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來,近侍為他披上厚的鬥篷,就在這時,一個暗衛走過來報告,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他微微一怔,向近侍道:“讓宮裏最好的太醫,去陳留公主府為公主診脈。”


    近侍應了聲,匆匆去請太醫了。


    夜色闌珊,大殿裏一派清冷,隻有那依然沒有息滅的燭火在搖曳。曹炟在案前默默地坐著,一位太醫匆匆入內,施過大禮後方才道:“皇上,尉遲姑娘病情來勢很急,經過數位太醫仔細診斷,最後確定,應該是姑娘腦部曾經受過什麽傷,因此患有癲癇,這種病的病征便是,會讓病人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忽然發作,因為痛苦而會傷害自己,身邊必須常常有人伴隨,否則極易出事,這次尉遲姑娘就是因為病情發作後而自行撞柱,才使得頭顱受傷,不過現在傷情已經控製住了,休息幾日,想必便沒事了。”


    曹炟聽聞,道:“受傷了?魍”


    太醫又連忙道:“傷的並不重,而且亦不會留下疤痕。”


    曹炟哦了聲,又道:“這幾天派人悉心照料,別再出什麽岔子。”


    “是。檎”


    ……


    尉遲靖躺在榻上,人是昏睡著,腦子卻沒閑著,有很多畫麵從她的腦子裏滑過,那些她陌生的,熟悉的,或者是痛恨的,愛惜的,那像是一場場爭鬥,又像是一場場的生死掙紮,清醒過來的時候,滿麵皆是冰冷的細汗,看到上官夜抱劍守在她的身邊,低垂著頭,睡著了。


    尉遲靖的腦海裏忽然出現一個與上官夜長得很像的女子,打扮高貴,風情萬種,總是喜歡笑著看她。


    她輕輕地撫上上官夜的臉,上官夜驀然醒了,“靖小姐,你醒了。你知道嗎,你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


    尉遲靖看看窗外,依舊是晚上。


    她唔了聲,揉揉依舊有些疼痛的腦袋道:“上官,你一直守著我嗎?”


    提起這事,上官夜不能不生氣,他本來真的是要一走了之的,然而那日喝了點酒不知道出了什麽鬼,再回來看看,就發現一撥太醫進進出出,他才離開幾個時辰,這尉遲靖竟把自己弄到重病,他不回來又怎麽辦呢?


    上官夜默默地嗯了聲,又看她的腦袋,“還好,傷口不深,想必不會留下疤痕。”


    尉遲靖一笑,“留下疤痕也沒什麽。”


    上官夜見她病了一程,脾氣似乎會有所收斂,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當時絕決離開她有關,不過不管什麽原因,見她總算不亂發脾氣,心頭還是高興的。


    “是和帝派人過來替你診治,聽說請的是宮裏最好的太醫。”上官夜道。


    自從和帝為陳留一族翻案後,上官夜自覺自己依然是邾國人,臣對君忠乃是君子所為,他倒是希望尉遲靖能夠摒充前嫌,歸順和帝,莫要再搞出什麽事了。


    尉遲靖自是聽得出他的意思,隻見她下了床,往桌前走去。


    上官夜要扶她,她搖搖頭說:“躺在床上骨頭都僵了,我自己來吧。”


    到了桌前,倒了兩杯茶,一本自己端著,一杯遞給上官夜,然後向上官夜拘了個大躬,“上官,之前是我太不對了,此後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你莫要離開我吧,我覺得在我的生命中,最熟悉的可能就是你了。”


    上官不知道她為何忽然說出這種話來,要知道,在他的印象裏,尉遲靖可不是這樣的人呢。


    不過他馬上就釋然了,她變得好,他該高興才對。


    當下接了茶,“靖小姐,喝了這杯茶,我們主仆盡釋前嫌。”


    尉遲靖卻道:“什麽主仆?陳留一族早已經分崩離析,我這個陳留公主也不過是虛名罷了。以後你我二人便是朋友,不是什麽主仆。”


    上官夜詫異地看著尉遲靖,半晌說不出話來。


    但見她神色誠謔地喝了杯中茶,他便也喝了。


    上官夜告辭退出後,本來已經躺在床上的尉遲靖又爬了起來,拿出之前傅婉晴送給她的龜殼和銅錢,在桌上擺弄來擺弄去。在夢中,她數次看到自己拿著這東西把玩,然而到底怎樣玩法,她依舊不知道呢,隻是學著夢中的樣子,也那樣搖一搖,灑在桌上,也看不懂所預示的意思。


