吹過這聲音格外的清晰,她不由自主地捂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隻覺得腦袋裏有一雙大手胡亂揮動,仿若下一刻腦袋上就會破個大洞,腦漿迸出。


    她慘叫著滾倒在地上,奴婢們聽到動靜,趕緊叫了牛雲飛過來,雲飛做為近侍,立刻大喊:“快去請大夫,快去!”


    尉遲靖卻因為頭痛太劇烈,而胡亂衝撞,居然掙脫奴婢們的拉扯,一頭撞在屋內的柱子上,刹那間額角流血,暈了過去。


    這下可把雲飛嚇慘了,好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後來顫顫地歎了下她的鼻息,感覺還有氣兒,這才道:“來人呀,來人呀,救人啊!”


    ……


    此時,曹炟正在禁地處,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而且他又受傷了,若是安歌在的話,必定無比心痛,想辦法讓他留在房裏休息。但是安歌不在了,他便是躺在房裏又如何?也不過是冷冷清清,再看不見那笑嫣了。


    手裏的鈴當隨著而動,那鈴鈴的聲音像是訴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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