    隻是夢中除了這個,出現最多的居然是曹炟……


    煙雨河上,二人在大霧中,笑著,抱著,躺著,互看著……


    這到底隻是一場夢,還是她腦中曾經的記憶?為什麽會有那麽真實的感覺呢?她甚至記得在夢中,她聞到的他身上的那清幽味道。


    十二月初,汾城至安陽一帶,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而這時,也到了兩國會膃,正式向百姓召告解決水源問題的時間。


    夏炚與曹炟都準備前往宛城,這次曹炟的身邊帶了衝虛道長和尹家另外一個大將軍尹白山,此人三十多歲年紀,留著一把鋼硬短須,身高八尺,健壯魁梧,表麵看起來像是個莽漢,而實際上卻是尹家這一代的中流抵柱,不管是軍事、武功還是處事能力,都是尹家這代中的佼佼者。


    與尹白玉不同的是,此人更加的理智,心智也大,想做番事業,而尹白玉武藝雖然高強,但是並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誌向,心思也較單純。


    這次尹白山,便是奉叔父之令,就近保護曹炟。


    而衝虛道長前來,則是為了助曹炟在鬥法大會中得勝。


    這鬥法大會,正是夏炚的要求,現在歸順於他的烏弋山,體內便是巫靈逸,曾經是巫國的巫鹹,自從忠從於夏炚後,便想要大展身手。夏炚在水道談叛中略輸和籌,為了給夏炚挽回顏麵,於是選擇了在宛城宣布解決水道之事的同時,舉行鬥法大會,務必要給曹炟一個下馬威。


    然正趕上大雪,在走出宮門時,衝虛道長掐指一算,笑道:“皇上,世人說,先有天地,而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然後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此次若在安陽舉行鬥法大會,那安陽幾百年皇都,皇氣瑩瑩,我朝固然是落於下風,但選在宛城,正是在少陰震處,乃是於我們有利,因此此刻大雪,乃是吉兆。”


    曹炟此刻,身上的傷情已經大好,一襲貂毛厚領子趁得他麵如白玉,豔洌冠絕,一襲黑色大氅,使他更增威風稟稟,唯眼角的冰冷,略顯邪魅。


    這時道;“衝虛道長即有信心,朕便也有信心。”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說陳留公主尉遲靖求見。


    衝虛見狀,便退到一邊去。


    曹炟淡然道:“讓她過來吧。”


    這是兩人自拜月節後,兩人第一次相見,相隔了差不多一個月。尉遲靖身披鬥篷,一張小臉被鬥篷遮住了些,那雙眼睛卻是格外的澄明,此時拜見過曹炟後,抬起頭來看著曹炟,目光仔細地打量著曹炟,然而嘴裏的語氣卻是平靜得很,“皇上,尉遲靖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請說。”曹炟神情疏離,語氣平淡。


    “尉遲靖想自請去宛城,見識見識鬥法大會。”


    若是安歌的話,這麽重要的大會,便是她自已不說,曹炟也一定不會讓她錯過的。但現在是尉遲靖,曹炟竟是凝眉想了片刻,才道:“如今正在下大雪,路徒雖不遙遠,但也須在宛城多住幾日,你一個女子跟去實不方便。”


    尉遲靖道:“我已讓人自備馬車等一應用品,去之後並不須皇上再派人照應,上官夜會保護在側,而尉遲靖再不會像上次那般喝醉。”


    曹炟往遠處看去,果見上官夜騎馬守在一輛寬大的馬車前。


    這時,衝虛道長亦說話了,“皇上,陳留公主想去見識一下未嚐不可,公主為了陳留一族單搶匹馬來皇城翻案以足見其巾幗不讓須眉,此次鬥法大會她隻是想看個熱鬧,想必不會有事的。”


    尉遲靖聽聞後,向衝虛老道微笑點頭,認示感謝。對這衝虛老兒有了那麽幾分好感。


    曹炟此時才略微點頭,“即是如此,便一起隨行吧。”


    這時,又聽得一個女子道:“既然皇上讓尉遲姑娘隨行,那麽彩玉也一定要去了。”


    隨著說話聲,又一個身著鬥篷的女子緩步走來,緩緩拜倒在曹炟麵前。


    “皇上,彩玉亦是自備了馬車,要一同前往呢!”尹彩玉笑嘻嘻地說。


    曹炟往她來的方向看了看,的確是有輛馬車,但隻是普通的青皮馬車,在這樣的冬日裏隻能短程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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